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楼机的高度明显比普通游乐场的要高,一眼望去,直入云端。
“一个人吗?”管理猫也是只橘猫,只是看起来比之前那只稳重。
郁谨低头看看自己的手。
还是人,没变猫。
丁鹤牵起他的手,把大橘的猫爪印给他看:“两个。”
橘猫惊讶地看看他们,嘟囔了一句,从椅子上跳下来,端端正正地坐在他们面前:“我不能直接放你们过去,但我可以给你们一些帮助。”
它征询地看着丁鹤:“或者我可以再把难度调低一点?”
丁鹤看向郁谨:“需要吗?”
“无所谓,都行。”
丁鹤又对橘猫点头:“麻烦你了。”
“需要等其他人一起吗?”
“不用。”
“我明白了。祝你们一路顺风。”管理猫回管理室,拿出两支巨形画笔,“幻象有时比现实更加美妙,请向着月亮而去。”
郁谨先检查了一下跳楼机,再选了个座位,系好安全带,把画笔抱在怀里。
跳楼机本身并没有什么异样。
丁鹤系好自己的安全带,再帮他检查了一下。
管理猫沉默地按下按钮,跳楼机开始启动。
郁谨感到自己双脚慢慢离地,管理猫的身影逐渐缩小。
跳楼机最初的上升速度很慢,效果更像观光电梯,各个游乐项目上星星点点的灯光,串成一个模糊的影像。
郁谨无聊地看着脚下的地面。
“头晕吗?”丁鹤问。
“我不怕高。”
对于一只猫来说,这点高度并不吓人。
更何况他刚刚还在半空中晃了半天。
“是啊,毕竟我们以前住在很高的地方。”丁鹤了然微笑,“玩完之后,我们就回家吧?”
他的神态温和又透着不容反抗。
郁谨挑不出他的问题,却隐隐有些焦躁。
“你是指打完卡吗?”
“看你。等你把想玩的玩完,我们就走。下一个想玩什么?”
郁谨诚实地回答:“我都不想玩,我想回正常的游乐场。”
他给面子地问:“但我们不是必须打完卡才能走吗?”
丁鹤想了想:“他们未必会信守承诺,我们不如想想其他办法离开。”
“你有办法?”
“想找总能找到。”丁鹤神秘笑笑,又问,“这些游乐项目,你都不喜欢吗?”
郁谨真诚点头。
“喜欢什么样的?我们以后去玩。”丁鹤眼神暗了一瞬,温柔地握住他的手,“或者我们自己造一个。”
“正常的游乐场就好。”郁谨手指蜷了一下,“也不一定是游乐场。其实……”
其实去哪玩都一样,重要的是和谁一起玩。
丁鹤把脸凑过来:“你刚刚说什么?我没听清。”
郁谨抿抿唇:“没什么。”
小猫咪自以为镇定,但不自然地向角落瞟的眼神和泛红的耳根都暴露了内心的紧张。
礼貌的猫主人并没有点破,只是捏了捏猫爪。
“等会我们先回家,然后——”
跳楼机升到半空,突然向下降。
丁鹤的声音戛然而止。
开始了。
就在郁谨以为自己要摔到地上的时候,跳楼机又开始回升,上下来回好几次。
第三次升到空中之后,跳楼机停了下来。
郁谨的心还是怦怦直跳,他忍不住按着胸口,长长地吁气。
丁鹤帮他把凌乱的头发拂开,捂了捂他发红的耳朵。
郁谨摇摇头:“我没事。”
这次停留只是中场休息,很快跳楼机就重新开始运转。
原本紧密排列在一起的座位互相分离,形成一个花形,再围绕着中间的柱子旋转起来。
他和丁鹤被迫分开。
座位旋转的速度由慢到快,到最后几乎所有座椅的影像连成一个完整的整体。
郁谨紧紧抓着扶手,抑制住想吐的冲动。
他掐掐手里的画笔。
这个笔好像一点用也没有,难道能插到里面让他停下来吗?做一个钥匙?
好在跳楼机并没有准备置他们于死地,座椅旋转的速度达到极致,又渐渐慢了下来,
郁谨:……我现在有点后悔。我应该让那只橘猫给我们跳过。
他理理头发,心跳还没平稳下来,座椅又骤然下降。
座椅开始一边绕着柱子转,一边上上下下。
郁谨咬着牙,指甲几乎嵌进肉里。
座椅升到最高处,顿了一下,倏地高速旋转。
这次的速度远远超出之前的任何一次,他几乎要抓不稳扶手。
安全带发出一声脆响,断成两截。
郁谨怔了一下,迅速抓紧座椅。但座椅旋转的速度过快,他根本没办法保持平衡。
丁鹤也被甩了出来,抱住他在地上一滚。
郁谨从他身上爬起来,声音有些焦虑:“你没事吧?”
“没事。”丁鹤支撑着坐起来,摇摇头,安抚地笑笑,“你没受伤吧?”
