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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易淮川甩下话便带着岑冷寒意出了门,将梁思思一人丢在了房内。
她稍稍平复了下心情,又给爷爷发了条道别短信后,离开了军疗院。
所以,她并不知,在她走后,爷爷跟易淮川间有一场对话——
临近中午的阳光很好,经白纱窗帘滤过一遍后柔和敞亮地铺散在病房内,让原本肃穆冷清的环境染上一丝暖意,爷爷靠在病床前侧头望向窗外,不知在看风景,还是在沉思。
病床尾靠墙位置是一张奶白色皮质沙发,易淮川微倾着身子坐在那,双肘撑着膝盖,交叉的手掌垫在额头上,沉默未语。
明明是暖色调的环境,却因他的阴郁沾上了寒意,好似满世界的春,唯有他那处还滞后在寒冷的冬季。
短暂的静默后,爷爷重重叹了口气,回头看向他,语气里是难掩的沉重与无奈:“淮川,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你还年轻,该有自己的生活,不该陷在里面。
爷爷让你跟思思订婚,不许你与她分手,都是希望你有新的生活。
现在看来,是我错了,害了她,也害了你。”
易淮川静静听着,半晌都沉默无言。
良久,他抬头,黑沉沉的眼里蓄着晦涩难明的情绪,他问:“您为什么信她?”
沉稳的声音里沾上了丝丝疑惑,像是单纯好奇,又似迷茫不解。
像是忆起什么,爷爷轻闭了下眼,将一闪而过的痛苦藏了起来。
再睁眼,爷爷的目光里只剩下对晚辈的慈爱,连当初的严厉都不再有,他语速很缓,像是在给易淮川答疑解惑,又像是在一字一句忏悔曾经的错误。
“淮川,你还是不懂。
一个深爱你的女人,她宁愿伤害自己,也不会伤害你。”
不知是否爷爷说得太感慨,虽然音调并不高,却如一个小锤,一下一下敲在了易淮川的心上。
此前那份荒谬的慌乱,随着爷爷的忠告又浮现开来,是一种抓不住的失控感。
从小到大习惯一切都在掌控中的习惯,让易淮川主动中止了这场谈话。
“您好好休息。”
他起身,示意护工进来,只身离开。
高挺的背影在地面留下阴影,高傲却孤独。
爷爷的目光落在那身影上,终是摇了摇头。
翌日上午,梁思思飞到《最佳演员》的拍摄地南城,苏曼曼陪同。
相比晏城的干燥冷冽,南城更湿润温暖,她们刚出机场就来了一场雨,飘洒温柔、连绵细密,让南城的江南风韵更浓烈。
苏曼曼将鼻梁上的墨镜往下拨了拨,透过车窗望向外面,感慨道:“南城美是美,就是这雨有点烦人。”
“南城有雨才更美。”
正在对节目流程做最后的检查的梁思思顺口回复。
苏曼曼侧头,目光落在梁思思手中的文件上,不甚在意地道:“就那么两张纸,有什么可看的,你当我是摆设啊,不懂就问我。”
确定没有记错漏的地方,梁思思将流程叠好放回包里,回视苏曼曼:“我不是在看哪些环节可以争个第一么。”
她的眼睛很好看,又冷又亮像月亮,此时目光安静却泛着浅薄的光,莫名给人信任感。
苏曼曼眉梢一挑,双手放在她的肩上,板正她,仔仔细细地审视,“哎?
!我发现你哪里不一样了。
心情好?
喜欢下雨天?”
梁思思靠在座椅上,任由她打量,坦言相告:“喜欢南城的下雨天。”
苏曼曼眸光一亮,兴致盎然地发问:“快告诉我背后的故事,是不是有初恋小男友在南城的雨天跟你表白过?”
苏曼曼的八卦体质仿若天生,到哪里都不忘挖掘别人的情感故事,梁思思颇为无奈:“不是的。”
她整个青春里都只有易淮川,哪来的初恋小男友!
