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渐近,陆子筝下班后洗了个澡,就躺在床上给打电话给妈妈,准备商量一下置备年货的事情。
陆妈妈沉吟了片刻,才告知陆子筝道:“筝筝,妈妈今年想回居州过年。”
陆子筝微微一愣,显然有些意外。自从妈妈来了临州,在这里买了房子,第一年开始,妈妈就没有再带她回去过过年。
陆妈妈声音有些低落:“好多年没陪你爸爸过过年了……”
陆子筝知道妈妈是想爸爸了,她有些内疚,为了方便照顾自己,妈妈才不得不离开居州,来到这里。而今,妈妈想回去了,自己又哪里有什么理由阻止,她便没有任何犹豫便答应道:“那我们就回居州吧,我明天就订票,我上班要上到廿七,票就定在廿八早上吧,妈妈你是要等我一起,还是先回去?”
陆妈妈应道:“和你一起吧。”
廿七那天下了班,陆子筝就回了家提行李到妈妈家,行李是她前一天晚上就准备好的。
吃过晚饭后,她一个人站在阳台眺望着远处万家灯火,突然生出了点点寂寥。她和妈妈在这个城市买了房子,安了家,可最终,这里却依旧不是妈妈的归宿。无论居州给过她们多少痛苦的回忆,却也不得不承认,那里依旧有着妈妈最深的牵挂,驻扎着妈妈最深的根,因为,妈妈最爱的爸爸在那里。此心归处是吾乡,不论走了多远,妈妈的根,始终在爸爸那里,而自己,是不是注定了漂泊,要做一个无根的人?
那天晚上,陆子筝又失眠了,因第二天要早起赶车,她没有多做犹豫,就从抽屉了倒了两粒安眠药服下,而后,沉沉睡去。
她感觉自己睡眼朦胧中见到天蒙蒙亮起了,江怀溪一大早就出现在了她的床边,掀了她的被子挠着她的胳肢窝闹着让她快点起床。
她问江怀溪:“怎么这么早?是赶车要来不及了吗?动车要开了?”
江怀溪却是拉着她下床推着她进卫生间好笑道:“你果然还是没有睡醒……”她挤了牙膏在牙刷上递给她,又帮她的牙杯倒满水交给她,才说道:“昨天不是说好了吗?你不要耍赖哦。”
陆子筝迷迷糊糊的一头雾水,却觉得,这样醒来一眼就可以看见江怀溪的感觉,真是美好的就如同做梦一般。猛然间,如醍醐灌顶,她有些意识到,大概,就是在做梦吧。
她若有所思地机械地刷完了牙,侧过头看着江怀溪。江怀溪也刚刚刷好牙,吐出嘴里的最后一口泡沫,簌了簌口,嘴唇粉粉亮亮,看见陆子筝在看她,疑惑地挑了挑眉,嘟了嘟嘴,异常可爱的模样。
陆子筝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被暖化了,既然是梦,那做什么,就都可以无所顾忌了对吗?她放下了牙杯,抑制不住自己心中的渴望,伸手搂过了江怀溪,在江怀溪惊诧的眼神中,覆上她的唇,烙下了热情的一吻。
江怀溪微微惊讶之后,没有推拒,一手环住了她的腰,一手轻轻地抚摸着她耳迹的发,温柔轻巧地回应着。
一吻终了,陆子筝红着脸,眼神晶亮地望着脸带潮红微微喘着气的江怀溪,舍不得挪动分毫。江怀溪微微勾起唇角,看着她,食指抚在唇上,红唇轻轻地抿了抿,低语道:“看来是我昨晚亏待了子筝……”
陆子筝第一次看到江怀溪这样娇媚动人的模样,登时就红了脸不敢看她,才听到江怀溪轻轻地笑出了声,拉了她的手往外走,坏笑挪揄道:“刚刚不是挺有气势的吗?原来是敢做不敢认呀……”
