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府中乌云密布,府中下人无不小心翼翼。
胡侧妃本面含笑意的静待苏灵蕊的好消息,可等到的却是被内侍抬回来的苏灵蕊,还有随之一同前来的张胜。
张胜传弘武帝口谕,对胡侧妃便是一顿劈头盖脸的数落训斥。
若只是如此胡侧妃忍一忍便也过去了,谁知还有一道晴天霹雳在等着她。
“什么,良媛?”胡侧妃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与太子情投意合,入东宫时便是太子侧妃,如今她为太子育有一儿两女,怎能反是降了她的品级。
“张总管,我伺候太子殿下尽心竭力,又为太子殿下孕育了三个孩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若太子殿下在临安,也定然不会忍心这般对我。”
张胜笑了笑,态度是恭敬的,“您说的是,陛下与皇后娘娘也时常夸您侍奉太子殿下细心周到。”
“只是……”张总管笑盈盈的,“只是,您身为太子侧妃,这本就是您应当做的,不是吗?
便如宫中的娘娘们,育有皇嗣自然有功,但若皇子公主犯错,娘娘们自也要承担失职之过。”
胡氏还要再说什么,张胜继而道:“太子殿下对您有情,自然不舍。
但陛下是一国之君,在陛下眼中,礼法永远高于人情。”
张胜语落,笑着拱了拱手,潇洒的带着众内侍回宫复命。
胡氏双拳紧握,身体因为愤怒而颤栗不止。
女儿被打的昏迷了过去,自己又被降了位份,胡氏心中满是委屈却偏无从发泄。
她派人去找胡骇,可非但未得到兄长的安慰,但是被胡骇告知最近务必要低调行事。
胡氏一向顺遂,从未这般委屈无助过,夫君不在身边,兄长无法依凭,她便宛如那菟丝花失去了所有的依附,坠落在地。
“母妃,灵蕊究竟怎么了?”苏怀诚在巡防营得了消息,立刻赶回了府中。
看到儿子,胡氏潸然泪落,正欲倾诉,便听婢女来报,说郡主求见。
胡氏心中一暖,夫君不在身边,儿女便是她的主心骨。
胡氏梨花带雨的与儿女倾诉着委屈,苏怀诚闻后冷冷道:“不过女子间的一点争执,皇祖父何至于动这般怒气,还不是因为某人不喜咱们罢了。”
母子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却未留意到苏灵槿那越发暗沉的脸色,“母妃与兄长当真这般觉得?”
苏怀诚皱了皱眉,“灵槿何意?”
苏灵槿自幼进宫,与苏怀诚相处时间颇少,苏怀诚对她也少了几分对苏灵蕊的亲近。
“灵蕊的所作所为母妃和二哥当真不知吗?”
曹蕊之事两人并不清楚,但也知苏灵蕊在外行事素来骄纵,可胡氏与苏怀诚并不觉得此事有何不妥。
“灵蕊此番行事的确略欠妥当,但她已然知错,皇祖父训斥她一顿无可厚非,何至于罢了她的县主之位,更连累了母妃。”
“略欠妥当?”苏灵槿简直觉得不可置信,“那曹小姐何其无辜,只因与灵蕊重了名字便被用热水生生浇灌在脸上,母妃兄长难道不觉的可怕吗?”
女子的相貌何其重要,那曹小姐的一生只怕都被灵蕊毁掉了。
苏怀诚显得有些不耐烦起来,“可事情已经发生了,还能如何?
她既受了委屈来府中寻我们便是,我们自不会亏待她,她却非要闹到皇祖父面前,依我看这女子心机甚重,只怕别有居心。”
苏灵槿只觉他不可理喻,冷笑道:“我终是知道灵蕊为何变成那般模样了。”
到了此时母妃与兄长竟还能这般轻描淡写,从始至终只抱怨皇祖父的责罚重了,却无一人询问那曹小姐的境遇,灵蕊不这般跋扈才是奇怪。
苏怀诚也来了脾气,“妹妹自幼承皇祖母教导,自然不是我们这些人能比的。
妹妹若觉得与我们相处掉了你郡主的身份,便留在宫中莫要回府了。”
“诚儿!”
