酒意沉沉。
敲门声闷响了几下。
“江先生,是否需要为您添加吃食?”
没由来的风吹出燥热。
——“不用。”
江嘉屹说。
“好的,江先生,祝您愉快。”
敲门声消失,像从未出现过。
林夭侧头垂下眼,睫毛浓密纤细。
她的颈脖的线条因动作而拉得修长,头发松散披在颈后,只有几根不听话勾在肩膀,白皙骨感的肩膀上,松松垮垮挂着一根黑色吊带,只需要指尖一挑,便能摘下。
江嘉屹目光定在上面,喉间一滚指尖稍动。
良久,他松开手。
沉默代表了一切。
他低着眉眼笑了声,酒精让人麻木:“这也不行?”
林夭觉得荒唐:“你要当我炮友?”
他抬起眼凝眸,四目相对,五秒的死寂。
江嘉屹兀自收回目光,挽起松散开的衣袖,不知道是不是真醉,左右理智不在了,他没吭声。
“你确定?”
林夭伸手去捞自己丢在一边的外套,勾了几次没勾到,手像发烧时那样无力,她握了握拳再松开重新捞了一把。
“你知道炮友是什么吗?”
她回头,撞入他阴沉沉的眼中,余怒未消似的。
炮友是什么,长期的一夜情对象,只上床不恋爱,互相为对方的发泄机器。
而已。
江嘉屹看她许久。
眉眼是他熟悉的眉眼,眼角眉梢沾染着冷清绝情。
谁能卑微到这个地步?尊严已经化为乌有了。
他至于吗?
尊严还有挽救的余地,他退开几步,说:“我喝多了。”
林夭顿住。
最终。
他坐到沙发上,仰头靠了椅背,他倦淡闭上眼,自嘲似的无声笑了——
“走吧,林夭。”
林夭抱紧外套,扭头往外走,或许是因为地毯太绵软,她总觉得走不平稳。
步伐发软、再发软。
拉开门又关上,林夭从余光里看见——
江嘉屹嘴角衔了香烟,啪,火苗摇曳。
他隔着烟气望过来,沉默的身影逐渐消失在门缝的世界里。
林夭重新推开杨塑他们所在的包厢,吵闹如海潮涌来,嗡嗡作响,他们吵闹着玩骰子,喝酒的喝酒,打桌球的打桌球。
她把自己丢在沙发上,歪了眼看他们,总觉得多了烦闷。
忽然,她收到一条短信。
“我知道你在海市,你躲得够久了,林夭。”
这个语气口吻,一望而知是谁。
时隔五年,又卷土重来。
永生永世无法摆脱。
阴魂不散的原生家庭。
林夭气闷地丢了手机,被压得喘不过气。
“姐,喝一杯?”
杨茜喝红了脸,递来一杯威士忌。
出乎意料的,林夭接了过来,疲惫道:“陪我喝点?”
杨茜笑嘻嘻把周开祈拽过来:“我不行了,让他喝,这么多人就他喝得最少,其他几个都醉得差不多了。”
林夭看周开祈,面无表情举了举杯。
她找人陪喝只是为了有人一起喝,并不在意那个人是谁。
周开祈无奈道:“怎么突然喝酒?”
他记得林夭很少沾酒。
“想喝就喝了。”
一口下肚,辣得她鼻尖发红,她始终喝不惯任何酒精饮品。
她闻着杯中酒气,眯起眼。
脑海里全是江嘉屹那些惊世骇俗的话。
“很烦?”周开祈问。
“还好。”林夭笑了笑。
“要我帮你吗?”
“不用,喝就行了。”
周开祈笑着低了眼,一眼看出她心口不一,她明显烦透了,讲话也懒得应酬。
只是不知为什么而烦。
从傍晚到晚上十点,聚会里的其他人走得差不多了。
杨塑吆喝着要散了。
林夭醉了大半,还是晃着酒杯:“散什么,继续吧。”
周开祈气笑:“回去吧。”
她就这么盯着他,僵持着。
她头发有些乱,几根粘在脸颊上。
林夭就是喝醉了,眼底也冷冷清清,没什么情绪似的,只是少了平日里浮于表面的笑意。
周开祈受不住她这样的凝视,无可奈何:“行,再喝一杯,就一杯。”
杨塑皱眉,林夭已经让周开祈陪着喝了大半个晚上,便叉了腰俯视他们:“我得把醉的那几个送回去,她还要喝?”
“对,不知道怎么了。”
“直接把人提走不行?”杨塑嘴角咬着烟,一边深吸一边建议。
“不行,她发脾气。”
周开祈这话一出,杨塑无言以对,他瞅着周开祈,恨铁不成钢笑道:“你这真是被她吃死了,这辈子翻不了身,能不能硬气点?”
