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什么名字?你全身黑漆漆的,不如就叫小黑吧。”
女孩一边给受伤的小妖兽涂药,一边自言自语地说,谁知气息奄奄的小妖兽直接一爪子挠了过来,在她手背上留下几条泛白的痕迹,虽然不算太疼,可也明确地表达出它对“小黑”这名字的抗议。
女孩惊讶地看着它,又试探地说:“不喜欢小黑啊?那就白毛?你额头有一绺白毛,挺适合的。”
小妖兽再次一爪子挠过来。
“小花?”
无影爪。
“小明?黑毛团?”
继续次无影爪。
于是女孩明白了,这只小妖兽虽不知道是什么品种,但已经开智,而且智力颇高,不能用寻常的方式对待。
给它的外伤敷了药后,女孩想起楚家的炼丹师说的话,不由深深地叹了口气,这只妖兽伤得这般重,只能尽人事、听天命,能不能好,看它自己的造化了。
虽然心里叹息,但它仍活着,她便没有放弃它。
每天她从族学回来,都会第一时间到屋子里看它,看到它还活着时,暗暗松口气。
小妖兽伤得厉害,动弹不得,每日都窝在床上养伤。而且它的脾气特大,特地给它弄个窝不行,指明要睡她的床,完全将自己当成一个大爷看待。
这日,女孩抱回一本书册,对已经能勉强站起身的小妖兽说:“你的伤好多了,今日就取个名字,当作庆祝你的伤好吧。”
这只小妖兽能活下来,证明它命不该绝,是应该取个名字。
小妖兽懒洋洋地甩了甩尾巴,一双异瞳盯着她。
女孩抱着它放到桌上,桌上放了一张软垫,让它可以舒服地趴在那里,她拉着一张椅子坐到桌前,翻开书,一边指着书上的字,一边问它,“你不喜欢我给你取的名字,那你自己取一个吧,你觉得哪个字好,就按下爪子,明白么?”
小妖兽轻蔑地看她一眼,尾巴仍是懒洋洋地摆动着。
女孩看不懂那张毛脸上的意思,便翻开书页,动作非常慢,一边看着它。
幸好,小妖兽偶尔瞥一眼过来,表示它并非无动于衷。
突然,小妖兽站起身,一爪子按在书页上,女孩停下翻书的动作,看向它按的地方,那只毛爪子移开些许,露出被它按住的字。
“炤?”女孩慢慢地读着上面的意思,“乐乐兮其执道不殆也,炤炤兮其用知之明也。”
小妖兽抬起毛脑袋看她,毛爪子又拍了下。
女孩继续往下看,“明耀以炤之,亦孔之炤,通作灼。”她唇边抿出一个小小的笑容,在那瘦弱的脸上,虽然并不算美丽,却格外的好看,“真有缘,我叫楚灼呢。”
小妖兽满意地拍着“炤”字,读作“照”,不是“昭”。
“那以后就叫你阿炤啦。”
窗外的两人看着屋子里的一人一兽,想起曾经的往事,不由微笑起来。
封炤揽着楚灼的肩膀,笑着说:“我娘当年给我取名字,也是借你的名之意,欲冠上你的名,与我的名字一起,让我不忘司宿拂灼之恩。看来我们早在万年前就结下缘,等你回来再续。”
白璃一心惦记着当年好友的援助之恩,哪知道自家臭小子将恩情当成爱情,拱了转世重修后的拂灼,勃然大怒,恨不得将他塞回肚子里重新再生一次。
楚灼不知道这缘是什么缘,见他高兴的模样,笑着微微颔首。
他们跟着小时候的楚灼回陵南楚家,看着女孩儿一个人在偌大的五房中孤独生活,无人问津,封炤可心疼了,要不是这些只是幻心镜中的幻境,他都忍不住想要将孤独的小姑娘抱到怀里,然后杀到鸿蒙将不负责任的楚元苍揍一顿。
不过,很快的,封炤就察觉到有什么不对。
这种不对,是从幻境里的楚灼前往洗剑宗修行伊始。
看着小姑娘依然独自一人在洗剑宗苦苦挣扎,修炼速度远比他知道的要慢上数倍,甚至燕雅正成功地窃走碎星矿地脉,带着徐奴双远走高飞,洗剑宗不得不关闭碎星石矿,楚灼仍是毫不起眼地爬洗天峰,外界的一切烟云同她无关。
封炤的眉蹙起来,惊疑不定地看着这一切。
面对他的惊疑,楚灼沉默以对。
看到燕雅正成功窃走碎星石的地脉时,她就知道,这次的幻境,发生在她重生前,虽然猝不及防间让封炤看到这些,楚灼却未太放在心上。
大概是对他已经有一种本能的信任,纵使被他知道,她也不用担心什么。
直到现在,她已经明白,时间对她是厚待的,纵使诅咒了她,却也在保护她,正如她的重生,虽不知付出什么代价,却比寻常人要幸运得多。