胡氏见儿子越说越过,忙开口打断,“槿儿,你哥哥他只是有些心急,你莫要往心里去。”
苏灵槿抿抿唇,深深吸了一口气,“既是二哥不愿见我,我也就不留着碍眼了。
灵蕊年纪小,只望母妃与二哥记得多加管教,莫让她再如这般胡来。”
苏灵槿将一个玉瓶放在案上,无视胡氏的呼唤,拂袖而去。
“母妃唤她做甚,在她眼中皇祖母才是她的亲人,我们又算什么!”
“你还说!”胡氏狠狠瞪他一眼,身为母亲最不愿见的便是儿女争执。
她拿过苏灵槿留下的玉瓶,放在鼻下嗅了嗅,瞪着苏怀诚道:“你还说槿儿心中没有你们,这是上好的金疮药,特意给蕊儿送来的。”
苏怀诚闻后目光闪了闪,心中也有些懊悔,“我也是一时情急。”
胡氏心中又如何不急,她半垂着眼帘,语气幽冷,“此番只怕是有人故意为之,否则哪里那么凑巧,能让苍穹在一日之内弹劾三人。”
苏怀诚眼中闪过杀意,“母妃,您说会不会是苏御?”
胡氏轻轻摇了摇头,“未必。他若有这般的能耐,太子府不早就成他的了!”
“那母妃觉得会是谁?”
胡氏眸中冷光熠熠,“专挑在你父君去江南时下手,十有八九是威王那莽夫!
以前只觉得威王无礼粗鲁,竟没想到这也是个阴险卑鄙的小人。”
苏赢苏震两兄弟一向不对付,胡氏不作他想,冷哼出声,“今日之辱,我早晚要还给他!”
苏灵槿仍觉难过,从未想过自己的母妃兄妹竟皆这般冷血无情。
眼眶微酸,苏灵槿不由落下了委屈的眼泪,她支开婢女,一人默默流着泪,眼前的光线忽的暗了些许,她怔然抬头,便见苏御立于她身前垂眸望她,“怎么哭了?”
苏御温和轻柔的嗓音让她心中委屈更浓,眼泪也如断了线的珠子般簌簌而落,她想要止住眼泪,却是越哭越凶,只能用帕子捂住脸,抽泣着道:“我没事,兄长让我自己静静吧。”
苏御未走,轻轻叹了一声。
苏灵蕊抬起含泪的眸。
明亮的日光下,苏御苍白的肤色被镀了一层浅金,没有了病态孱弱,清透的宛若白玉雕琢而成,声音更清澈无尘,“可是为灵蕊的事?”
“嗯。”苏灵槿点点头,轻轻应了一声。
“灵槿觉得世间最光明之物为何?”
苏灵槿茫然的眨了眨,不解其意,但还是认真回道:“自是阳光。”
苏御笑笑颔首,继而道:“日光光明璀璨,但世间依旧有它所无法抵达的角落。
我们亦是如此,你心中的正义与规则不可能同化每一个人。”
苏御仰头望着暖阳,盛光模糊了他的轮廓,朦胧的宛若谪仙,让人看不真切,“可阳光不会因为世上仍有黑暗便放弃照亮世间,我们也不能因为他人的不解与不认同便违背了心中的准则。
礼法的存在是为了让人约束自己,而非他人。”
苏灵槿怔怔望着苏御,心中的阴霾似被一缕光彻底驱散,她擦了擦眼角的泪花,郑重道:“兄长,我明白了。”
即便母妃兄妹皆不认可她,即便她一时无法感化他们,她也不会放弃自己的坚持与准则。
“兄长,谢谢你。”苏灵槿眼中皆是崇慕,“我会一直以兄长为楷模,若兄长是那日光,灵槿便做向日花,永远追随光明。”
送苏灵槿踏上回宫的马车,苏御负手立在府门前,目光幽远的望着马车离开的方向,墨色的眸暗如黑夜。
可惜他注定要让她失望,因为,他从来都不是那日光,而是那片就连日光都无法照进的黑暗……
苏怀诚离开胡氏院中时,脸色仍旧阴沉。
赵尚书被禁足府中,舅父受到牵连,母妃被贬,这么多年来他还从吃过这般大的亏。
他虽不是嫡子,但自出生起便深得父君偏爱,在太子府中不是嫡子却胜似嫡子,这是他第一次感觉到挫败。
苏怀诚目光阴沉,恨恨咬牙,“苏怀阳,你给我等着,这个仇我定要连本带利的还给你!”