心情谈不上好,但绝对不坏,跟易淮川的彻底决裂,让她有种久违的轻松。
而喜欢雨确有他的原因,却也不全然是他。
见苏曼曼没有放弃的意思,她回复:“我小时候就生活在南城,不过是个很偏僻的山村。
那时候很喜欢下雨,因为下雨爸妈就不用出去干农活,可以留在家里陪我和哥哥。”
那是她这辈子最幸福的时光,尽管过于短暂。
闻言,苏曼曼松了松手上的力道,脸上八卦的神情也收了起来,缓了缓语气,问:“经常听你提起哥哥,你哥哥……”
苏曼曼只知道梁思思父母早逝,被梁家收养,关于哥哥,她们遇见时她就没见过,也不知道被别家收养了,还是跟她亲生父母一起离开了。
这是梁思思的隐私,她们认识多年,她不提,苏曼曼也没问过。
闻言,梁思思目光软了几分,眼里的笑意很柔,语气温润且轻快,欢愉如雨后的新叶冒了出来:“我哥哥还活着,我也是两年前才知道的。”
那是当年她唯一一次去外地演出,结束那晚有个聚会,大家谈到表演说起喜欢的演员,新加入的女同事提到一个名字——William Lu。
因为没怎么听说过,同事还搜索了一小段视频出来传给大家看。
那会,她并没多大兴趣,礼貌性地看了看。
就是那一瞥,她惊呆了。
因为画面上气质温润的男演员正是他的哥哥陆谦行。
而那部刚在国外上映的电影《战地医生》,在后一年获得了无数的奖项,主演William Lu一炮而红,成功封顶奥斯卡最佳男演员。
他像一柄锋利的剑,出了鞘就大杀四方,以旁人难以企及的速度稳稳立在影视圈顶端。
只是,她只默默关注着哥哥的一切,从未想过去打扰。
苏曼曼并不知她心中所想,诧异又疑惑地问:“那你……”不去找他?
梁思思懂她的意思,笑了笑:“哥哥这些年也不容易,我不想让他担心。”
梁家的事,易淮川的事,哪一件说出来哥哥不得为她难过跟操心。
不用知道哥哥过去的经历,她也知道他站在今天的位置有多难,她没有去找他的心思,就像当初哥哥为了不拖累她不告而别。
知道彼此好好活着就够了,这应该是他与哥哥共同的想法。
“亲兄妹干嘛分这么清楚?
!”
苏曼曼不是很理解,反正她搞不定的事是必然要去烦苏程的。
梁思思嘴角的笑意还在,摇摇头,语气淡淡的,像在陈述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情:“我们不是亲兄妹,我是哥哥父母捡来的。”
所以,她才更不能去给哥哥添麻烦。
苏曼曼立刻诧异地睁大眼睛,半晌没能发声,最后曲臂抱住了梁思思,拍了拍她的背:“不去就不去,你还有我这个姐妹,以后我哥就是……”
“不对,你跟我哥不成,他就是你哥,成了他就是你老公了。
你知不知道,昨天我哥特意提醒我今天要跟你过来。”
半伤感半温暖气氛被苏曼曼补的话破坏了,梁思思推她,笑着出声:“你能不能不要乱点鸳鸯谱。”
见梁思思没有陷进悲伤,苏曼曼冲她挑眉,双手抱臂一副欠揍的模样:“你要不高兴,进组后也给我点点,点那种小奶狗。”
“最好来十个八个是吧?
!”
梁思思反击。
“你懂我……”
车窗外,细密缠绵的雨还在淅淅沥沥落下,却丝毫没有打扰在车里闹成一团的女孩们。
从机场到酒店,伤感低落只是片刻,热闹欢愉一路留存。
下午两点,苏曼曼陪梁思思去节目组参加第一个环节——急速记台词,这一环节的优胜者有权抽取对手,会剪辑在先导片里。
“不要有负担,照常发挥就行,这种节目谁跟谁PK都是内定的。”
苏曼曼抬头示意录制大厅,让梁思思进去。
梁思思停住,诧异出声:“所以你早就知道我的对手是谁了?”
