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又多接触了几天,行骋发现,宁玺坦荡得根本就不是行骋想的那么回事儿。
是一种极端的,完全豁出去的无所谓。
两个人还没有完全确定恋爱关系,行骋这人强势,面对着宁玺却不敢逼他,心里虽然在乎一个名分,但口头上半字不提。
偶尔一说到谈恋爱耍朋友的,宁玺就有点紧张,握着行骋的手指,捻他的掌心儿。
再一说多了,宁玺就抱他抱得特别紧。
包括晚上睡觉也是,睡之前还好好儿的,睡着睡着看像搁浅的鲸,绞于岸边,努力汲取着身边的水分,缠着行骋,不自觉地就靠上去了。
偶尔行骋被他无意识弄醒,便摸摸他的脸,小声地喊他,哥哥。
友情变成亲情,再变成爱情,对于宁玺来说,似乎是个需要时间的过程,行骋也等得起。
太陌生的领域,两个人要一起去探索才对。
今天上午的语文考试,考得行骋一身的汗,看着那些熟悉的古诗词,没由来就想起昨儿晚上宁玺抱他,软软的一团缩在自己怀里,完全没了白天的戒备与冷淡。
就连后脖根儿,都散发着一股甜味。
行骋就这么盯着试卷,想象着那是他哥的脖子,一犯困,往卷子上亲了一口。
这磕得“咚”地一声,整个考场的考生都转过来,看到是行骋,又不敢笑也不敢说什么,只得又闷闷地转过头去,讲台上监考员拿着戒尺一打,全部考生的背脊都挺直了几分。
他一抹脖子,认认真真地把语文试卷写完了,保守估计这次能及格,作文写得这么认真,头头是道的,他长这么大就没一口气写完过这么多字儿。
一考完试,行骋跑去校门口打包了午饭,甩开他一帮求着一起吃饭的兄弟,溜号儿往高三年级走了。
这下午的试刚刚考完,行骋一出门儿,就看到宁玺急匆匆地往高二这边走,年级走廊上也相当热闹,叽叽喳喳地议论,也不知道在说谁。
宁玺在众目睽睽之下就这么牵了行骋的手,拖着往楼上走。
走到高三办公室外,行骋这才看清楚,应与臣跟他们年级校队那几个哥们儿,在办公室里站着,旁边还杵着个应与将,紧锁着眉头,耐性子听老师讲话。
宁玺把他拉远了点儿,说清了状况,大概就是应与臣西南交大那次的场子时间提了前,今儿一大早去打球,就特么跟人打起来了。
校方这段时间压了不少打架斗殴的事儿下来,包括程曦雨他们在玉林遇到小混混,逼得行骋动手那一次,要不是程家里有关系,行骋这会儿估计都找不到学校读书。
两个人再一次见到应与臣是在第二天下午,这人背着包回来收东西,提了个大箱子,整个文具全往里边塞,书直接拿绳子捆着,旁边儿跟了两个穿黑衣服的男人,神情严肃,估摸着是应与将派给他的保镖。
应与臣来道别的时候,脑门儿上还挂了彩,校队不少哥们儿都来送他。
这一走就不是校友了,下次在区赛上见面说不定还是敌人。
应与臣那额间一点儿淤青特别明显,看得宁玺直皱眉头。
看宁玺这么在乎自己,应与臣还觉得有点儿开心,毕竟这么冰山的一个哥们儿,这化了一丁点儿简直说明自己在他心里的分量。
应与臣拍拍他的肩膀,又看看旁边的行骋,眨了眨眼,跟宁玺说了句,北京见。
听得行骋一激灵,立刻伸出手环着宁玺的腰往自己身边儿带了点,这动作逗得应与臣直笑,特别爽快地喊:“学弟!”