陆子筝侧过脸看江怀溪,也笑弯了眉眼。如果夜夜都可以做这样的梦,那她愿意从此就活在梦中。
原来江怀溪说她答应好了的事,就是陪她一起爬山。陆子筝站在山脚下,望着高耸入云的高山,有些望而却步。江怀溪像是看出来了一般,摸了摸她的脸,亲了亲她的额头,温声安慰道:“不要害怕,有我陪着你呢。”
她牵了陆子筝的手,与陆子筝十指紧扣。陆子筝用力地握住了江怀溪柔软的手,只觉得,世界尽在掌中,万事她皆不惧了。跟着江怀溪的步伐,一路说说笑笑,昂扬地攀登到了山顶。
可是,当她们好不容易攀登到了最高处,比肩共赏美景之时,陆子筝一转头,竟然就看见周方凡和林蔚。
她们就站在不远处看着她和江怀溪,用鄙夷的声音说:“哟,子筝呀,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个变态呀,又出来祸害了别人了呀,你妈妈当年怎么就没把你送进精神病院呀。”说完,她们朝着她和江怀溪的方向啐了一口唾沫,趾高气昂地走了。
她紧牵着江怀溪的手,护在江怀溪的身前,不让江怀溪看到她们可怕的嘴脸。
可是周方凡和林蔚刚走,纪瑶和连萱不知道又从哪里冒出来了。纪瑶摇着头遗憾地对她说:“我当年就和你说过了,连萱她对你只是一时好奇,觉得好玩,你的所有过去她都知道,让你不要陷得太深,可你没听,你看,后来吃苦了吧?你现在要是识相的话,以后就离连萱她远一点,不要再纠缠不休了。”
陆子筝大声地辩解:“我没有纠缠连萱……”
可连萱却只是用着如当年一般鄙夷的眼神,看了她一眼,和纪瑶一起不见了。
她觉得委屈,想寻求安慰,却感觉到手中的存在好像空了,转头一看,却发现江怀溪什么时候不见了。回过头,只看见了江怀溪已经在离她很远的对面了,她的身前挡着一排的人,江奶奶,江爸爸,江妈妈。江妈妈说:“子筝,你不要再来找我们怀溪了,我们怀溪怎么能和你一样做个变态呢?你放过她吧。”
她哭了,冲到江妈妈的跟着想要突破江家人的重重阻挡触碰到江怀溪,可是怎么都无法突破。她只好哭着求江妈妈成全她和江怀溪,她说:“阿姨,我是真的爱怀溪,我一定会比任何人都爱她的。”
可是江妈妈却说:“你要是真的爱她,就放她走,让她拥有阳光下的正常生活。不要像这样,连爬个山都会遭到接二连三的羞辱。让怀溪过这样的生活,真的就是你爱她的表现吗?”
她一时间说不出任何辩驳的话了,只好泪眼婆娑满带希冀地求助望着江怀溪。
江怀溪却站在江爸爸江奶奶的身后,只低声地说了一句“对不起”后,随着江妈妈她们走了。
她一个人绝望地站在山顶,两腿瑟瑟发抖,心脏急促地砰砰直跳,几乎站不稳身子,身边却没有任何可以抓取倚靠的东西。猛烈凄冷的山风一阵吹过,她就一个不稳,被吹落进了万丈悬崖……
陆子筝是被痛醒的,还未睁开眼,先有了意识,听见妈妈在轻声地喊她:“筝筝,不要怕,妈妈在……”
她睁开眼,才看见妈妈正跪坐在自己的身边,抱着自己,而自己,正躺在冰凉的地上。妈妈说,她在隔壁听到一声巨响,跑进来就看见她躺在地上正在哭。
她一手撑着地板,坐了起来,揉了揉后脑勺,擦干了眼泪,安抚妈妈道:“妈,我没事,你快回房吧,夜里凉。”
陆妈妈不放心道:“摔到哪了吗?是做噩梦了吗?”