“郡王爷!”
“什么事?”苏怀诚不耐烦的斥责小厮道。
小厮忙躬身回道:“郡王爷,那人又在牢里闹起来了。”
“又是那个莫名被丢在巡防营门前的人?”
小厮点头,苏怀诚目光更冷。
这人一身血污的被丢在巡防营前,可从他一身穿着打扮还有随身佩戴的武器便看出,此人绝非平民百姓。
事实果然如此,不论使用什么手段询问,他都不发一言,只每隔一段时间便要想法设法越狱。
他起初想着此人这般身手,要么是江洋大盗,要么也有可能是那些流窜的前朝余孽,若真让他顺藤摸瓜查出些什么,定能在皇祖父前露脸。
只他没想到此人如哑巴一般,即便严刑拷打,也一声不吭。
苏怀诚突然就没有了兴致,就算他再如何出众,皇祖父心里也只有苏御一人。
“既然他不肯招,便没必要留着他了,做掉吧。”那人有罪与否对他来说根本不重要,既是在他心情不好的时候撞上来,便不能怪他心狠手辣了。
只他如何想得到,苏赢费尽心力寻找的千机阁杀手竟一早便待在巡防营的大牢中……
……
“咳咳。”美人榻上,一清瘦纤细的美貌妇人正以帕掩唇,不停的咳着。
林璇蹙眉为妇人轻拍着后背,关切担忧的道:“大夫不是说只是普通的风寒吗,母亲怎么还未见好?”
林夫人笑笑,清丽又温柔,“我这年纪毕竟越来越大,哪里如你们年轻人恢复的快?”
林璇端了一杯药茶,服侍林夫人喝下,满眼皆是心疼,“母亲最近消瘦了许多。”
林夫人拍了拍林璇的手,温柔的安抚道:“无事,你莫要担心,只是最近胃口不大好,没什么食欲罢了。”
陪林夫人说了会儿话,林璇便命人备了马车出门,准备去买些林夫人喜欢的点心。
途中马车忽停,林璇挑了下眉,掐算时间应未至酒楼才是。
她抬手掀开车帘,赫然望见一张皎若晓月般清俊脸庞。
男子眉目轻弯,眸中含笑,举手投足间气度清华不凡,只消一望,便可知此人定是名门出身的贵公子,清朗爽举。
“璇儿。”男子扬唇含笑,声音温柔,虽以昵称相唤,但绝不轻挑。
林璇的脸色却“唰”的落了下来,若说她的神情本只能算清冷,此番便可说是冷若冰霜。
“驾车!”林璇冷声喝道,撂下了车帘。
宋祁眼中蕴着痛色,但还是柔声道:“璇儿,我们找个地方谈一谈可好?”
“宋公子不必在我身上浪费时间。”林璇的声音冷漠的没有一点温度,出口的话绝情而又冰冷,全然不在意对方的情绪。
“道不同不相为谋,宋公子莫要挡路!”
语落,林家马车绝尘而行,徒留宋祁驻在原地兀自神伤。
这一幕被刚走出盛安堂的叶清染望入眼中,敛眸摇头,幽幽一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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