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暗淡,微风从缝隙里簌簌钻进,吹动一片静寂。
有什么在隐隐松动。
林夭挽了吹散的长发,一手捞起丢在床边的裙子,徐缓地穿上。
缓慢的动作,她侧垂了眼,在深思。
她想得很远很远,望不见未来的尽头,有一团滞涩的黑暗挡了前路。
“我考虑一下。”
她静静笑道。
江嘉屹要笑不笑地把她整个人拽过来,就着即将破晓的黎明,又来了一次。
刚刚穿好的衣衫又被他尽数解了个彻底。
林夭半推半就,白净的身体肌肤在他唇边滚了一遭,最终软在他掌心与两指之中,又被他得逞。
结束的时候天快亮,她含糊团在床上,柔软的被子半遮半掩搭着,身上痕迹深深浅浅,遍体暧/昧。
她累得动不了,只能懒懒地引长了腿,去勾床尾的衣衫。
江嘉屹起身逆光站在一旁,把她滑落的被子勾回去,一边穿衣服一边说:“睡着吧,江意禾去上班了,不会看见你。”
林夭放弃挣扎,松散瘫着,无力地哼了声:“这么早?”
“她对公司一直很上心。”
江嘉屹穿上干净的白衬衣,黑发顺搭着,被他随手拨弄两下,光线便从发丝之间一晃。
更显眉眼轮廓清隽。
他没有催她的意思。
即便刚刚又滚了一圈,也没有让她马上决定要不要跟他试试。
“去哪?”林夭细声问。
手腕有点痛,连带着指尖神经质地律跳。
她长年累月举着好几斤的单反拍照,手腕早得了腱鞘炎,手指会颤抖,严重的时候手痛得不能抬起来。
江嘉屹微弯了脊背俯下身,冰凉的指腹替她揉了揉,“有几个知名的藏家邀约,我去应酬一下。”
顿了一下,他又淡笑着说:“这次回来,很大部分是因为这个事。”
他指尖轻轻加重力气,提醒她似的,“林夭,我也不是专门为了你,别把我看轻了。”
林夭哼笑了声。
她很少这样笑,平时都清清冷冷的,笑也像隔了一层似有若无的烟雾,触不可及。
若是把烟雾挥散,便会发现,她连笑也没了,只剩疏离。
江嘉屹低眼端详她。
林夭懒洋洋弯着的眉眼、唇角翘起的弧度,都显得鲜活可爱。
他克制地捏捏她指尖,凑过去再吻她唇角。
被她另一只手挡下来,“别亲了。”
林夭疲惫地缩起肩膀,浑圆而白皙,恰恰露在被子外。
江嘉屹抵着她手指,低喃:“怎么?”
指腹全被他的气息占领,灼热喷洒,又逸散。
“该不该做的都做了,还不能亲?”他淡淡低眉。
“受不了。”
林夭闷声说了句。
她太累了,不想再来一遍。
他眉眼舒展开,莫名低了声音:“那你别考虑了。”
她收回手闭上眼睡过去。
脑海里在回想着他的话。
——别考虑了。
江嘉屹没再说,穿戴整齐之后拉门出去,一开门,一道身影正好急急走过,看见他之后顿了一下,视线无意识往屋里瞟了瞟。
光裸着背的女人身影躺在江嘉屹的床上。
曲线干净漂亮,蝴蝶骨就那么虚虚晃了一眼,被披泻而下的头发堪堪遮掩了些,欲露不露的骨感。
冷而白皙的肌肤上沾上红痕。
疲倦地、安静地翘起一条腿,线条修长漂亮。
江意禾眉头一皱,脚步彻底停下来:“里面?”
江嘉屹随手带上门,平静睨着江意禾:“嗯?”
“我看见有个女人。”
“是女人。”
江意禾怔了一下,不知该给什么表情,深深望了江嘉屹一眼:“女朋友?”
江嘉屹一手放进兜里,侧了侧脸,“还不是。”
她目光更深了,“你刚下飞机就找了人来?”
江嘉屹抬手搭了江意禾的肩,推着她往书房的方向走,当作没听懂,“什么?”
江意禾狐疑:“你骗我什么?”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江嘉屹把江意禾推进她的的书房,“你折回来是找什么文件?”
她也不急了,双手插兜凝视江嘉屹:“以前你骗我说带女朋友回家,让我去泡温泉,后来陈管家跟我说过,你压根没什么女朋友,你那时候才十七岁。”
江嘉屹目光隐晦跳了跳。
“我不在家的时候,你是不是经常带不少女人回来?”
江意禾无奈,“我之前还着急你的婚姻大事,谁知道你在给我一天到晚浪。”
他随手从书架上抽了个文件,翻了翻,“没有。”
“别随便带女人回家,”江意禾看他的目光已经变了几遭,好像没认识过他似的,最后懒得理他的私事,“动静小点,别吵到林夭。”
他笑了声:“吵不到。”
随手把文件夹递到江意禾面前:“是不是找这个?”
