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炼长到五个月时,宣王才又回来了一次。
上次见面萧炼才出生,如今小家伙都会翻身了,白白胖胖很是精神,宣王抱起儿子就舍不得松开。小萧炼竟然也不认生,胖乎乎的小手拍拍父王的脸,再拍拍父王的肩膀,与父王玩得很是亲.热。
香云就在一旁看着,一直到晚饭后乳母抱走了儿子,久别的男女才抱到了一起。
“怎么还跟小姑娘似的。”宣王哑着嗓子在她耳边道。
香云不懂他的意思,左右都随他去了。
一夜缠.绵,第二天宣王一早又要走,香云跟着起床,陪他吃了早饭,再送他出门。
宣王抱着儿子,不浪费任何可以团聚的时间,一家三口走出正院,就见另一个美人高氏打扮得花枝招展站在影壁旁,身边只带了一个小丫鬟。瞧见宣王,高氏腼腆一笑,手里拿着什么走过来了。
宣王看向身边的徐氏。
香云垂着眸子,木头一般。
高氏此行就是个幌子的作用,念着这点用处,宣王停下脚步,等着高氏自己开口。
高氏非常珍惜这次难得的机会,朝宣王盈盈一拜,双手奉上两双厚底的布鞋,软声道:“王爷在战场上带兵杀敌,妾无法替王爷分忧,想到夏日闷热,战靴穿着捂脚,便为王爷做了两双布鞋,王爷在军营换着穿,或许会舒服一些。”
宣王看眼她的鞋,点头道:“有心了。”
高氏激动地看着他。
刘公公上前收了鞋子,宣王再对高氏道:“退下吧。”
能成功把鞋子送到王爷手里,高氏已经非常满足了,等王爷穿了她的鞋子,穿得舒舒服服的,看到她的好,下次王爷再回府邸,说不定也会来她的院子,那时她在卖力地侍奉王爷,争取也怀上孩子。
高氏心满意足地走了。
宣王让刘公公把那两双鞋交给玉兰,看着徐氏道:“战靴确实不舒服,你照着她的样式给本王做一双,做好了派人送到军营。”
香云目光复杂地看着那两双布鞋。
宣王急着出发,亲亲儿子,把儿子交给乳母,这便骑马离开了。
玉兰陪主子回了后院,松口气道:“吓我一跳,还以为王爷被那边打动了,原来只是想让您学着做一双鞋。”
香云一点都轻松不起来,她宁可再疼一回再给王爷生个孩子,也不想碰针线。
玉兰一无所知,还高高兴兴地给主子准备好了要用的东西,鞋面料子鞋底,还有做鞋要用到的几种粗细不同的针。
香云看到那些针,尼姑庵里生不如死的画面立即变得身临其境,她立即别开脸,叫玉兰把东西拿走。
玉兰见主子脸色煞白,她也吓了一跳,赶紧把东西拿走了,回来再问主子出了什么事。
香云低着头道:“我女红不好,学不来也不想学,王爷那边我自有交待,你就别管了。”
玉兰哪还敢管啊,刚刚主子的脸色,宛如撞了鬼。
香云做不出鞋,怕王爷在军营里白等,过了几日便写了一封信过去,同时还让人捎带了高氏做的两双鞋。
宣王根本没有仔细打量高氏做的那两双鞋,人在军营,突然收到徐氏送来的东西,他便以为鞋是徐氏做的,一个人坐在内帐,捧着两双鞋细细看了一遍,一边高兴她念着他这么快就把鞋子做好了,一边拆开信封。
香云在信里说了两件事,一件是她手笨不会做鞋,一件是劝王爷穿上高氏的鞋,不管鞋是谁做的,穿着舒服最重要。
宣王看完信,收到鞋的喜悦荡然无存,抓起高氏的鞋就丢了出去!
手笨可以学,她一个姑娘,再笨还能学不会女红?试都不试就三言两语敷衍了他,竟然还把别的女人的东西送过来,她是太自信不会失宠,还是根本不在乎他的宠爱,故意把他往高氏那边推?
自从收到这封信,宣王的脸上就再也没有露过笑,吓得将士们都不敢往他面前凑。
宣王带去军营伺候他的小太监是刘公公的干.儿子,名师出高徒,小太监也是个人精,他看不到信的内容,猜到是那双布鞋让王爷不高兴了,就派人把鞋送回太原城,并给师父刘公公传了句口信:“王爷看鞋喜,看完信大怒,扔了鞋。”
刘公公看着手里的鞋子,深深地叹了口气。
那天玉兰把鞋、信给他,刘公公就很奇怪,问玉兰徐主子这么快就做好了鞋子?玉兰跟他一解释,刘公公就猜到王爷要发顿脾气,可徐主子让他送信传东西,刘公公也不能不安排。
现在王爷把鞋送回来了,刘公公亲自来了后院,苦着脸问徐主子到底为何不愿给王爷做鞋。
香云仍是那句话:“我真的不会,我女红不好,但凡能拿出手,我早给三爷做小衣裳了。”
这个例子举得好,刘公公一下子就明白徐主子的女红到底有多差了。这天下的母亲,最爱的就是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有时候丈夫都要往一边靠,徐主子都没给三爷做衣裳鞋袜,那王爷得不着也算能够理解。
但,他理解了,王爷未必理解,没准还要再发一顿火,不服气他为何不能比三爷待遇好一点。
“那您会做什么,好歹送点东西过去吧,王爷稀罕的不是您的东西,是您惦记他的心啊。”
刘公公是真没想到,有一天他会帮一位已经专宠的主子讨好王爷,这事若传出去,外人都要纳闷徐主子到底是凭什么占了王爷的专宠。
香云被刘公公一点拨,总算开窍了,可她能送王爷什么?