“没有。但我们现在可能有别的问题。”
他们被困在了半空中。
截住他们下降过程的是一块透明玻璃一样的地面。乍一看什么也没有,但仔细看,却能看到和底下景色颜色不同的,流云一样的淡淡的图案。
郁谨用手试探了一下。这应该确实是一块独立的玻璃,长宽差不多都是一米,再往旁边能摸到锋利的边缘。
玻璃的另一侧是相同的玻璃。问题在于,他们无法从视觉上分辨旁边是否有可落脚的地方。
“这是让我们找到正确的道路吗?目的地是……月亮?”
远处的月亮格外皎洁明亮。
“应该是。”丁鹤半跪在玻璃上,观察着玻璃上流动的花纹,“发现什么规律了吗?”
“从视觉上看不出来,只能靠触觉。”
郁谨拿出橘猫送的巨大画笔,用来探路。
是这只笔发挥作用的时候了。
这点空间对于两个成年男性来说,还是有些狭窄,他们只能一前一后地走。不过幸运的是,玻璃能够承载两个成年男性的重量,好歹他们不用担心掉下去。
虽然有一层玻璃,但视觉上,还是给人一种走在半空中,随时会掉下去的感觉。
郁谨有时候会想,他是不是被关在透明的箱子里,被人提着走在大街上。
丁鹤突然停下脚步,他冷不丁撞到对方的背上。
“没路了。”丁鹤轻声道,“三个角度都没有路。”
“是让我们往回走?”
丁鹤点点头,和他一起原路返回,找到岔路口,又重新走了一段。
但走着走着,丁鹤又停下脚步:“又没路了。”
“我记得,我们走到这里,没有其他岔路了。”
但确实没有路了。
丁鹤把画笔伸长,试探更远的玻璃:“但是隔着一格,还有一格可以落脚。”
“我们可以跳过去?”
如果是在地面上,跳一米并不是什么难事。但是这里是空中,一不小心就会掉下去。
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有什么能搭桥的东西吗?”
丁鹤摊摊手:“我想我们只有这两支笔。”
但橘猫不可能不给他们过关的方法。
郁谨抱起丁鹤的笔,仔细检查。
丁鹤在旁解释:“笔上没有机关。我不知道材质是否有什么特殊。”
丁鹤说的没错,他在拿到笔的时候,也检查过一遍。但现在的关键一定在笔上。
他凝神观察着画笔,又把自己那只没用过的笔拿出来,和丁鹤的对比。
“你这支笔,是不是沾过颜料?”
“嗯?”
郁谨指着笔尖:“和我的颜色不一样。它一开始就是这样吗?”
丁鹤沉吟道:“好像是不一样。”
笔尖的颜色很淡,他们周围的光线又比较暗,不仔细根本注意不到。
这种颜色越看越熟悉。他们一起看向旁边的玻璃。
是在玻璃上流动的那种颜色。
玻璃上的颜色并不完全一致,而且相当浅淡。他们一开始还以为,这只是一个背景。
“稍等一下。”郁谨提着笔往回走,找到某个格子蘸了一下,又走回来,在原本空白的格子上涂了一笔。
空中凝结出一层透明的、玻璃一样的物质。
“可以走了。”
空中可落脚的格子有限,但他们可以用画笔补全空白的格子。
这就是橘猫给他们的便利之处。
郁谨开始正视脚下的色彩。
他觉得这是一幅画。画的是什么?
为了方便,丁鹤的画笔取了最常用的那种颜色,郁谨的则随机应变。
丁鹤对于颜色没他这么敏感,大部分时间只能听他指挥。
但丁鹤看起来并没有任何的不满或者不耐烦,反而跟他打趣,问他什么时候能帮自己画像。
用丁鹤的话说就是,猫爪印也可以,只要是他真心实意画出来的。
走到一格蓝色的格子时,他们脚下的玻璃同时亮起,原本隐隐约约的画面也变得清晰起来。
这是一只猫。
一只布偶猫安静优雅地端坐着,前腿矜持地并在面前,毛茸茸的大尾巴绕到腿前,头骄傲地昂起,露出胸前蓬松柔顺的长毛。
他们正站在他的左眼上。猫眼中的蓝色像是缓缓流动的水雾。
郁谨听到“咔”的一声脆响,脚下的玻璃突然碎裂,裂痕迅速爬满了布偶猫的整个身体。
“丁……”
强烈的失重感骤然袭来,他开始急速下坠。冰冷的空气扼住他的喉咙,让他不能出声,只能睁大眼看着五颜六色的玻璃碎片雪花一样纷纷扬扬地落下。
他条件反射地闭上眼,在空中调整自己的姿势,用以缓解高空坠落的强烈冲击力。
但想象中的冰冷地面并没有出现,迎接他的是柔软温暖的布料。
他缓缓睁开眼,看到白色的大床和精致的摆设,房间内的灯光昏黄柔软。
一双手从后面揽住他的腰。
“宝贝,欢迎回家。”
温柔的亲吻落在他的耳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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