江意禾一边把文件夹接过来,一边认真考虑了一下,郑重提了个意见:“要不你搬出去住吧?反正你也就回来几天,别在林夭旁边搞来搞去。”
江嘉屹不明所以,“嗯?”
她皱眉,“不想让林夭知道我教出这么个弟弟。”
江嘉屹气笑了。
中午的时候家里没人,江意禾打电话过来,让林夭出去一起吃午饭。
林夭提了包便出门,司机把她载到目的地附近。
附近不让停车,司机大叔便把车开远了,去找停车场。
天有些灰蒙蒙的,将要下雨的意思。
这附近人比较少,是个刚开没多久的商城区,跟不远处的老城区一墙之隔。
热闹与冷清也只一线之差。
江意禾说这里有家日料很好,专门来吃的。
她给江意禾打了两个电话,对方没接,大概还在工作中,她不知道江意禾说的日料餐厅在哪里,便站在廊下抽着烟等。
没一会,便飘了雨,烟雨朦胧的。
她望着出了出神。
忽地,头皮一痛,她被一道巨大的力气拽了跌,又被人掐住下巴抬起。
一只圆润粗糙,又泛黄的手死死掐住她的下巴,没由来的臭味袭了她鼻尖。
她对上一双阴冷的眼睛,像毒蛇在垂涎着什么,有种自古而来的阴险毒辣。
“我总算找到你了,林夭!”
啪的一声——
林夭被一巴掌狠狠甩得侧过脸。
她挣扎着被拽到一个昏暗无人的地方,手臂和腿被地上的碎石硌出了伤痕,四五个男人歪嘴歪眼地围了上来。
那么高大的一个个身影,如深沉的黑暗降临。
如此熟悉而古旧的场面。
嘴角的火辣让她无法抿嘴,她微张着口,呼着灼热的气。
疼痛让她回想起许多许多年前的昏暗日子。
从前她离家出走,去念书,林动都会带着他的那个猪朋狗友来堵她,抢她辛苦赚来的钱,去吃喝嫖/赌。
那段黑暗不见光的生活,林夭忘了。
如今乍然再现,她竟然有些不习惯,原来从前她就是这样长大的。
“我蹲在江家那个别墅门口多久了,我就知道你肯定会出现,每年那个女的生日,我都守着呢,今年你终于回来了!”
林动狠戾笑了声,拽着她的头发,逼迫她抬头:“那个女的还说跟你断绝关系,呸,你骗得了我?”
林夭指尖抽搐了一下,暗暗去摸兜里的手机。
其中一个男人警醒地一把拽过她的手,狠狠一拍,手机飞到角落,又被林动一脚踹开,摔远了。
林夭冷静地喘了口气,“我没钱。”
一如很多年前的话语。
林动一脚踹到她肚子,顿时摔在墙上,他的手没松,就那么狠狠滴薅下来一缕头发。
林夭眯起眼,猛地咳嗽了几声。
血腥味窜入咽喉,迷雾般的雨渐渐漫湿了衣衫头发,寒冷如毒蛇钻到体内。
“咱妈死了,你来都不来,丧葬费呢?你不用给?你还真是个好女儿,妈白养你了,给钱,别在这给老子废话!”
林动粗声粗气,讲话如惊雷。
林夭喉间干涩一滚,“真没有。”
“那就问你那个好朋友要啊!你也可以找男人,让他给你买单,你不是很会找男人吗?专门找有钱男人,之前那个姓周的在哪?我还真是很久没找过他了。”
林动喘着粗气笑。
林夭冷冰冰抬眼:“分了。”
“分了又怎样,那傻子愿意给你买单呢!”林动夹着烟的手毫不客气地拍拍林夭的脸颊。
“再不行,你就找别的,反正我要三十万,林夭,我跟你说,我借了高利贷,联系人填的是你的名字,给的也是你的身份证复印件,我还不清这笔钱,你也别想安稳!”
他往旁边呸了一口痰,咬牙切齿:“你他妈就是去卖/淫,你也得给我弄出三十万来!”
“你也别说哥狠心,老子要是赌赢了,不就还给你了吗?”
林夭绷着嘴角冷笑,忽然高喊了一声救命。
下一秒就被堵了嘴。
“给老子揍!臭婊/子!”
……
雨越下越大,淋在林夭身上又似乎感觉不到温度。
手机在角落响了一遍又一遍,漫无目的地重复,来来回回,永不停歇。
林夭艰难地仰起脸,探出手,勾了手机。
雨水砸在手机屏幕上,又溅到她脸上,她终于感觉到痛似的,眯了眯眼。
“喂?”
“林夭,你在哪?我找了几遍没找到你,大叔说把你放在商场门口。”
“不想吃了。”
“什么?”
那么一丝绝望和麻木悄悄探了头,林夭暗哑了嗓音,颤抖说:
“饭,不想吃了。”
“怎么了?”
“没事……”
挂掉电话后,她报了警。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0-1501:24:06~2020-10-1521:08: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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