他握紧拳头,比划了一下,轻轻碰撞行骋的肩膀,笑道:“改明儿啊,你带你哥跟我约街球……”
那天,应与臣拎着篮球袋子和书包站在教学楼下,附在行骋耳边,特别认真地提醒他,别玩儿黑球了。
行骋抬眼,低声问他,那你还能接受你哥的对象吗。
应与臣想了好一会儿,点了点头,似乎有点纠结,又说:“贺情他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人特别好……有空带你俩见见,应该比较有共同语言。”
两个都属于不搞事儿不舒服的主。
嘴上贫得不行,又虎又傲气。
这回反倒宁玺来安慰弟弟了,说应与臣就是转个校,毕了业还能在一起玩儿。
估计也就他自己知道,自己心里有多难受。
行骋懊恼得很,自己这垃圾成绩能上个屁的北京,那都不叫读大学,叫北漂。
应与臣走的第二个晚上,三个人约出来吃了顿宵夜,行骋也不避讳,给他哥挡酒又倒茶的,眼神一点儿没收,满满的都盛好了喜欢。
行骋倒最后喝得有点儿上头,宁玺把人送回了行家,行骋妈妈急急忙忙地开门接了儿子,道了声谢。
行家大门儿一关,宁玺站在外面,看着黑漆漆的楼道,忽然就想起自己上小学的时候。
那会儿是周末,他的妈妈好几天没回来了,大早上从外边儿回来看到宁玺在被窝里睡懒觉,拎着苕帚就打,骂他为什么不上学。
小宁玺脾气也是个乖戾的,犟得很,被打了之后觉得妈妈还没打够,逼着他妈妈继续打,打得后边儿他妈妈躲到行骋家里去,说不打了,再打就打死了。
当年宁玺可能才七岁,红着眼挺直背脊站在楼道里,一张小脸儿苍白,被他妈妈拖着下楼……
他一边跌跌撞撞地下楼,一边回头望,看到行骋妈妈抱着四岁的行骋在家门口,发髻挽起,显得温柔而贤淑,目光柔情似水,全都是真心实意的担忧。
说不羡慕,是不可能的。
接下来的几天,逼近十二月下旬,应与臣打架转校的风波平息一阵,跟着闹事儿的那几个男生也挨了处罚,天天有事儿没事儿在操场扫地拔草的,行骋看着他妈的就来气。
没惹事儿不说,一惹了事儿全兜给应与臣,自己倒是没被开除了,搁这儿除草呢。
高二月考一结束,行骋死了一半儿的脑细胞,搁家里修养了一下,拉着宁玺在小区球场里来了一场单挑solo,惹得一大院子的小孩儿呐喊助威,两边就差成俩粉丝后援会互喷了。
他之前账户上那二千二还是没存住,取了一千出来带宁玺去买衣服,倒是没想到宁玺也带了点儿钱,说得添一件毛衣了。
行骋跟宁玺去买衣服,看他左挑右挑,就坐着看,目光跟着宁玺的背影不放,看他在货架边儿穿梭,满眼欣喜的样子。
宁玺挑了件银灰色的毛衣,看了一眼标签,转头去看坐在休息椅上一动不动的行骋,说:“跟着一起看啊,你坐那儿做什么。”
他不知道,行骋羡慕那些陪女朋友逛街的男的。
之前不理解,这会儿有了宁玺在,他还真觉得这样特别幸福,没开的窍在这会儿简直通了个顺畅。
一进更衣室,行骋还想跟着宁玺进同一个,宁玺眼快手快,直接把帘子给拉了,露小半张俊脸儿出来凶他:“滚一边儿去。”
行骋摸摸鼻子,脸皮厚得很,眨眨眼,悄声说:“我滚你隔壁去……”
“唰”地一声,宁玺就把帘子给拉严实了,换衣服的同时还时不时抬头看看隔间的天花板那儿,依照行骋的性格,他觉得他弟弟做得出来踩凳子从上边儿看他这种事。
试了三件,宁玺的衣服全是行骋挑的,还特别有眼光。
极简风,宁玺穿上特别酷,那套头衫一拢到身上,宁玺的身板儿,简直就是黄金衣架子。