苏曼曼耸肩,不以为意地答:“一个十八线女演员秦羽,过来一日游的。”
怕梁思思接受不了,苏曼曼凑过去小声继续,“梁心恬的对手是比她演技更差的一个大学生翟小丽,秦羽跟翟小丽都是靠陪睡换来一日游机会。
不用太在意第一场的淘汰赛,许多人就是过来刷个脸。
真正的比赛从第二场30进20开始。
总体来说,这档节目还算公平公正,资本和潜规则总要有点生存空间的。”
梁思思的生活一直很单调,除了演话剧,她基本都待在半山墅,没机会见到苏曼曼说的这些弯弯绕绕。
不过娱乐圈什么样,她多少是听过的,只点点头应允下来,进了录制大厅。
决定参加这档节目后,梁思思就对参演嘉宾做了功课,像翟小丽,她查到的信息是晏城某高校的校花,秦羽则是参演过两部网络剧,还在梁心恬某部电视剧中的担任女四号的演员。
梁思思敲了敲门,随后进了录制厅——录制厅布置的挺普通,前面是舞台,后面是一排一排座位。
除了架着一排摄像机,这里更像艺考教室。
梁思思进来时,已经来了不少人,她礼貌地冲台下微微鞠躬。
她今天的打扮很日常,白衬衫黑长裤,唯一的亮点是衬衫领口处的黑色丝绸蝴蝶结。
本来长发扎了个马尾,苏曼曼嫌太死板,帮她弄乱了些,松松抓起,更显随意蓬松感。
“心恬姐来了!”
“天啦,梁心恬也太好看了吧?
!”
“她不是梁心恬,是百鸣那位。”
一落定,台下就有人开始议论,跟以往不同的是,这次除了将她错认成梁心恬的,还有通过八卦绯闻认出她的。
只不过,没提及她的姓名,用了“百鸣那位”代指。
而从这里开始,再无人交流。
苏程那句“我不介意”派上用场,他不介意传播开来的绯闻,哪怕是“踩”了梁心恬,也没人敢非议她。
跟苏程交流完想法那会,她料到后续的路会难走些,但现在看来,旁人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微妙些外,也只有梁心恬的粉丝在网上黑她。
不过她不用微博,对她造不成伤害。
梁思思宛如未听到议论,抬起头,露出些微笑意,礼貌介绍自己:“大家好,我是话剧演员梁思思。”
语毕,她跟其他参演嘉宾一样到舞台下方座位席坐下。
她刚坐下,录制厅的门再次被推开——
梁心恬带着清浅笑意款款而来,她上身白衬衫,下身黑色包臀裙,一双大长腿又白又直。
头发也抓了个松松的发尾,清爽中露着纯情。
梁思思稍愣,她们两人的打扮也太像了些,除了一个是裙子,一个是裤子,连衬衫领口系的蝴蝶结都是同款。
但她这套衣服就是平日的常服,怎么可能跟梁心恬撞衫?
同样发现端倪的,还有台下坐的一众人。
本就长得像,又有前一日的拉踩绯闻在,现在连服装都撞了,大家看梁思思的眼神更加微妙。
台上的梁心恬自然也看到了梁思思,但她的情绪丝毫没有外露,脸上还挂着清甜的笑意,自我介绍道:“大家好,我是梁心恬,请多多指教。”
说完微微鞠躬,随后走到座位席的角落坐下。
态度谦逊亲切,顿时博得一众人的好感。
有摄像头在,除了最开始几个大学生对梁思思长相发表了点看法,后面大家心照不宣选择了缄默不言。
大学生、老戏骨、流量偶像、话剧演员等等参演嘉宾陆续到来,抽签环节的比拼正式开始。
“欢迎大家来参加《最佳演员》,下面我们要进行的环节是快速记台词。”
主持人简短地控场后,让工作人员给每个人发了一张台词,继续介绍规则,“记忆台词用时短者,可优先抽选对手。”
毕竟是第一次亮相,众人都没马虎,一拿到台词就开始看。
“妈呀,居然是绕口令,还是五个!”
“节目组太狠了!”
有人在哀怨,有人在感慨,梁思思只安静认真将五个绕口令看了一遍,随后在脑海里过了一次。
“这怎么背啊,我快绕晕了。”
“看样子,我只有被选的命运了!”
众人还在打趣时,梁思思旁若无人地举了下手,主持人立马cue她。
“有什么问题吗?”
