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谨把摊在桌上的牌重新收拢,挑出几张牌,按记忆中的格局摆好,再一张一张翻开。
他翻牌的时候,牌的表面发出一阵警示状的白光。
他若无其事地在指尖燃起一簇火焰,暗暗和牌较劲。
“你想把他之前挑的牌再选一遍?”柳兮兮端详着他的动作。
“我进去看看。”
丁鹤一定是发现了什么,才一直没有出来。
丁鹤之前在牌上做过记号,所以他很轻松地找出了对应卡牌。
他向柳兮兮点一点头,翻开最后一张牌的牌面,进到牌里的世界。
柳兮兮打了个呵欠,慵懒地靠着椅背:“那祝你一路顺风,我在外面帮你看着。”
她和何樱樱对视一眼,都笑吟吟地招呼季轻歌:“你要不要进去玩玩,这可是很难得的机会,也许你会发现有关自我的秘密。”
季轻歌本以为这种事自己还插不上手,但既然柳兮兮叫她,她也看得出对方是有意提点。
“那我……也进去吧。”
“玩得开心。”她点点嘴唇,给了个飞吻,倚在一边和何樱樱聊天。
***
丁鹤的空间里也有八张牌,其中七张牌都已经定格。
郁谨直接去了最后一面墙。
墙上的画面正在不断变动,就像投映出的屏幕一样。
他看到那面墙上的丁鹤背对着他,手中拿着一把水果刀。
血沿着刀刃蔓延到刀尖,汇聚成饱满的一滴血珠,再不堪负重地滴落地面。
他似乎能听见滴答的声响。
丁鹤似乎是注意到有人窥伺,稍微背转过身。
他的脸上并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眼神澹静,没有微笑,眉眼间有些许困惑,似乎只是在思考这种怪异感来源于哪里。
郁谨一脚踏进墙里,正好和他鼻尖对着鼻尖。
突然出现在面前的活人还是让人忍不住倒退半步。
“你来找我了?”丁鹤在他退的瞬间抓住他的衣服,把他拎了回来,以免他又掉回墙里。
“想你。”
丁鹤低笑一声,左手臂环住他的腰,像是铁链一样几乎嵌进皮肉里,侧脸却温柔地蹭着他的脸:“宝贝,我也想你。”
“刀放下,把手洗了。”郁谨撑着他的肩,勉强把他推开。
“好。”
丁鹤依旧用左手揽着他的腰,往卫生间走。
这里明显也是一所住宅。郁谨在路过某个房间的时候,看到里面躺在血泊里的女人。
血迹是从她身边,一路延伸到丁鹤刚刚站的位置的。
丁鹤先把刀的表面冲洗了一遍,再在郁谨的指导下仔仔细细地洗手。
“你最好能把衣服也换一套,我不喜欢血腥味。”
“出去就没了。”
丁鹤把手伸到郁谨面前,让他给自己打了一遍香皂。
“发现什么了?”
丁鹤不可能不知道怎么出去。他之所以留在这里,一定是因为发现了什么。
“我发现这个地方很有趣,就像是那个地方的缩影。很多东西都让你很熟悉,不是吗?”丁鹤含笑道,“我想试试,它到底能允许多大程度的歪曲出现。”
郁谨眼神闪烁了一下。
他知道丁鹤的意思。
这里只是主神空间下的一个小世界,但它和主神空间很像,尤其在人物构建上。
对于主神来说,他们只是人物库里的模板人物,无论怎么发展,一定会有稳定不变的地方。
这也正是无论他去哪个世界,身世背景和性格特征都很相似的原因。
但是这其实是一件很让人沮丧的事,没有人愿意承认自己只是一个被操控的玩偶。
特别是,初始模板人物,还不是专门捏出来的独立角色。
所以他们想从这个小空间里跳出去。
丁鹤刚刚做的事,应该就是模拟如何跳出去。也就是,这个世界所能承受的临界状态。
“我试着把她救了下来,可是她还是自杀了。”丁鹤又冲了一遍水,用毛巾擦干。
他的语气很轻松,似乎死的是个和他毫无关联的人。
总门口传来钥匙开门的咔哒声,像是枪上膛的声音。
一个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一个中年男子从门口经过。
他目光锐利,身姿挺拔,虽然不再年轻,却仍有一种骇人的气势。
丁鹤的声音有些无奈:“又重来了。”
如果他不出去,剧情就会一遍又一遍重来。
“他要去杀她了。”
他就像是在默念已经定好的台词。
郁谨的神经不自觉紧绷。
他见过这个剧情。不完全一致,但很像。
这个世界所展现出的剧情总是跟他们经历过的很像,也许这就是更高一层世界的影响力。
他关上卫生间的门,又折回来捂住丁鹤的耳朵。
丁鹤沉吟片刻:“其实你来之前,我已经见过很多次了。”
他握住郁谨的手,牵着他往门口走,打开卫生间的门。
微弱的求救声在本就寂静的房屋里显得格外清晰和绝望。
郁谨用脚抵住门:“你别去看。”
“没事,我看过很多遍了。”丁鹤优雅地把手伸到他胳膊下方,把他抱了起来,“我给你演示一下。”
郁谨脚尖点着地,一下使不上力,只能胡乱踢了他一下。
丁鹤托着他的屁股把他扛起来,顺便拍了两下:“别乱动。”
郁谨看着地面,胸口一颠一颠的,有种闷闷的疼。
丁鹤顺便抄了一把椅子,走到卧室,抬手把椅子往中年男子的后脑勺锤了一下。
中年男子闷哼一声,倒在地上。
丁鹤把沾着血的椅子放到一边,再把郁谨放下,给他搬了把椅子。
女性仍旧在大喘气,似乎还没有从那种恐惧中恢复过来。
她的脖颈上有一圈明显的手指印,是刚被掐出来的,和她本身苍白的皮肤形成鲜明的对比。
她呆滞地看着丁鹤,过了几分钟才反应过来,歇斯底里地问:“你做了什么?”