行骋看着宁玺把三件都试完了,算了一下兜里的钱,把自己的那两件给挂上了衣架,吹声口哨:“你那三件穿着都好看,都买吧。”
宁玺一边儿叠衣服一边儿说:“你不是也拿了两件进去么。”
“我穿着不好看,有点儿紧,肩膀那儿设计得不好……”
他说完叹一口气,双眼发亮似的盯着他哥:“你稍微瘦点儿,穿什么都好看。”
宁玺被夸得快上天了,面儿上绷着:“夸张。”
行骋捏了捏宁玺的脸,那手感冰冰凉凉,又糯又软,惹得他忍不住又捏了一把,宁玺一个倒拐子打过去,让他别闹了。
付钱的时候行骋掏的现金,动作又快又稳,直接纸币叠好递过去就给了,刚好整数,零都不找,宁玺一手机支付的晚了一步,抓着服装店的纸口袋瞪他。
今年成都冬天是旱冬,特别久都不下一次雨,时间久了人也觉得干燥,行骋站在商场里边儿,趁宁玺去厕所的空档,还跑去买了一瓶保湿喷雾,胡乱地给塞到衣服袋儿的最下面了。
按生活习惯来说他就是一花季雨季的钢铁直男,护肤这些根本不懂……
他只知道这个年纪的男生谈恋爱也有给女朋友买化妆品的,同理,他那么宝贝他哥那张脸,捏着舒服,多被风吹一会儿,行骋都觉得不成。
一出商城,行骋看到门口有卖气球的。
就纯色圆圆的一个,那上边儿的卡通人物动画片他俩小时候还一块儿看过,两只开飞机的小老鼠,特有意思……
两个人三步一回头的,宁玺没忍住又瞟了一眼,行骋二话不说,拉着他就去买了。
问价,说二十一个,成,行骋半点儿含糊也不打,买。
这周六下午,宁玺还穿着校服,湛蓝的身影特别俊俏,腕儿上露一截白,手上拿着个气球,藏在身后,板着脸往前走。
行骋在一边儿笑得不行:“你这么喜欢就好好拿着啊,藏身后做什么,又没人笑你。”
宁玺有点儿不好意思:“知道。”
两个人一个逗一个骂地走到春熙路地铁站,都要检票了,行骋才反应过来,带着这种气球不能坐地铁。
行骋大手一挥:“走,打车。”
宁玺皱眉:“太贵了。”
这边儿现在六七点高峰期,打车回去也得二十多,还不如把气球扔了划算点儿……
行骋单肩背着书包,身形高挑,用力地握着宁玺的手拖着往地铁口外走,认真地说:“钱,都是纸。”
他一脚踩上电梯,比宁玺高了一个台阶,俯下身来凑到他耳边,唇角碰了碰耳廓,笑道:“为了你赚的,那得花到你身上。”
……
周日一大早起床做了题,两个人约了一下,宁玺说成都博物馆新馆晚上要开到九点,去看看吧。
行骋打起十分精神,中午饭都没吃几口,拿着手机在网上搜成都博物馆那些老物件,试图能记几个下来,看一下来历之类的,免得等会儿站他哥旁边显得那么傻逼。
结果傍晚两个人一去,宁玺看得起劲,行骋看得懵,只顾着跟着他哥走,一直点头,就觉得好看,还行,厉害,666。
宁玺看他又认真又飘忽的样儿,乐了:“觉得怎么样。”
行骋点点头:“挺好。”
这国家珍宝呢,能不好吗。
他又跟着宁玺转了会儿,拉着去了顶楼鸟瞰天府广场,宁玺敲栏杆趴着,眯着眼看,冷风吹得他浑身一颤,小声说:“这儿整个布局就是个八卦图,太极蜀字,天书地画,你看,柱子旁边儿飞起来的龙……”
行骋看得有点儿饿,这天府广场大铜锅一样的配色以及那龙的造型,看着就像一盆火锅里边儿腾了俩黄鳝起来。
还是鸳鸯锅。
晚上回去的路上,行骋抓着宁玺的手在他掌心儿写字。
他在博物馆里盯了很久的小篆,就记得个“我”和“你”。
