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各吃各的,几乎没什么交流,顾川不是很能够吃得惯这些东西,速度自然慢了些,赵明玉赶着去上工,就算是不爱吃这个,也得迅速往嘴里硬塞。
顾川刚刚吃到一半,赵明玉就已经吃完了,迅速的站起身来,“碗等我回来再刷。”
顾川还没组织好语言怎么拒绝呢,人就已经走没影了,想想原身的糟透了的名声,看看赵明玉如今的精气神儿,还有躺在床上嗷嗷待哺的儿子,顾川都不知道从哪儿开始下手好。
不过就算没有想出来办法,但顾川也没闲着,很是利索的将碗筷洗干净、摆放好,然后又把家里的被子晒上,一股子尿骚味,而且又黑又重又硬,如果不是怕引人怀疑,顾川是真的一点儿都不想盖这种被子。
当然了,被子都已经成这样了,铺在身子底下的褥子就更不用说了,一圈一圈的地图,散不去的味道,顾石这小家伙才两个月大,就已经把床铺埋汰成这样了,不过这也不能怪人家小家伙,当妈的一出去就是一整天,当爸的就算是在家呆着,也不怎么管事儿,小家伙能平平安安的活下来就已经不错了,如果真有主角光环的话,顾石的主角光环可能全都用在这儿了。
不过这些异味并不是在太阳底下晒晒就能祛除的,要想尽早解决这些问题,必须要有钱有票,这样才能名正言顺的给家里头换东西。
不过就原身这臭名声,就算他有真本事,谁又敢用。
顾川思来想去,最终还是选择了稳妥些的法子,在村里、镇上,甚至县里,原身的名声已经烂大街了,几乎不可能被洗白,所以他要真想找个正经事来干,必须跳出县城的圈子,到市里去,到省城去。
不过也不能干打眼的事情,不然的话,人家分分钟就能把他的老底给掀了,这年头想要查一个人,可比后世容易多了,口口相传的名声更是不好作假。
不过在去市里之前,得先把老婆、孩子安顿好,万一赵明玉这辈子提前想不开,吊死在屋里,他都不知道上哪儿哭去。
家里现在还有两袋子红薯,半袋子苞米面,野菜倒是不多了,就只剩下半篓,这玩意儿实在不好找,不能挣工分的小孩儿几乎每天都挎着篮子出去找野菜,以至于这个月份已经很少再有漏网之鱼了。
顾川跟人借了斧子、锤子,还买了一分钱的钉子,把家里断了腿的椅子给拆了,在床边镶上了一个20厘米高的护栏,防止孩子掉下去,算是减少一份安全隐患,毕竟等到他走了,赵明玉也要去上工,家里头可没人看着顾石。
虽说这孩子上辈子倒也平平安安的长大,但是多了他这么个变数,以后的事儿还真说不准,如果放着这么大的隐患不管,他睡觉都睡不踏实。
顾川是傍晚走的,跟赵明玉一块儿吃完晚饭,这才不紧不慢的道,“我出去找点儿事儿做,十天半个月的再回来,你晚上把门插好。”
虽说自家的院墙挡不住人,但是插着门总会让人多些安全感,而且前后左右都有邻居,真要是碰上什么事儿,喊一嗓子大家伙就能出来。
不过顾川家的条件在村子里只能算中下等,没什么好偷的,至于赵明玉,两年前刚刚下乡的时候,确实娇美的跟花儿一样,让人眼珠子都移不开,但是现在,跟村里普通的妇人也没什么区别了,甚至还要更狼狈一些,所以也不至于会引来好色之徒,当然整个村子里最好色的就是原身了。
这年头没有证明信,火车坐不了,旅馆也住不了,但是从大队长手里拿到介绍信并不容易,更别提他这具身体还是个人见人厌的了。
所以顾川根本就没到生产队长那里去开介绍信,好在这会儿坐汽车不需要介绍信,不然的话,他就只能靠两只脚走着过去了,没有七八个小时是走不到的。
在这个时代,很多有识之士都遭了难,越是有本事的人越过得不好,顾川虽然会不少技能,但是大部分都不能显露,唯一拿出来还不让人怀疑的就是嘴皮子上的功夫,够贱,也够会说。
别以为在统购统销的年代里,嘴皮子就没用了,这功夫到哪儿都用得着,顾川就是靠着嘴上的功夫给几个大单位的人来回牵线。
把养猪场的粪便倒腾给农场,把农场的粮食倒腾给机械厂,把机械厂多余的零件倒腾给运输队,把运输队运过来的稀罕东西再倒腾给其他几个厂子,反正来回就是一个圈儿,从最不值钱的东西开始,慢慢开始倒腾贵的,当然了,顾川在其中扮演的并非是‘二道贩子’的角色,但也并不是单纯的牵线人,因为他经手的这些单位,互相并不直接碰面,甚至算不上合作,这些单位全部都是跟单线合作,至于怎么安排这些资源,那就是他的事儿了。