梁思思摇头:“没有,我可以背诵了。”
她的话让主持愣在当场,同时惊呆了一众人,连在角落里认真看台词的梁心恬都顿了下。
全场目光齐刷刷地投向梁心恬,如舞台上一束束射灯,将她放在了高光之下。
梁思思没露怯,起身朝舞台中央的立式话筒走去。
她没带台词纸,脸上也没有骄傲或得意,神情始终淡淡的,像盛开的小雏菊,安静绽放,却带有幽香。
“天上看,满天星。
地下看,有个坑。
坑里看,有盘冰。
坑外长着一老松,松上落着一架鹰……”(备注①)
字正腔圆,发音清晰,断句精准,五首不算短的绕口令,梁思思一字不差地完整背诵,着实惊呆了录制厅的所有人。
这感觉像什么呢?
好似大家参加同一场考试,但在所有人还在看试题时,学霸已经将标准答案全部答完了。
除了震惊与膜拜,再也不会有其它感受!
短暂的沉默后,现场响起热烈的掌声和感慨。
“太强了!”
“天啦,这是人吗?
!”
“厉害!”
“这死亡般的恐惧支配感,让我想到了我们系的学霸。”
嘈杂的现场,坐在梁心恬身边的秦羽用手遮住嘴,小声道:“她早拿到台词,在家就背好了吧。”
梁心恬捏着台词纸的手紧了紧,脸上挂着得体的温柔笑意,但心里却快气炸了。
梁思思有没有很早拿到台词她不知道,反正她是花了快两天时间才将五首绕口令背得滚瓜乱熟,刚准备意思意思,稍微拖点时间就起身,就被梁思思抢了先。
哪怕她现在立刻起身,也只能为梁思思作配,叫她怎能咽下这口气。
梁心恬暗自愤懑时,梁思思已经开始抽签。
梁思思的动作太快了,不仅打得梁心恬措手不及,也让节目组始料未及。
他们抽签的道具本还要再操作一下的,但梁思思亮眼的表现让在后台监制的总导演临时改了想法。
“让她抽。”
主持人刚准备阻止梁思思,便听到耳机里导演的命令。
主持人换了动作,示意梁思思从抽签桶里取出想要的球。
梁思思没选,随意拿了一枚递到主持人手中,静静等待。
“思思,你怎么做到背诵这么快的?”
主持人打开小球的过程跟梁思思互动。
“可能运气好,我刚演话剧时做过一段时间的台词特训,背过其中的两首。”
梁思思坦荡应答。
台下的震惊消散,大部分人都给予“原来如此”的反应,减轻了对她锋芒毕露的敌意。
唯有梁心恬心中的忧虑渐深。
她费心思不让梁思思进娱乐圈,就是见识过她有多厉害,虽然她恨得牙痒,更不想承认自己比她差。
但就目前而言,她还不想跟梁思思正面对上。
所以,她的注意力全放在主持人手中的小球上,只求梁思思快归快,影响不了原本的对决阵容。
主持人说了几句梁思思谦虚的话,将小球里印着名字的纸条展示在镜头前,报出:“梁思思第一场的对手——梁心恬!”
随着主持人念出梁心恬的名字,舞台下方的座位席立刻响起一阵骚动。
碍于正在录制,参演嘉宾们没开口评价,但目光却齐齐朝角落里的梁心恬望去。
摄像头同样对准她给了特写,梁心恬将台词纸放在旁边的空位上,缓缓起身,依旧带着盈盈的笑意,恬静礼貌。
她望向舞台上的梁思思,浅浅道:“能与话剧界最佳新人奖得主PK,是我的荣幸。”
态度很好,但内容却颇具深意了。
昨日的爆料,梁心恬让人将她演过什么话剧,拿过哪些奖全部写了上去,现在似褒实贬的一提,在场的所有人都会觉得那则绯闻与现在巧合的PK都是她安排的。
恰到好处地坐实了她蹭热度炒作。
还有则是,当初易淮川严令禁止她在任何媒体上曝光的起因,正是她拿了话剧界最佳新人奖被报道。
易淮川对她的打压,也被梁心恬轻飘飘一句话揭开。
一石二鸟,梁心恬一直都懂如何往人最疼的地方捅刀子。
只不过现在的她,不再在意易淮川了,所以很可惜,这一刀没刺对地方。
梁思思在心里冷笑一声,并不接茬。
主持人见两人僵持住了,继续顺流程:“根据规则,胜出的人在抽完对手后,可以在指定影视剧中选出想要与对手演绎的那部。”