走出去博物馆没多远,行骋回头看了一眼天府广场边儿的这成都博物馆新馆,彻夜灯火通明,也不知道,九点之后,里边儿是不是会发生什么故事。
围绕着成都中心心脏的天府广场,四通八达,旁边儿就是博物馆、科技馆、美术馆图书馆的,但那博物馆掐指一算下来,不少都是西门儿乃至青羊区地底下挖出来的物件。
博物馆里边儿挂的牌子说,青羊区遍地都是宝。
行骋一回家就盯着自己的地板想了一会儿,他的宝也就在这底下。
圣诞节平安夜在学校过的,行骋给高三四班全班都买了苹果,一大箱红富士提上来发,看得宁玺一愣,这是要干嘛啊。
行骋说家里边儿他爸收了太多吃不完,都放坏了,还不如拖学校里边儿来,你放心,我们班同学也有。
宁玺这才没多问。
高二成绩还没下来,全市通知诊断考试提前,高三元旦放半天,一月二号就进行诊断考试,考完补习半个月,大年二十八放寒假。
宁玺倒不觉得有什么,他一个高四的人谈什么假期,步步都紧张,说实话要不是因为想跟行骋待会儿,他还宁愿天天泡在学校里边儿。
家里冷,没人气,他待着难受。
跨年夜这天,行骋本来打算买一堆食材搁宁玺家里边儿煮火锅的,吃完再去街上转转,上千人搁ifs熊猫屁股底下喊倒计时,热闹!
结果他爸一通电话打过来,说爷爷在军区医院有点儿恼火,一辆悍马h2开过来,停小区门口,就把行骋给装走了。
宁玺穿着羽绒服送他下楼的,两个人在家里鞋柜边儿亲了好一会儿,行骋又郁闷又难受,这边儿没陪着他哥,那边儿爷爷又不好了,这脾气一上来,还得宁玺揉着脑袋哄他。
行骋一上车,行骋爸爸也着急,招呼了一声宁玺就急着打燃车子,车门儿都还没来得及关,车就开动了。
宁玺披着羽绒服,手里边儿攥着钥匙,外边儿风大,硬是跟着跑了半条街。
今晚跨年,大多数人要么在家里要么在人群密集的地方玩儿了,这闹市区的一条小街巷子里,树木茂盛,路灯昏黄,反而显得静谧而孤独。
宁玺一个人站在马路坎儿上,哈出一口气,拍了拍自己冰凉的脸。
锅里还煮着火锅底料,等会儿回去随便烫点素菜吃了,不然这几天没怎么吃东西折腾个胃病出来,还真吃不起药。
洗漱完毕躺在床上,还有两个多小时才跨年,宁玺没忍住给行骋发了个短信,问他还回来吗。
行骋没回复。
他翻了个身,把头埋在被子里,把卧室里的灯关了,拉开窗帘,就那么靠在窗边儿看外面有多热闹。
希望二零一八年,对他和行骋都好一点。
元旦节,等了一天,行骋硬是没回来。
消息也没回,宁玺跑楼下去听了一下动静,确定行骋家里没人,那辆悍马也没回来,估计是爷爷那边儿出了什么状况。
吃了午饭,宁玺妈妈打了个电话过来。
宁玺内心挣扎了一会儿才慢慢接起来电话,一个人待了快一整天,说话的声儿都有点涩:“妈。”
宁玺妈妈也觉得自己这会儿才想起来给大儿子打个电话也有点儿不妥,估计这孩子昨晚也一个人过的,放软了语气说:“晚上出来吃个饭吧,过个节。”
本来想拒绝,宁玺还是有点儿不忍心:“在哪。”
宁玺妈妈报了个地名儿和时间,交代了几句,就把电话挂了。
明明是晚上七点的饭局,宁玺现在就开始紧张。
一面对真正意义上的“家人”,他总是这样。
五点钟,宁玺就换好了衣服带着零钱,出门儿去赶公交了,车上人挺多,他抱着栏杆摇摇晃晃,盯着窗外淅淅沥沥的小雨,还有了些困意。
每次一下雨,他就想起行骋背他的那一次,那双沾不得水的球鞋,甚至某一年打得偏向自己的雨伞。
小时候还是他给行骋撑伞,小行骋总觉得他哥撑伞累,抢着要自己来,后边儿再大一些,身高差距出来了,拿伞的自然而然就变成了行骋。