封炤的神色变得极为冷峻,他们沉浸在楚灼重生前的经历中,看着她带着一群伙伴从低级大陆走向高级大陆,经历了很多事,都和封炤记忆里知道的完全无关的。
让他心里庆幸的是,至少在这个幻境里,他也仍在她身边。
直到大荒界,来到青临域,封炤取回放在白璃山巅上的力量,得以重新化为人形,忙去青临域找她,可惜小姑娘不知道是他,为此逃了。
封炤看着幻境里的自己虽然恼怒,却也并未太生气,只是忍不住心中的渴望,小心翼翼地将小姑娘拉进他的黑暗领域里,天天忍不住搔扰她,看她又惊又吓,不说幻境里的自己,连他现在都有几分趣味。
幻境里的楚灼明显没有现在的沉稳,偶尔的反应真是让他又喜又甜,想将她揉进怀里。
作为一个旁观者,楚灼现在也看清楚重生前封炤对她所做的事情,虽然一开始不甘心她竟然没认出他,但更多的是因为她有趣的反应,让他忍不住逗弄居多。
不说他,连她看到重生前愚蠢的自己,都忍不住想要搭把火。
楚灼扭头,眼不看为净。
封炤紧紧地拉着她的手,一边笑眯眯地看着幻境里的一幕幕,一边瞅着她的脸,神色颇为古怪。
他脸上的笑容突然僵住,双眸死死地盯着前方,眼睛变成竖瞳,弥漫着血色。
楚灼心中一惊,转头看去,恰好看到幻境里的自己倒在血泊中的一幕,八神宫的圣女颛孙闻笛拂去衣袖上的血渍,轻蔑地看一眼地上的尸体,从容而去。
她心中一叹,作为一个旁观者,再次看到上辈子被人偷袭而死的一幕,一片平静。
当时她连何人杀死自己都不知道,现在却因幻境之故,得以看得分明,甚至看到自己死后不久,封炤赶来,当看到他脸上的神色,楚灼心头闷闷的,不由低下头。
她身边的男人此时紧紧地拽着她的手,力量之大,仿佛要揉碎她的骨头。
她抬头看他一眼,见他眼睛赤红,几次下意识地要出手杀死胆敢偷袭她的人,已然分不清现实和幻境。
楚灼见他有走火入魔之兆,心头一惊,忙不迭地制止他。
“这只是幻境。”楚灼说道。
封炤一双赤红的眼睛看向她,又看向血灵城的布满血迹的黯淡街道。
楚灼惨死在血灵城。
楚灼之死,让八神宫的圣女露出畅快之色,折回来欲将她的尸体带走,却不想封炤出现,他抱着她的尸体,浑身散发绝望的气息,属于神皇境强者强大的破坏力以为他中心,整个世界翻天覆地,爆炸之声轰隆不绝,空间崩裂,仿若世界末日。
楚灼怔然地看着这一切,她曾经想过,上辈子,封炤发现她死时,反应一定十分激烈,却不想会是这模样,整个空间都因他而崩溃,连青临域都不保。
两人站在崩溃的空间中,看着青临域被毁灭。
因一人之死,整个大陆埋藏。
青临域完全崩溃后,世界黑暗一片,两人再次被一股吸力吸进另一处幻境。
等他们再次睁开眼睛,头顶清风白云,地上芳草萋萋。
接着,他们又看到从远处走来的瘦弱的小姑娘,她走过他们身边,突然在路边停下,扒开草丛,将草丛中一团血迹的小妖兽抱走。
看到这一幕,封炤却不像刚到第一个幻境时那般兴味,整个人都变得沉默。
他们跟着小姑娘回楚家,看着小姑娘忙碌着救治那只受伤的小妖兽,封炤嘶哑的声音响起,“那些不是幻境,是真实的,是么?”
楚灼抬头看他,对上他依然赤红狰狞的眼瞳,喉咙微哽,说不出话来。
“那是你曾经在某一世,是么?”
楚灼慢慢地点头。
“你死了,我毁了青临域,时间重来,是么?”
楚灼再次点头。
封炤忍不住咧嘴笑了,“既然我毁了青临域,想必上天一定记住我作的孽,定会降下惩罚,不管我是死是生,我都陪着你。”
“你……”楚灼不知道说什么,对她来说,时间倒退,朔回重来。
可对他来说,他什么都不知道,她死了,对他而言是个沉重到足以毁灭大陆的打击,然后他做下毁灭大陆的孽业,难再成神飞升。
楚灼突然希望,重生不过是她的一段虚假的记忆,让他不必为此而苦。
封炤的目光再次落到幻境里的小姑娘身上,这一回,发生的事情,和他记忆里的一切吻合,没有一丝异常,燕雅正窃取碎星矿地脉失败,徐奴双死亡,他们流落到天上海大陆,遇到被师兄迫害的万俟天奇和月女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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