话音刚落,舞台上的大屏幕上立刻出现多部影视剧画报。
梁思思回头看了一眼,五排五列共25部,有她看过的,也有听也未听过的。
其中最为特殊的,便属正中间那部《年少时光》。
那是梁心恬出道的第一部剧,制作精良、剧情紧凑、代入感强,一经播出就创下收视新高,成为当年校园剧中的现象级。
《年少时光》中的演员们,后期要么拿了奖,要么成功跻身一线,此剧在业内被比喻为造星工厂。
这部剧能成功,主要原因在于导演会选人,启用的新人演员都是颜值与演技双在线,才达到了成片效果。
当然,女主梁心恬是例外。
当年,梁心恬凭借清纯的外貌,顶着“国民初恋”的名号出道,加上天志娱乐的力捧,很快成为当红小花,但因为在《年少时光》的演技相比其他演员低了一个档次,至今网上都有她演技尬的话题。
梁心恬来参加《最佳演员》,就是想洗掉此前的负面标签。
只是,没人知道,这部剧于梁思思来说也是特殊的,因为当初去试镜的人,并非梁心恬,而是她。
只不过梁心恬回梁家后,梁家对外发布了梁家千金改名的消息,所有人都以为梁心恬是她,而她努力得来了成绩和机会,也就落入到梁心恬的口袋。
“思思,你想好了吗?”
主持人问。
梁思思从记忆里回神,看向主持人,道:“我选《年少时光》。”
她神情平淡,像只是随意选了部作品,但观众席却发出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
梁思思懂——
现在的她太有攻击性了,甚至有些咄咄逼人和狂妄自大。
但她选《年少时光》,更多的不是和梁心恬一争高下,而是站在错位的起点上,重新来过。
“哇哦!梁老师的成名作哦!”
“一上来就这么劲爆的嘛!”
“这么自信,输了多难看啊!”
参演嘉宾们忍了半晌,终于在她选定PK剧目时发出声音,虽然言语间颇多顾忌,但也听得出对她的不看好。
梁思思没管,只看向台下站着的梁心恬。
从年少到如今,梁心恬一直都是高高在上的那一个,想要什么伸手找她要就好了,如果她不给,梁家父母会对她一黑一白恩威并施,终能达成目的。
以往,她都是能躲就躲,能避就避,从不主动惹事。
这是第一次,如冥冥之中的注定,她对上了梁心恬,由她而起。
梁思思右手抓在拿着话筒的左手腕,笔直地立在那,目光静静的,远远看去如一株白杨,挺拔安静,却又散发着细碎光芒。
梁心恬站在台下,脸上的笑意还在,但心里的怒火却要将胸腔烧穿。
以前,她最讨厌梁思思不争不抢的样子,好像这个世界没什么值得她在乎,反倒衬得她恶毒又刻薄。
现在,梁思思步步紧逼的样子,同样让她讨厌,还是那副岁月静好的假样子,却公开挑衅她,让她下不来台。
不管心里多气,梁心恬的笑意都完美无缺,在全场与摄像机的注视下,点了点头,温和回应:“我尊重对手的选择。”
嘴上这样说,她落座后,却发了条微信:【哥,我可能要淘汰了。
】
华灯初上,与晏城上空的繁星相互交映起来,如晕染过的油画。
城市的繁华与浮躁从街道上蔓延开来,加长的宾利车在车水马龙的路上低调行驶。
车内后座,易淮川正微倾着身子,盯着iPad看一份分析报告。
透明的镜片上偶有光影略过,如一道道刀锋,犀利凉薄。
他的目光落在页面上,修长的食指落在屏幕边缘,却半晌未滑动,不知是此处的内容吸引了他的目光,还是他的注意力根本不在此处。
副驾驶的沈昊军好几次回头,但易淮川始终维持现在的姿势,半晌未察觉。
昨天,他们易总与思思小姐之间发生的事,因为他就在军疗院,多少知道了些。
只是,思思小姐走后,易总就一直忙工作,昨晚连军疗院都没去,直接熬了个通宵,要求下面部门加速收购盛泰。
进度加快,大家都累了个半死,但见总裁全身散发着寒意,谁都没敢吱声。
也不是没有部门负责人向他打听内幕,他只笑笑没回话,负责人们还怪他口风紧。
他除了沉默,要怎么办?