可千万别觉得这事情好做,很多时候,人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就最初的那两车粪便,顾川都是送了两包烟才拿到,而且还承诺给对方带一些新鲜的水果。
至于剩下的农场、机械厂、运输队等等这一系列的单位,基本上都是先收了东西,然后才给他便宜。
顾川也不干把事情搞大了,所以这些东西量都很小,不足以引起重视,当然这样一来,能获得的利润也不多,一个月的时间,才弄到了五十来块钱,不过,吃食上却是比之前好多了,这一个月他都吃了五回肉了,要知道在老家的时候,一年能吃五回肉就不错了,而且现在都是敞开了量的吃肉,一个月腰包没鼓出来,身上的肉却是长了好几斤。
身上不像之前那么干瘦了,气质也跟之前不一样了,最起码没有之前那股子猥琐劲儿了,瞧上去还挺顺眼的。
没有介绍信,顾川连招待所都住不了,只能租了个农人的棚子,条件那叫一个艰苦,除了床以外,房间里就没有多余的家伙事儿,更别提镜子了,所以顾川根本就不清楚自己身上的变化,当然他现在也是真没功夫想这些,每天几乎都忙到头沾枕头就睡着,哪还有功夫关注自己长的怎么样。
本来干完一个月,顾川是打算回家看看的,不管是有自杀倾向的赵明玉,还是只有三个月大的顾石,他都放心不下,孤儿寡母的,在村子里别说有人帮衬了不被人欺负就算是不错的了。
只不过,还没出城呢,就见远处浓烟滚滚,一股子味道,有些像烧纸的味道,但是却比烧纸味儿更刺鼻一些,顾川甚至隐隐约约还看见了火光。
在市里待了一个月,顾川也算基本摸清了大概的分布,知道浓烟所在的位置是纺织厂,赶紧往起火的方向跑去。
纺织厂的规模并不大,但是里面几乎全都是易燃物,所以火势蔓延的很快,消防车还没来,围观的只能一盆盆的附近接水往火上倒,但是一盆水泼上去并没什么效果,火场当中时不时有人跑出来,但是随着时间越老越长,出来的人也越来越少,围观的人大部分都在浇水缓解水势,还有一部分很是焦急的在外面等着。
终于在将近五六分钟火场都没人再走出来的时候,一个十六、七岁的小伙子猛的站定,手里端着的一盆水没再往火场浇,而是高高举起淋到自己身上,然后就冲进了火场。
顾川有样学样,也把自己浇了个透心凉,然后将上身的湿衣服脱下来,捂住口鼻,光着膀子,低着头,也去了火场。
顾川没进过纺织厂,也不知道遇难的人在哪儿,只能寻找刚刚进来的那位少年,这孩子倒是好找的很,咳的死去活来,还往前走着呢,就是速度不快就是了,不过对方很显然不是盲目的走,而是有目的地,并且对这里很是熟悉。
顾川弓着腰走过去,示意少年跟一样,用湿衣服捂住口鼻,尽量弯下身子。
这少年也是个机灵的,问都没问就照着做,然后率先走在前面带路。
大办公室里,六个人已经昏迷过去了,五男一女,其中一男一女看上去也就是二十岁左右,年纪不大。
“哥,咱俩一人带一个出去。”少年指着昏过去的两个年轻人,然后率先将女孩背起来。
顾川无所谓先救哪个,也没拒绝,把年轻男人扛在背上,一鼓作气往外冲。
顾川和少年进来的三次,办公室里的六个人全都背了出去,最后一次的时候,因为浓烟太多了,所以出来的时候几乎是匍匐前进。
当然,面对这样的浓烟,两个人也不敢再进去了,不然可能还找到遇难者,就会因为吸入过量的浓烟而死。
周围人这会儿也赶紧给他们让路,这两人全身都已经被熏黑了,瞧上去别提有多狼狈了。
“哥,咱们一起去医院让大夫瞧瞧,我总觉得肺里不太舒服。”少年拉着顾川往外走,还跟附近的人借了辆自行车。
看的出来,这少年要么有真本事,要么背景大,不然的话,不会有这么多人抢着要借给他车,也不会态度这么拘谨,甚至恭敬。
“还是我载你吧。”顾川接过车,这孩子不是肺里不舒服嘛。
少年乖乖巧巧的坐上后座,和刚刚冲进火场救人的狠劲比起来,简直都不像一个人。
等到走远了,少年才轻声道,“我现在好多了,肺里不难受了,哥,我叫年丰,你叫什么?”