她坐在那里冥思苦想,玉兰想帮忙出主意,刘公公瞪了她一眼。
要想让王爷真正的高兴,这物件必须是徐主子自己想出来、做出来的才行。
两人退下了。
没有人打扰她,香云焦躁的心慢慢平静下来,王爷人在战场,她最希望王爷平安,最想送王爷的,也是平安。
香云不会女红,但她在尼姑庵学会了画符,最常见的平安符。
香云让刘公公准备几张黄纸、红墨,然后她待在书房,认认真真地画起平安符来,除了画符还要写上经文,废了几张符纸后,香云终于画好了一张。晾干墨迹,香云将这张平安符叠好放进她的一个香囊,再写封信一同收进匣子,托刘公公派人送往军营。
宣王还在气头上,得知她送了东西来,让人放进王帐,他继续陪将士们操练武艺。
到了晚上,宣王才沉着脸打开匣子。
看到香囊,宣王刚冒出难道她学着缝了一个香囊的念头,就认出这是她帐子里系着的一个,他很喜欢那股香味儿,还陪她一起把玩过。打开香囊,看到一张平安符,宣王脸就更臭了,这是去哪个破庙给他求的?
直到看了信,得知那平安符竟然是她亲手画出来的,宣王才突然一阵心疼。
哪个正经的大家闺秀会懂画符,只她可怜,小小年纪被送到了尼姑庵。
一心疼,宣王哪还舍得再怪她,连这平安符也小心翼翼地放回香囊,贴身收好。
等他再有机会回太原城,仍然只去香云的院子。
“我笨手笨脚,王爷不怪我吗?”香云自知做的不如高氏用心,惭愧地问。
宣王抓起她的手,捏了捏看了看,叹道:“笨就笨吧,笨有笨的好。”
她若太聪明,一开始也不会让他那么怜惜,怜着怜着就放不下了。
这场北伐一共持续了五年,宣王也就在太原城督战了五年,说是督战,其实是参战,太原城的府邸他住过的日子加起来也没有超过半年。
战事结束,宣王带领将士们凯旋回京,香云才回王府不久,又诊出了喜脉。高氏羡慕得眼睛都要红了,就连已经生了儿子的张侧妃,也嫉妒得咬牙切齿,担心徐氏再生个儿子,马上就要把她越过去!
宣王也担心后宅的女人们因为嫉妒出手陷害徐氏,特意安排了产婆提前入住揽云堂。他本想一回京就为她请封侧妃,既然又怀上了,那就等小的生出来再请封好了,若仍是个儿子,请封的理由更足。
次年秋初,香云再添一子,宣王为其取名萧炽。
香云连生两子,又有在太原城服侍王爷的功劳,宣王一递折子,淳庆帝就准了。
也就是在这一日,宣王府多了一位徐侧妃。
“高兴吗?”宣王抱着小儿子,笑着问他新封的侧妃美人。
香云朝他笑,眼底却深藏担忧。
她冒充徐家大姑娘进宫选秀已是欺君,如今再以徐家大姑娘的身份得封侧妃,算不算又欺君了一次?
香云只觉得脖子上的脑袋越来越不稳了,王爷对她再好,她仍会担心掉脑袋。
幸好身边有两个孩子分她的心,她管管大的再照顾照顾小的,每日都有事情做,也就没多少时间去想身世的问题。
萧炽两岁的时候,京城里出了一桩绣娘案,长兴侯因为生母之死逼.奸府里的绣娘,在京城引发了轩然大波。
此案因为苦主是绣娘,是大户人家雇佣的下人,在各府的丫鬟们口中传得最广。
玉兰也听说了,把此事当成热闹讲给了主子,因为真正破得此案的赵宴平名声还不显,只有大理寺的一些官员、江南水绣的主仆知晓他才是立头功之人,外面的普通百姓暂且都把功劳扣在了大理寺卿卢太公头上。
香云很是敬佩这位为民做主的卢太公。
幽居深宅的她,并不知道她念念不忘的亲哥哥赵宴平已经进了京,且正是破了这桩绣娘案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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