周开祈揉了揉鼻梁骨,斯文地笑了笑:“没事儿。”
“那你看着她,我先送完他们再回来接她,”杨塑没眼看下去,摁灭了烟头转身走,走了一半又回头,“我马上回来,你别动她。”
杨塑刚走没多久,林夭就倒在沙发上。
醉死了。
周开祈望她,指尖探过去,替她把粘在脸上的头发勾开,拢到耳后。
他碰了碰她的脸,拇指抚过她那颗小痣,低声道:“哪敢动你,不就是管了管你家的事,就跑这么远,追都追不上,真够绝情的。”
那时候分手,真够莫名其妙的,来得特别猛,他一点儿没反应过来就被甩了。
一点面子都没留。
他生生忍了半年,到底忍不住了,才重新联系她。
她倒好,一次又一次拉黑他。
分得真的是一点儿也不藕断丝连。
“手,拿开。”
一道冷锐声音响起,警告似的。
周开祈一怔,看向门口,江嘉屹倚在门框,冷冽地凝视他,极有压迫感。
下一秒,江嘉屹人已经迈进来,从他手中捞走了醉醺醺的林夭。
“你干什么?”
周开祈慌乱中一把按住人。
“接人。”
江嘉屹把人横抱在怀里,冷睨了他。
倾倒而来的压力。
周开祈气笑了:“你凭什么接人?你要是把人带走,我就报警了。”
“报吧,你去跟警察说,她弟弟把她接走了,你要报警。”
江嘉屹多一句废话都不愿意说,捞着人就走。
林夭全身软成了水,手臂垂着,头也在他臂弯中仰起,头发如瀑泻下,在空中勾拽。
她睁了睁眼,看见江嘉屹下颌角的线条。
又重新闭上眼。
周开祈急慌站起来打算去拦人,被茶几绊了一下,再抬头时江嘉屹已经消失在门口,他追出去,刚好看见江嘉屹抱着人上出租车。
他烦躁地站了好一会。
望着出租车远去。
小区的电梯。
林夭勾着江嘉屹的脖子,整个人半挂在他身上,踉踉跄跄被他带着往前,醉意醒了一半。
“去哪?”她含糊不清地问。
“你家。”
他声音很低,带了点儿酒气。
两个人都喝得酒酣耳热。
没由来的躁动。
“你要跟我上床吗?”林夭一边醉醺醺笑着,一边靠向他,“炮友?”
他盯她良久,视线迷失了似的。
体温交融着,一阵彻骨的冰冷抚在她赤/裸的后腰。
酥麻感从脊椎钻入大脑,霎时间,脚底更软了。
“钥匙。”
江嘉屹一只手扶着她腰,声音冷沉沉。
人已经出了电梯,走到她家门口。
林夭喘了喘气。
稀里糊涂掏出钥匙递给他,门两下打开。
林夭被他丢在沙发上。
她顺势瘫下来蜷缩了身子,撑起眼皮,室内黑漆漆的没开灯,只看见江嘉屹的身影站在阳台落地窗前望着。
似有若无的光线从外跃进,攀上他侧脸。
阳台上有她特意挂上的几件男士衬衣,作用跟皮鞋一样。
他沉默着又进了一趟洗手间,哗啦啦的流水声,腾起了热气,徐徐逸散。
热气在黑暗中纠缠不清。
暖气开始起来了。
江嘉屹从洗手间出来,额前的头发微湿,往下滴了水,一路滚进他半敞的衣领中。
他坐到她面前的茶几上,卷来一阵热气,呼在她脸上。
她身子滚烫。
或许是因为酒精,或许不是。
林夭热得脱掉大衣,出了些许汗。
随手把大衣一丢,又躺回去睡,半睡半醒之间,瞥见江嘉屹的身影。
他点了烟,一根接一根燃着,烧出的烟雾如欲/望升腾,缠绕不清。
有什么在黑暗中拉扯着、挣扎着,滚了满屋的火。
林夭稀里糊涂蜷缩了身子,肩膀的吊带松散滑落,半遮半掩在他眼前晃。
隔了烟,朦胧得让人发紧。
“林夭。”他哑着声音喊。
“嗯?”她半抬眼。
他又没了声音,埋在雾中,气息更热了。
江嘉屹的眼睛极好看,却也是让人看不透的,暗光也照不进,眼底是一片引人遐想的暗火。
被他这样眯起眼盯着,林夭含糊不清地笑了,笑得浑身发痒。
“笑什么?”
他问她。
酒精让大脑的兴奋攀到顶点,瞬息又要化为乌有,林夭握不住,便成了空虚。
她意识被酒精勾得极亢奋,混杂了欲/望,她探手拽着江嘉屹的衣领,鬼使神差说了句:
“再盯着,我要犯罪了。”
一句话像炸/弹,把理智炸成了虚无。
江嘉屹深深望着她,不知道多久,时间无声流过去了,冲走了所有忍耐。
他最终还是把刚刚勉强收回来的尊严,重新而彻底地抛却。
该堕落了。
其中一个男人。
呵。
江嘉屹猩红了眼,灭掉烟一丢,蛮力把沙发上的人拽过来,吻了上去——
他力气太大,直接一把将林夭拎起来,她刚滚入他怀里,已经被他吻住。
气息顷刻间拢了她。
带着侵略性和压迫性。
江嘉屹撬开她的唇,纠缠了她。
呼吸渐乱。
一只冰凉的手从后脊背的裙子开缝中探入,大胆到明目张胆。
他的手刚刚深入,勾乱了体温,酥麻感袭击了林夭,瞬息之间,她浑身软瘫了——
“唔——”
他深吻她,抽离了片刻,咬牙切齿道:“你好好犯,放心,我不告你。”
林夭软在他手中。
江嘉屹自嘲而堕落地想。
炮友而已。
他也没什么做不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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