再到后来,宁玺就不跟行骋一起打伞了,两个人疏远了一些,各走各的。
后来的后来,又变成现在这样,直接背着走。
雨伞拿在手里,那水花儿呼啦啦地转,飞旋出一片儿雨帘,雨过天晴后的阳光折射下来……
他一生能遇得上千万场雨,却只想为那一人撑伞。
晚饭吃得并不愉快,宁玺妈妈一直忙着照顾哭闹的弟弟,在餐厅还要调奶哄觉的,后爸又不怎么管,宁玺也跟着手忙脚乱地递东西,一家人都吃得不痛快。
等小弟弟趴在妈妈怀里睡了,宁玺才有功夫喝几口汤,可惜食之无味,这一桌子菜都像下了毒,他怎么都咽不下去。
每一次他妈妈叫他出来,都像在他身上划一大道口子,往里边儿就算灌了蜜,那也还是腌得他疼痛难忍。
就算是汲取这么一点点糖份,宁玺还是想来。
宁玺妈妈问了几句无关痛痒的生活问题,又当面儿给了宁玺五百块钱,说没钱了再找她拿。
可是只要饿不死,宁玺从来不伸手要钱。
用过了饭,宁玺后爸开着一辆二手小宝马,载着老婆孩子,在停车场里边儿跟宁玺干瞪眼。
宁玺有点儿难堪,他就是来跟他妈妈说几句话的,说完就走,站这儿可能被误会成想搭顺风车了。
宁玺妈妈看着大儿子冷淡的样子,心里也不好受,招呼着他上车,让给送回家。
宁玺拒绝不了。
他想了好一会儿,慢吞吞地上了车。
路上开到一半了,宁玺妈妈跟他后爸吵架,车开得飞快,直接停到青羊区一个路口边儿,宁玺喘了口气,冷静道:“我先下车。”
他后爸没忍住,说了句:“明白人。”
“你还好意思说我儿子!你他妈是个什么人!你前几天……”
宁玺妈妈破口大骂,骂的什么宁玺没听清,他接过妈妈怀里抱着的小弟弟,轻声地哄,拍着背安抚,站在路边儿看人来人往。
都市繁华,歌舞升平,这城市之大,怎么就没有一个他能容身的地方。
他摸了摸弟弟额头上的雨珠,两个大人还在车内吵架吵得不可开交,隐隐约约的川骂听得宁玺有些发愣。
不太明白的是,决定结婚生子,不都是因为爱情吗,两个相爱的人,为什么会吵成这个样子。
他一抬头看天空。
下雨了。
等弟弟都又睡着了,停在路边儿的小宝马才关了应急灯,宁玺的后爸皱着眉招呼他上车。
宁玺揉了揉眼睛:“不麻烦了,我自己回去。”
他后爸没再说什么,宁玺把小弟弟小心翼翼地交给妈妈,轻声说了句注意安全。
这辆宝马一走,宁玺拂开了肩头的雨,掏出手机找回家的路。
盯着那路线看了好一会儿,宁玺看到屏幕上的水珠越积越多。
他站在原地寸步难行,脖颈、头顶、耳廓都流灌入了雨水,铺天盖地,淹没了他的所有。
屏幕上弹出的是行骋发的消息:我爷爷走了。
宁玺回复:你在哪里。
行骋回:医院。
宁玺猛地把手机揣进兜里,想了好一会儿,模模糊糊记得是在哪个医院。
他急得不行,直接蹿路边儿打出租车,可现在下了暴雨,成都旱冬久了,个个又都是不带伞的,都开始抢车,压根儿打不到。
宁玺被雨淋得呼吸都有点儿困难,喘着气找路,看了眼周遭瓢泼大雨,连眼睫毛上都覆了水来。
宁玺冷静地回了一条,等我。
就是一向这么冷静地宁玺,做了件不冷静的事儿。
那一夜,他在成都的寒冬之中,顶着大雨倾盆,跑了五公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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