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末不停打了好几个电话,江见欢都在忙着专心哭泣,无心接通,径直挂掉。
一方面是不想让他知道自己在哭,另一面是害怕听到他的声音,一听见,恐怕就真的难以支撑下去了。
泪水能带走人大部分情绪,江见欢哭着哭着,眼泪渐渐止住,正好等待的那一班公交车停靠到站台上,她伸手抹干脸,起身上了车。
一路上,靠着摇摇晃晃的车窗,情绪已经趋于稳定,明天是最后一天截稿日期,现在当务之急的,是立刻赶出另一套设计稿。
江见欢思考着方案,不知不觉公交车已经到站,她红肿着一双眼,动作不便的小心翼翼挪动下车。
这里离住的地方还有一点距离,原本五六分钟的路程被拉长了一半,抵达楼下时,江见欢看见了等在楼道处的那个身影。
一时间,说不清心中是什么感觉。
她顿了几秒,慢慢走过去。
苏末仿佛有感知般抬起了头,他原本在垂着头按着手机,依旧戴着鸭舌帽,就算偶尔有一两个人经过,也不会注意到他。
“怎么不接电话?”苏末第一句话说完,目光落在她的腿上,皱起眉。
“你腿怎么了?”
“不下心摔了。”江见欢很快避开和他对视,垂下眼,低声道。
“那你眼睛呢?”苏末却一眼便发现了,伸手抬起她的下巴,江见欢猝不及防,被迫仰起头和他对视着。
“哭过了。”苏末认真端详几秒,蹙眉缓缓开口。
“你干什么!”她扭开脸,有些生气。
苏末收回手,刻意忽略指间残留的细腻温热触感,缓和了情绪。
“我很担心你知道吗?”
“下次无论发生了什么要接电话。”
江见欢低着头不做声,苏末也很有耐心的不动等在那里,最后还是她先忍不住。
“没事的话我进去了。”她绕过苏末往前走,虽然很努力地维持正常步伐,但膝盖处的疼痛却依旧阻碍了她的行动,看起来明显不便。
江见欢没走几步,就被身后的人打横抱起,一路走进楼道,江见欢挣扎了几下,瞥见苏末线条冷硬的下颚,最后还是不做徒劳反抗。
到门口时,苏末停住脚步,低声吩咐。
“钥匙。”
“你放我下来,我自己可以。”江见欢在他怀里蹬了蹬腿,苏末没动。
她也是佩服,动不动就生病住院的人,还能抱她上三层楼面色不改。江见欢想快点下来,于是低头很快翻出了钥匙,打开门。
苏末抱着她进去,弯腰把她放在了沙发上。
“现在可以和我说说出了什么事吗?”他坐在江见欢对面揉着手腕,声音很沉静。江见欢今天穿了搭配西装的A字裙,裙摆坐在那里缩到了大腿上,她拿了旁边的一个枕头抱在怀里。
“我作品被人抄袭了。”江见欢见他不罢休的架势,干脆和盘托出,简单地说了一下事情的始末。
苏末听完紧紧皱起了眉头。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许久过后,他沉声问,江见欢不假思索的回答。
“重新画。”
“明天不是最后一天了吗?”
“嗯,我今晚连夜做完。”
苏末没再出声,双手交叉抵在膝盖上,只是目光沉默的落在她腿那里,还是肿了一块,青里面泛着紫,在白嫩的肌肤上格外显眼。
他突然动了动下巴示意。
“腿怎么回事?”
“不小心摔了。”江见欢顺着他目光往下,依旧是之前的说辞,苏末抬眸看向她。
“在哪里摔了?怎么摔的?”
“......”