“顾川。”
“其实我第一个背出来的人是我姐姐,现在应该在医院呢,咱们看完医生一起去瞧瞧我姐姐吧。”少年并没有很担心,把姐姐抱出来的时候,救护车就已经在外面等着了,而且他姐当时呼吸和心跳都挺正常,肯定不会有事儿。
“行。”
跟少年的热络比起来,顾川就冷淡多了,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一路。
“王叔叔,您帮我和我哥检查一下,刚才吸进去不少浓烟。”年丰在市医院相当的熟门熟路,而且找的熟人还是医院的副院长。
顾川里越发忐忑,也不知道这少年多大的背景,他之前那些过往肯定会被查个底掉天。
一番检查确定没问题之后,年丰就领着顾川去看姐姐和准姐夫。
两个人已经醒过来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特权,反正这一间病房里只有他们两个病人,而且病房里头收拾得干净利落,就是消毒水的味道不太好闻。
“姐,华哥,这位是顾川,顾哥,是他把华哥背出来的,之后又回去背出来两个人。”年丰这么介绍道,不止如此,如果不是顾哥的话,可能他冲进火场之后,非但救不了人,还会把自己的命搭进去。
“谢谢你,顾同志,你们快坐下,这次多亏你们了。”年丰的准姐夫看起来很是感激,这么大的火可不是闹着玩儿的,要不是年丰和那个叫顾川的,他可能就死在里头了。
跟旁边的男人比起来,年丰的姐姐很是矜持,平平淡淡的道了句谢,然后就没话了,甚至无视旁边的人,躺在病床上闭目养神,真不知道是太累了,还是瞧不起人。
顾川倒是没怎么在意这两个人的态度,他现在正琢磨着之后怎么解释呢,火场救人确实是助人为乐的好事情,但是就怕人家把他之前的那些劣迹查出来,若是戴着有色眼睛看人,那好心也会被误解成恶意,他就是想洗白名声而已,救人的初衷可能不太单纯,但结果是好的,总不能因为这事儿,还让人给发配到劳改场去,那样的话才是真正的‘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
年丰很是热情的拉着顾川在医院食堂吃了饭,而且还是跟副院长一起吃的,顾川尽量的少说话,他实在不想模仿原身的那股猥琐劲儿,但是又怕马脚露的太多,毕竟原身的经历一查就能知道,前后对比起来,真有可能让人以为他是特务假扮的。
隔了一天,顾川便跟着年丰去了年家,见到了年丰的父亲——市委书记年国梁,年国梁是军人出身,打过小鬼子,打过国民党,建国后服从上级安排,担任市武装部部长,十几年过去了,如今年国梁已经是市委书记。
顾川早就猜到了年丰的背景很大,没想到会这么大,年丰的父亲居然是市里的一把手,看来他的兴衰荣辱全都在这个人身上了。
不得不说,这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感觉实在太不爽了。
昨天晚上,关于顾川的资料就已经送到了年国梁的手上,不说调查的事无巨细,但该查的东西都查出来了,比如顾川的脾气性格和名声,比如顾川是如何胁迫赵明玉嫁给他的,比如顾川这一个月在市里来回倒腾的那些事儿。
年国梁从最初的感激、敬佩,到厌恶、不解,再到可惜,不得不说,本来以为敢冲进火场救人的会是一个风光霁月的君子,没想到居然会是一个好色鬼,要说男人不爱美色的很少,但是这个顾川做事情没有底线,甚至没有道德,已经不是在单纯欣赏美了,而是动手动脚的占人家便宜,胁迫人家之前嫁给他。
都说‘瑕不掩瑜’,但是在年国梁看来,这个小伙子瑕疵已经完全掩盖住了美玉,所以才会让人可惜。
