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邵廷几乎没有对姜蜜动过怒发过火,算起来,只有他们不熟的时候让她寥寥见识过几次,但这么些时日相处下来,姜蜜对他已经有所了解。
他这幅样子,一看就是生气了。
“该想的想清楚了么?”
姜蜜听他问起这个,想了一下,想摇头又想点头,觉得哪样表达都不太贴切,没得停住,顿了顿。
犹豫的这两秒看在邵廷眼里,又是噼啪火光落在煤气罐里,不悦登时漫天炸开。
他抿唇不语,深深睇她一眼,转身就走。
姜蜜愕了一刹,想也没想立刻拔腿追上去。
他人高腿长步子宽,加上是有意走快,尽管她腿不算短,但也追不上。
追了几步,没有加快速度或是干脆跑过去,姜蜜反而恍然停了脚步。
她表情略微有些愣,有些出神,站在那儿不动。
邵廷兀自走出一段距离,没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原先还是有的,后来不知怎么没了动静。不自觉放慢速度,又三步之后,到底还是停下不再向前。
回头一看,姜蜜远在十多步之外的地方,竟然——或者说是果然没有追来。
他的眉头像被人拧了一下,紧紧旋出一个结。
他转身折返,走回去。停在她面前,有话想说,但迟迟不开口。
怎么说?
说你厉害,你能干,连追都不追上来?
最可气的是都这样了,他还眼巴巴倒回来。
他说不清什么感觉,纠结一团心都撑得发涨,闷得慌。
更让人不爽的是,他现在站在她面前,她看也没看他,眼神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抬头看着我。”邵廷冷然开口,话音刚落下,姜蜜忽地抓住他西装下摆,抬头看向他。
那双眼清澈,有清晰可见的怔然。
邵廷绷着脸,说:“干什么?”
她看他的眼神不太正常,邵廷蹙了下眉,动唇要说话,她忽然从旁边的小圆桌上拿了个点心塞进他嘴里——她停下的地方正好在另一张桌旁,桌上摆着几碟形状各异的精致点心。
毫无征兆的突兀动作,她就这样从盘子里随手拈了一个点心飞速往他嘴里一塞,堵得他一顿。
“你别说话,我先说。”姜蜜攥着他的衣下角,有点着急,“我想清楚了。”
邵廷面色紧沉,一边听她说话一边瘫着脸没表情地嚼着她塞来的点心。
挺甜,还有点齁。
姜蜜又重复了一遍,看着他无比认真:“我想清楚了。”
邵廷默默吃完点心,任她抓着自己的衣服,从旁边取过一杯酒喝了半杯,放下后又看了她几秒,才微微拧着眉说:“想清楚什么了,怎么想的?”
姜蜜没答,松开他的衣角,改为握住他的手腕,拉着他就往角落里奔。她一只手拎着裙子,另一手拽着他,跑的辛苦。但对邵廷来说不过是迈步频率加快了些,他被拽着,略被动地跟着她。
他大概有点不高兴,不是很配合,姜蜜费了老大的劲儿才把他拉到角落。
楼梯下的空间光线昏暗,被存放酒的大木柜挡着,厅里看不到这处,他们完全隐在暗处阴影里。
姜蜜一把将邵廷推到墙上。
邵廷心里不爽归不爽,她做什么到底还是顺着她,被她这样拉过来推过去都没有半点反应。
要是换做别人,估计早就没机会站在这。
“你要说什么?”邵廷忍不住开口。
姜蜜看着他,没答,突然一下——抬起双手搭上他的肩膀,踮脚亲上了他的唇。
邵廷愣了两秒。
干什么?卖乖?讨巧?