江见欢垂下眼,避开和他对视。
她仍旧记得大学时有次和他一起过马路,江见欢正在跟他说话,手里拿着一个冰淇淋很兴奋。她倒退着往前走,没有注意身后驶来的车辆。
只记得近在耳边的汽车鸣笛声,尖锐刺耳,她吓一跳,正准备回头之际,苏末一把抓住了她往身前一带,手上的力度捏得她手臂发痛。
“走路要记得看路!”事后,苏末整整训斥了她快半个小时,并且那晚回到宿舍之后,好几天都冷着脸,江见欢记忆犹新。
后来过了很久她才知道,当初苏末父亲的事故,就是一次从工地上回来时,在不远处的马路那里被车子撞飞了,之后司机和公司都赔了一笔钱。
因为当时出事的地方离工地很近,并且是因为加班才弄到这么晚的,而且苏末的爸爸在那里做了十多年,公司才象征性补贴了一点。
江见欢和苏末一起出去时,他永远是走在外侧,靠近马路那边。
所以,她不敢说。
自己是因为没看路被车子给撞了。
“我去给你买点药。”见她低垂着头不做声,理亏的模样,苏末视线再次从她擦花的手掌那里掠过,大概猜到什么,忍住怒意,克制道。
江见欢仰头张了张嘴,看着他已经走到门口的身影,又复而闭上。原本一颗泡在苦水里的心,莫名的充实温暖起来。
她发了会呆,随后想到什么,去房间找了套干净舒适的家居服,简单洗了个澡换上,看着镜子里依旧红肿的那双眼睛,注视几秒,用毛巾泡了冷水敷上。
苏末回来时,手上提着好几包东西,江见欢认出那是她附近超市的袋子。
“过来,我先给你上药。”他把几袋东西放在桌子旁边,单独拎出来小白色透明袋,上面有药店的标示。
江见欢走过去坐到沙发上,苏末把她腿放在膝头,端详了几秒,翻出一只药剂喷雾朝伤口按了两下。凉凉的,一股药水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
苏末盯着,突然伸手在青紫处揉了一下。
“嘶——”江见欢猛地缩回腿,痛得直吸气。
“你干什么?!”她瞪着苏末,后者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听说这样活血。”
“你是不是故意的?”江见欢狐疑,只是苏末的神色太过坦荡,任由她打量。
江见欢咬咬唇,只好小心翼翼把腿挪到地上,暗自吃痛。
苏末又给她手掌上抹了消毒.药水,最后去厨房弄两个人的晚餐。他似乎没有一点客人的自觉,如同在自己家一样,提着超市的那两个袋子进了厨房。
“我买了排骨,听说吃什么补什么。”苏末挽起袖子站在流理台前,拿出排骨放在水龙头下面冲洗,一连串的动作很自然。
江见欢气闷道,“我要吃红烧的。”
“还有山药和红枣,看你脸色不太好。”
“我要吃红烧的。”她不吃辣,又不爱喝汤,尤其是这类滋补类清汤,苏末知道的,但他今天偏生做了。
苏末已经把排骨放进砂锅里,抓了把红枣放上去,开始动手削山药,对她的话充耳不闻。
“汤煲好要一会,你可以先做自己的事情,做好了我叫你吃饭。”
“......”