陆子筝见妈妈一时没有回去的意思,就拉了陆妈妈和她一起窝进了被窝里,回答道:“没有摔倒,是做噩梦了。”
陆妈妈叹了口气,抱着陆子筝温声道:“没事,别怕,妈妈在这里陪你。”
陆子筝偎依在妈妈的怀里,低声央求道:“妈妈,你要一直一直陪着我,不能离开我。”
陆妈妈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傻孩子,妈妈怎么能一直陪着你,妈妈总会有老去的那一天。”
陆子筝闭上了眼睛,轻轻喃喃:“那妈妈离开的那一天,我就陪着妈妈,妈妈去哪,我就去哪。”
陆妈妈停下了拍她背的动作,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她的头,以示惩罚:“说什么胡话呢。”
陆子筝闷闷地没有说话。
陆妈妈轻声安慰道:“不要胡思乱想了,快些睡吧……”
后来,陆子筝就在妈妈怀里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了。
早上起床后,陆子筝和陆妈妈谁也没提昨天半夜的事,吃了早饭就一起打了车去车站坐车回居州。
上车后,陆子筝坐在靠窗的位置,一手支在下巴上,静默地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风景,若有所思。
这一路风尘满面,却也繁花似锦,坐上这一列通往远方的列车上的乘客,又如何识辨,这一路,谁是你路过的风景,谁又是你等待已久的归鸿?
手机突然在沉寂中响起,屏幕上闪烁的是江怀溪的名字,陆子筝凝视许久,终于接起。
江怀溪的声音一贯的清冷沉稳:“家里的年货买好了吗?我下午想给家里买点东西,你要是方便的话,就和我一起去吧。”
陆子筝知道江家置备年货,哪里会需要江怀溪出动。江怀溪只是体谅她,担心她没有车买东西不方便。可她看着车窗外不断错过的风景,一时间只觉得恹恹:“不用了,我和妈妈今年回居州,已经在车上了。”
江怀溪显然有些惊讶,问她:“之前怎么都没有听你说起过?”
陆子筝微阖了双眼,淡淡地反问她:“为什么要和你说?”
手机那端的江怀溪静默了片刻,才冷静地回答道:“那没事了,你和阿姨一路平安,再见。”
手机里传来嘟嘟嘟的忙音,陆子筝举着手机,一直听着,没有挂断。
怀溪,对不起,我爱你,对不起……
陆妈妈侧过头问:“是怀溪打来的吗?你们闹不愉快了吗?”
陆子筝疲惫地把头靠在妈妈的肩膀上,低声说:“妈妈,我感觉我和怀溪迷路了,本来我和她一直在一个森林里散步,谁也不着急,可当现在我想出去了,却发现前方只有一个出口,路标写着高危。我心乱如麻,不知道该不该试着带怀溪一起冒险闯出去,可怀溪却一直不动声色,让我看不懂她,越发彷徨不知所措。”
陆妈妈用手摸了摸陆子筝的头,说:“你为什么不问问她想不想和你一起冒险呢?”
陆子筝回答说:“我怕……”她怕开弓没有回头箭。
陆妈妈鼓励她:“筝筝,记得妈妈小时候一直和你说的吗?不要害怕,不论遇到什么事,都要记得勇敢。”
陆子筝却只是趴在她的肩头低声喃喃:“妈妈,我觉得好难过……”
她好害怕,她再不伸手抓住江怀溪,终有一天会失去她。可是她却更害怕,她伸手抓住她,终有一天,还是不能避免失去她的结果。她最怕的是,她根本无法抓住她,覆水难收,到时,她们连朋友都做不成。
明明知道不可以不应该,却还是已经忍不住想要要求更多。明明更讨厌自己的软弱胆小,却还是忍不住无理取闹想要责备你的纵容隐忍。
怕你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爱我,那么坚定;怕你会半路离开,留我一人在原地;怕你有一天受到了非议,会开始后悔,责备我带你走入歧途;最怕你其实,对我们关系的定义,只想是好朋友,而不是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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