但是这个人救了自己的女儿、女婿,甚至儿子,还有好几条人命,这样的功劳不可能不赏,但是一个肆意妄为,甚至道德败坏的人,年国梁真的不是很想奖赏,若是把这样的人树成了英雄典型,那还不知道有多少无辜的女子要被欺负呢。
“首先我代表政府,感谢你冲入火场救人,其次我作为一个父亲,也感谢你救了我的女儿、儿子,还有我的准女婿。”年国梁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腰板儿挺得很直,眼睛炯炯有神,可谓是一身的正气。
顾川赶紧道,“您言重了,这是我应该做的,不瞒您说,我以前办过不少混账事儿,但是有了儿子以后,想起以前那些事总觉得良心不安,所以想多做些善事来弥补。”
“哦,你以前办过什么混账事儿?”年国梁语气有些放松,似笑非笑的问道,这小子确实聪明,难怪能在几个单位之间来回倒腾物资。
顾川自然不可能那么老实,毕竟他也不知道这位市委书记到底是什么想法,如果他说出件违法乱纪的事情来,把他关起来判刑怎么办。
所以顾川讲的都是一些小事,像是上学的时候欺负女同学,嘴欠笑话村里的女同志,事儿做得是挺混账的,但是绝对跟违法乱纪扯不上边儿。
年国梁这回是真乐了,这小子扯七扯八扯了半天,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胁迫女知青嫁人这事儿可一点儿都没说,看来是个心里有数的。
那套有了儿子之后想做善事弥补的说辞,年国梁半信半疑,不过好歹也是个救火英雄,他本来就没打算翻旧账,只不过在奖赏上拿不定主意罢了。
“你救了纺织厂好几条工人的人命,按理来说,作为救火英雄可以评先进,介绍入党,甚至把你树立成咱们市里的英雄模范,但是你刚刚也说了,以前办的混账事儿太多,若是把你列为典型的话,肯定有很多人不服气,这样吧,你家里有什么困难,说出来,能解决的我尽量帮你解决,我解决不了,那就拿到市委班子里去讨论,你觉得怎么样?”年国梁越说越觉得可惜,如果这小子之前能爱惜名声的话,他们市里肯定能树立起来一个典型,甚至将这个典型推向全省、全国,但是现在这救火英雄就只能是纺织厂的英雄。
顾川乐了,倒是也没有狮子大张口,“我想在市里有份工作,能把老婆孩子接过来,您也知道,我以前干的那些混账事儿,在我们那名声一点都不好,儿子现在小还好说,等到大了肯定受人排挤,而且我也不想让我儿子觉得他爸是个坏人。”
在市里工作的名额对普通人来说,弄一个可能挺困难的,但是对市委书记来说,哪怕不用他手里的特权,也不过是动动嘴皮子的事儿。
“那就去纺织厂吧,正好纺织厂需要重建,会扩大规模,你又帮着救了人,纺织厂那边会给你一个正式工的名额,不过纺织厂现在已经在筹备重建了,除了建筑队以外,纺织厂的工人都要过去帮忙,你进了厂,那就是厂里的普通工人,别人干什么你就得干什么,不能偷奸耍滑,也不能仗着救过人就太把自己当回事儿,特别是生活作风上,如果有问题,我一定会让厂长开除你。”年国梁敲打道,不敲打不行啊,他不知道顾川是不是真的要改过自新,但绝对不能让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
顾川立马道,“您放心吧,我一定好好干,给我儿子争气,不过我想先回家一趟,看看我儿子,我这都出来一个多月了。”
年国梁听说过给爹娘争气的,也有几个别的年轻人给媳妇争气,但还是头一次听说给儿子争气的,这样想想,顾川为了儿子要改过自新这理由听起来,好像又多了几分可信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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