江见欢生了会闷气,想蹬腿发泄,脚又废了。
她恨恨地盯着苏末的背影,他似乎有所觉察,转过头来,江见欢飞快垂下眼,做贼心虚般微微鼓起腮帮子。
她没看到的是,苏末轻轻笑了起来。
已经是傍晚了,江见欢气鼓鼓的瘸着腿到卧室把电脑抱出来,放在客厅桌上开始工作。
经过这么一闹,心中的压抑和纷杂倒是烟消云散,她戴着防噪耳机,外界的打扰被隔离,精神变得很专注。
没有太多的时间去给她重新想一个类似‘希望’这样特别又别有深意的主题,江见欢盯着‘初生’两个字,脑中浮现的是最直白而原始的画面。
春天,绿色,幼苗枝桠藤蔓和嫩花。
眼前冒出一幅幅画面,江见欢没有揣摩太多,手里已经开始动作起来,飞快的打稿上色,企图把脑中的一幕记录在纸上。
沉浸在创作中的时间过得非常快,手上进度暂时告一段落时,鼻间已经闻到了从厨房传来的香味。
耳边传来一声动静,苏末拉开厨房的门,手里端着两个盘子出来。
“吃饭了。”
腹中饥饿被隐隐唤醒,江见欢飞快收拾好桌上的东西,给他腾出位置。苏末从厨房把饭菜一样样往外端,最后,是一锅热气腾腾的排骨汤。
“多喝点。”他盛了一碗放在江见欢面前,随后在她对面坐下。
汤有种淡淡的香味,一闻好像都泛着甜,江见欢面露嫌弃,还是一小口一小口的喝着。
苏末的手艺比她吃过的任何一家家常菜馆味道都要好。米是家里原本就有的,蒸得饱满颗颗分明,软硬刚好。蔬菜保持着翠绿的颜色,码在盘子里,鸡翅煎得色泽滋润,一口咬下去香咸软糯,舌尖有淡淡甜味。
还有一道她最喜欢的鱼香茄子。
就连最讨厌的排骨山药汤,都清淡可口,让人不知不觉喝下了大半碗。
这顿饭江见欢吃得十分满足,最后第二碗饭见底时,才发觉自己太过给面子,抬起头看了眼苏末,他正垂眸挑着碗里姜丝,嘴角带着淡淡笑意。
头顶灯光撒下来,给这一幕铺上了一层柔意,窗外天边还有未褪下去的夕阳颜色。
她的心突然变得很软很软,就像是刚看完一部煽情的电影,整个人被感动的有些眼眶湿润,鼻间发酸。
她低头笑了下,很快又平静下来。
苏末洗完碗,天彻底黑了,他擦干手从厨房出来,江见欢停下动作仰头看着他。
“你要回去了吗?”
“你弄得怎么样了?”苏末没回答,走过来看了眼她的设计图纸,江见欢揉了揉有些发酸的手腕。
“已经打好两幅草稿了,估计一晚上时间应该够用。”
“就是不知道结果会怎么样,尽人事听天命吧。”
她低着头道,语气有种丧气的失落。脑袋突然被温厚的掌心揉了揉,江见欢诧异望着他。
“我今晚在这里陪你。”苏末笑容很浅,却又很温柔。江见欢愣了一会,正准备摇头,他已经转身离开,径直翻找起东西来。
“哎,我上次盖过那块小毯子在哪里,要把它找出来...”
“在那个柜子里。”江见欢顿了会,还是忍不住说,苏末停下翻找的动作,转头望向她,脸庞明亮又温暖,眼里却是得逞的笑意。
“啊,在那里啊,我知道了。”
两个人待在一个相同的空间里,却很安静。
江见欢专注的画着设计稿,苏末在沙发上戴着耳机看手机,不知道在玩什么。偶尔他会起身去一下厨房,给江见欢洗点水果,顺便倒杯水。
夜色不知不觉一点点加深,四周变得格外静谧,外面的脚步声人声还有上下楼道的声音也渐渐消失了,墙上的钟表还在滴滴答答缓缓走着。
设计稿的进度比江见欢想象中还要快一点,灵感没有卡顿,几乎是一气呵成,画完全部图纸,她看了眼时间,已经是凌晨四点。
突然想起很久没有去关注苏末了,江见欢一开始还会看一下他在做什么,后面进入状态了,倒是忘记了分神。
念及此处,她转头一看,沙发上,苏末正仰头靠在那里,闭着眼像是睡着了。
江见欢笑了笑,轻手轻脚的走过去,苏末还没有醒,睡得很熟。两排长长的睫毛覆在脸上,嘴角微微抿起,鼻梁又高又挺,皮肤白皙干净。
整张脸褪去了平日的冷淡,看起来乖巧无害。
他阖着眼躺在那里,温顺的样子。白亮的灯光笼着整个客厅,夜深得悄无声息,星星还挂在黑色天空上,月亮没有踪影。
这样的夜晚,似乎做什么都是无人知晓的。
江见欢突然就很想亲亲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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