“救你。”丁鹤道,“我不打他,他就被你掐死了。”
“你……你怎么能下这么狠的手,他是你父亲!”
“他是你丈夫,他也能下这么狠的手。”丁鹤反唇相讥。
女人呆呆地坐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没死。送医院还能救活。你可以趁这个机会走。”
女人木然地看向他,眼神无力而沧桑。
“如果不愿意走,也可以叫救护车。”丁鹤牵起郁谨的手,“顺便介绍一下,这是你未来儿媳妇。”
他说完,就毫不留恋地牵着郁谨走了。
隔了几分钟,房间里终于传来低低的啜泣声和打电话的声音。
“如果我什么都不做,她就会被杀死。如果我杀了他,她也会自杀。似乎并没有什么好的处理方法。提前逃走,会在中途遇见他。”
他平静地陈述着,似乎只是因无法打通游戏而有些许困扰。
“到底怎么才能让她活下来?”
郁谨抿抿唇:“他们没办法好好交流吗?”
“他不是会听人说话的性格,太固执了。”丁鹤摇摇头,又把头抵到他的肩窝,无可奈何地问,“你说,她为什么不走呢?她都要……她都要被杀了,为什么还不愿意走呢?我还以为,她从一开始就想跑。”
“她可能觉得他只是一时……”
“她很清楚,他一直都这样。”丁鹤的语气不容置疑,“从他不让她随便和异性见面开始。”
他的声音飘飘渺渺,仿若梦呓:“从一开始,他只是不让她和以前相熟的异性朋友碰面,后来他开始限制她出门的次数,在她包里装窃听器和定位装置。最后,家里的厨师、家政、医生,全都是女性,她被他以体弱多病为理由关在家里。他一直都是这样的人,多疑而且固执。”
“小的时候他不让我见妈妈,我还以为真的是她身体不好,怕我吵到她。我努力地完成他设定的目标,他就提出新的要求。”
他的脊背微微颤抖,额头开始冒出冷汗。
“他已经死了,他现在不能影响你了。”郁谨头脑也有些混乱,艰难地安慰着他,“你已经离开他了。这里也和当时不一样。你看看我,别想他们了,想我。”
他的心情无比沉重。
他知道无论丁鹤怎么掩饰,这件事始终是他心里的一道坎。
这就是之前柳兮兮说的,对他来说最严重的那道心理创伤。他之前也故意不想提这件事。
这件事同样也是他过去的心理阴影。
他还记得十四岁的时候,他和丁鹤约着去旅游。他按时间到了,丁鹤却没出来,他只能去丁鹤家找。
他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刚刚的那一幕,以及沉默地躲在一边偷看的丁鹤。
他还记得当时丁鹤转过头看他,平静地向他解释:“她想离婚,他不答应,把她关了起来。她想逃走,被他发现了。”
没有歇斯底里,也没有痛哭流涕,就像在说,赶不上车了,我们等下一趟一样。
但他能很清晰地感觉到掩藏在下面的悲伤。
他只能把丁鹤拖到卧室里,抱着他坐了一宿。
隔日丁鹤就恢复过来了,能很以前一样和他说笑,在他看来,就像是刻意把那一切遗忘了一样。
他知道丁鹤一直记得,只是不想提。
他以前只知道丁鹤的父亲是个很严肃的人,也不喜欢他去他们家。现在才知道,到底是因为什么。
当然这里的场景不太一样,这里丁鹤的母亲是主动留下来的。
但也足够他回忆起当时的场景了。
他只看到了一个结尾,但丁鹤可能看到了全过程。
丁鹤抬起头,看了他一会:“嗯,你好看。”
他凉凉的唇在郁谨脸颊上贴了一下,不无骄傲地道:“当然,我和他不一样,我不会和他做一样的事。”
他若无其事地道:“我大致知道底线是什么了。她不想活就算了,我们回去吧。”
咔哒一声,门被打开,严肃的中年男子和他们打了个照面。
新一轮开始了。
中年男子看着他们牵在一起的手,狐疑问:“他是谁?你们在干什么?”
“我爱人。私奔。”丁鹤淡定地把郁谨搂进怀里,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中年男子震惊地看着他,明显忘了要说什么。
“他是个男的!”
“他就算是只猫,我也喜欢。”
郁谨打开手机,找出自家公司的百度词条,放在他面前:“我们是认真的。”
一看就知道很有钱。
“有钱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了?你这是要买卖人口?”
中年女人也走出来,夫妻二人统一战线,开始质问自己的儿子和“儿媳妇”。
郁谨沉下脸来。果然,让两个原本有矛盾的人联合起来的方式,就是构造一个共同的敌人。
丁鹤轻笑一声:“他们好像把自己要做什么忘了。”
他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轻松,好像真的把担子放下了。
“没想到你会变成这样。”中年男子痛心疾首。
“我一直都和你不一样。”丁鹤有些嘲讽,“我不会伤害自己的爱人,他也对我很好。不像你,只会让人害怕。”
两方说到一半,中年男人和女人突然都定住,时候整个房间的画面都开始崩塌。
系统沉痛宣告:“祝觉死亡。请选择是否复活。提示:您的心币已不足消费,是否充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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