心里犹疑、冷哼,一瞬间冒出许许多多念头。但他并没有拒绝,直到片刻后,她重新放平脚跟。
两个人面对面,视线相接,姜蜜脸上闪过一瞬赧意,不过那股小心翼翼中带着一点谨慎试探的神色,很快就从她脸上消失。
邵廷察觉到了她的变化,和先前不同了,那天在路灯下时的她,和此刻比起来有太不一样。那时她拘谨,死死绷着,像一条紧到轻轻一碰,下一秒就会断裂的弦线,始终只知被动承受。
如今她看他的眼神是鲜活的,更是主动的。
沉默对视间,谁都没说话。安静冗长得周遭空气仿佛都被烧尽,不远处觥筹交错,灯火辉煌,而他们在这喧嚣会场寂静的昏暗角落,静静望着彼此。
心照不宣之中,有什么东西疯狂生长,一如春风野草,漫山遍野。
姜蜜望了又望,视线黏黏糊糊落在他脸上、眼里。
邵廷静等着,倒要看她如何收场。心里潜藏着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小期待。
脆生生碰杯的声响,模糊的说话声响,离得很近又很远,与他们有关也无关。
姜蜜缓过劲来,抿唇咽了咽喉,随后抬眸直视他,说:“我想好了。邵廷,我想和你一起。”
她的眼睛赤诚坦荡,眼里再无逃避和躲闪,就那么认真而直白地望着他。
邵廷心里一动,方才的吻和她现在说的话,久旱逢露般沁润着,霎时让他舒畅了,前几分钟还在想要把她拆皮剥骨弄死算了,现在那股躁怒已然熄了大半。
但同样觉得诧异,突然一下,她怎么就想通了?
姜蜜抿了下唇,看他表情,猜到他心里所想,不由得快敛了神色,尤为正经地说:“我说认真的,没在开玩笑。”
邵廷不接话,只是问:“你为什么和齐珈言来这。”
“他邀我来玩……”
“他邀你就来了?”邵廷平静的语调下暗藏不悦。
随便谁招手都跟着走,她会不会太好糊弄了一点。
“……也有另一个原因。”
“说?”
她道:“齐珈言跟我表白,让我给他一个公平的机会。”
邵廷的脸色唰地一下沉了,“所以你就给他机会?很大方么,嗯?”
“不是!”姜蜜赶紧解释,“我本来没想来的,是因为后来他说……”她看了他一眼,“后来齐珈言说,你能做到的他也能。”
如果说刚才只是脸黑,现在邵廷是真的杀人的心都有了。
齐珈言?好,好得很。
当下提步就要去找姓齐的,姜蜜忽然抱住他。
他动作一滞。
“可是我和他待在一起的时候,并没有和你一起的感觉。”她眼巴巴望着他,说,“不会紧张,不会无措,不会小心翼翼。开心是平淡的,不开心也是平淡的。所有情绪都没有起伏。”
邵廷顿了一下,因怒火绷紧的身体稍稍放松。
她转了转脖子,把脸埋在他怀里,声音被挡住,闷闷的,但很清楚。
“和他在一起我不紧张,也不放松。不会下意识关注和他有关的一切,也没办法在他面前完全放开自己。”
虽然答应了齐珈言的邀请,但她不敢喝酒,怕喝多了会不清醒,她不信齐珈言,更不愿意和他发生什么。
而应酬的人打趣说要给齐珈言介绍女伴的时候,她不生气更不在意。
诸如此类,还有很多很多。
这就是区别。
每一处都让她感受到差别,不是所有人都是邵廷,不是所有人都能让她计较。
“你不同。和你在一起的感受是特别的。只有和你一起,我的情绪才会变得强烈。就连最开始对你的讨厌也是。”
齐珈言忽然跑来说邵廷可以的他也可以,然而事实证明,并不是这样。
原先还有一点犹豫不确定,齐珈言这一激,倒让她能够确定了。如果不是他要“较量”,这种差别她也许还不能分得这么清楚。
今晚坐上齐珈言的车到会场来,和他相处,和他接触,尝试过以后便完全认清了。
完完全全,明明白白,再无犹疑。
邵廷默了半晌。良久,对她这番真情表白只答了一句:“我以为这种事你早就应该认识到了。”
姜蜜抬头瞪他:“……”这人怎么能这么自恋?
他嘴上轻松随意,唇边微微上翘的弧度却出卖了他,手更是紧紧抱着,一点都不舍得松。
姜蜜撇了下嘴,说:“刚刚你转身走开的那下,我都急了。”
邵廷挑眉。
急?走那么慢看起来是真的很急哦?