总不能说他们受万千少女追捧的易总,昨天被未婚妻甩了。
沈昊军此时精力完全透支,只指望着将易淮川送至易家老宅就回去好好睡一觉。
他正畅想着,后排的手机铃声不合时宜地响起,打破了车内的寂静。
像是机器人被按了开关,易淮川的视线瞬间移动至后座中央扶手的手机上。
瞥见来电提醒时,他幽深的眸子快速闪过一抹异样,像是等待落空后的失望,他又看回报告。
手机持续不断的响铃,在安静的空间里显得突兀而吵闹。
易淮川终于忍受不了,拿起了手机,放至耳边。
“什么事?”
语气略硬,沉沉的声音里有不耐与烦躁。
“爷爷出事了?”
对方声音一紧,急忙发问。
是沈之翰。
易淮川目光一沉,语气更冷:“没有,有事说事。”
沈之翰放下心来的同时,戏谑也随之而来:“那你为什么心情不好?
我猜猜,赔钱了还是失恋了?”
话音刚落,他便自问自答,“不对不对,这两件事都不可能发生在你身上,所以你到底怎么了?”
易淮川削薄的下颌线更加紧绷,直接按下挂断键。
被他抓着的手机紧接着又响铃,等待片刻,他再次接通,这次不待他开口,沈之翰便忙不迭地道歉:“行行行,易哥哥,易总,易大人,我错了,不该八卦您。”
易淮川只面无表情听着,不置可否。
“我找你有正事,真的有正事。”
沈之翰再不敢瞎扯,正了正色,道,“我妈明天生日,一起吃顿饭。”
“好。”
言简意赅给出回应,易淮川的手指又落在挂断键上。
沈之翰如有天眼一般,赶紧嚷嚷:“哎,别挂别挂,我还有件事要跟你说。”
易淮川挪开手指。
“恬恬今天进组你知道吧,跟你未……你家那女人成竞争对手了,你以前不是不让她进娱乐圈的么,怎么这次不但不管,还放任她跟苏程炒作?”
易淮川听完,一针见血地戳穿沈之翰的铺垫:“梁心恬让你找我淘汰她?”
“怎么可能!”
沈之翰否认很快,“你知道恬恬不是那种人,她只是担心自己首轮就被淘汰了。
你知道的,她小时候吃过很多苦,心里承受能力有点差,就演技尬这一标签一直困扰着她。
小姑娘好不容易竖起信心,想要参加节目洗掉标签,要是首轮被淘汰了,该多受打击。
她可是你旗下艺人,你就舍得?”
易淮川的目光落在车窗外——
晏城的冬季干裂寒冷,路边的柏油树只剩光秃秃的树干与枝丫,在路灯下更显萧条。
到底不如南城温暖。
不知为何,听到沈之翰提及梁思思与苏程炒作,他脑海里的第一画面,是女孩目光坚定地看着她,一字一顿地道:
“你听好,这是我最后一次跟你澄清。
四年前,我没害你,四年后,我也没炒作。
这些都是事实,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都不会在意了。”
心里没由来的不舒服,像是被人掐住,压抑烦躁,还有些微微的痛意。
易淮川收回目光,将注意力聚焦在耳边的通话上。
“想管?”
他问,冷漠的语气里听不出情绪。
沈之翰解读不出他的意思,试探地应了声:“啊!”
“那回国来好好管。”
易淮川只道这几个字便安静等答复。
电话那头的沈之翰被噎得一哽,半晌他才虚虚地回:“淮川,你知道的,我并不同意你当年做的决定。”
相比他的犹豫,易淮川的语气果决又坚定:“那就别管!”
语毕,他再次结束通话。
将手机丢在后座中央扶手上,易淮川瞥向副驾驶的沈昊军,沉沉发问:“四年前咖啡店的视频记录在哪?”
沈昊军转头回复:“您当时让我送到半山墅了。”
因为内容涉密,他身为特助也没看过,更不知交由易淮川后,他具体放在了哪里。
闻言,易淮川幽深的眸子未动,片刻,他命令道:“去半山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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