“你知道抛硬币做选择的方法吧?”她抿了抿唇,说,“就是在选择困难,犹豫不决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抛硬币,一面代表一个选项。不需要真的看到结果,因为在把硬币抛起来的瞬间,心里就会有答案了。”
刚才她想都没想就急着追他,几乎完全是身体自然选择,下意识的举动代表了她深层思维里的倾向。
她的身体和行动告诉了她,她其实比她所认识到的还要更在乎他。怕他误会,更怕他就那样扭头一走以后,他们就再也没有以后。
其实她早应该想明白的,孟行言碰到她的手背她都会躲开,而她和邵廷有过最亲密的接触,她却一点都不觉得反感别扭,这已经很能说明问题。
明明那天和他谈话自己都说到了这点,复杂思维却绕了一个大圈,还把自己绕进去了。
简单点,直白点。她不讨厌他,不讨厌他的触碰。
甚至是喜欢……
是喜欢,很喜欢很喜欢的。
姜蜜没再说话,环抱住他的腰,角落十分寂静,能听到彼此的心跳。
邵廷更不想动。
原本今天拒了这场应酬,但有个合作对象正好在,便想着顺便过来打个招呼见一见,现在改了主意,邵廷哪都不想去,让他在这楼梯下安家都行。
地点和环境虽然有点不对,奈何缱绻安逸的时光太过美好,姜蜜还是争分夺秒把握时间,静静地在他怀里窝了一会儿。
蓦地想到什么,她忽然抬头:“……对了,你刚刚吃的点心是什么味道?香香甜甜的好好吃。”
邵廷不妨她开口居然问起这样的问题,无从答起,“你塞给我吃的。”顿了下,眉头一挑,“甜吗?那你再尝尝。”
下一秒不等她反应,俯首亲就她的嘴唇。
气息滚烫,缠缠难分。
姜蜜奈何不了,腿都软了,他才放过她。理了理她的鬓发,气息平稳后,拉着她朝外走。
“去哪?”
“上楼。”
上楼?想了一下很快记起来,这栋大厦一层的占地面积最大,类似这样的宴会厅有好些个。而地表三层之上,高耸的建筑便是酒店。
姜蜜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我不去,还没跟齐珈言说,这样很没礼貌……”
邵廷停住,侧目看她:“齐珈言?”
竟然还敢在他面前提这个名字。
邵廷眯了眯眼,看来是他威慑力不够。
听出他话里隐约的危险之意,姜蜜咽咽喉咙道:“人家邀我来的,走总要和他说一声不是。”
邵廷皱眉几秒,想了想,拍板:“发个信息。”说罢拉着她继续提步。
这回变成了姜蜜不配合。
“宴会才进行到一半怎么能走?”
邵廷头也没回,说:“你认识几个人?走了谁会发现?”
“我还没吃饱……”
“想吃什么我让人现做了送上来。”
“我想回家……”
这回他懒得废话,直接又干脆的两个字回答:“不行。”
进了电梯姜蜜还想争取,理由一个接一个,说到第七个借口,邵廷实在听不下去,把她压到电梯壁上摁着亲。
终于清净。
电梯内没有旁人,运行中完全封闭的环境,太暧昧,燥热气息一点即燃。
电梯一路畅通无阻上升,二十几秒,到达四十层,出去的时候姜蜜窝在他怀里,头埋在他肩窝藏得死死的。
他输入密码,房门开了又关上的刹那,姜蜜甚至产生了跳下地赶紧逃的念头。
然而心知并不能。
这种时候,是没有道理可讲的。
……
天光大亮,一看时间,下午三点。
邵廷翻身一捞,床上没有人。顿了顿坐起身,视线所及之处没有想看到的人。
环视一圈,房里没有姜蜜的身影。
邵廷在腰上围起浴巾,起身从卧房走到外间小客厅。光线透过玻璃映进来,他浅铜色的皮肤看起来亮了些。
腹肌紧实,浴巾围得略松,人鱼线清晰分明。他背着光,睡眼惺忪缓慢迈着长腿,眉间微微蹙着,整个画面好似国外健身男士挂历写真。
不同的是,画面并不‘完美’。
他肩胛上隐约有印,背后还有两道指甲划过的浅痕。
——都是姜蜜的杰作。
房里看了一圈,真的不见姜蜜。
七点多才刚刚睡下,睡眠并不够,但邵廷此刻完全没了睡意。
刚刚从卧房出来,床边躺着已经变得和破布无异的裙子——穿给齐珈言看的东西,碍眼的很。
他看的分明,衣服还在。
……可她人去哪了?
昨晚说的好好的,难不成一个晚上又变卦改变主意?
邵廷脸唰地沉了。
敢躲敢跑试试?看来她是昨天还没哭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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