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将想得不错,押注玩家的心情确实很糟糕。
倘若祈天河这一手操作早点搞,对他们而言是福音,问题在于这时候押注时间点早就过去,他们已经押了不同的目标作为杀手。
如此就很难界定。
游戏稍稍严格一些,哪怕杀手出局也不影响押注结果。
场外玩家此刻真心祈祷能重启或者回溯,然而内心又知道不大可能。
回溯的原因多在于NPC出了问题,譬如产生异样数据或者意外身故,这个副本二者都不沾,总不能因为有玩家想出了野路子就把一切推倒重来。
同样正在观看直播的祈父面上瞧不出表情,他沉默地回顾完祈天河的成长过程,确定从前这孩子温润良善,会走到这一步只可能是近墨者黑。
果然……他目光一冷,当初就该赶走那只黑心鸟。
·
部门。
祈天河清点完道具,挑出几样对付鬼的利器。
走廊里响起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主管像是收到什么信息匆匆跑回来,皮带都没扣好,差不多是提着裤子进来的。
扫了眼只剩两个活人的部门,他发出鹅似的惨叫声,差点没仰颈昏过去。
后面洗杯子的NPC同事回来,扶住腰把人撑起来,完全在状况外:“您没事吧?”
主管手指颤抖地指着祈天河:“你,你……”
祈天河稍稍朝后靠一些,轻声道:“我们这主管什么时候有了口吃的毛病?”
巫将是个完全没同情心的人,否则也不会想着栽赃白发青年,但他现下真切地觉得NPC可怜。
祈天河弄到了不少道具,正是心情愉悦的时候,却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后知后觉没有得到鹦鹉的肯定,以为对方是在休眠,特地知会了一声。
鹦鹉诡异地未在第一时间作出回应,过了会儿才说:“很有想法。”
唇畔的笑容尚未完全绽放开,桌子忽然微微震动了一下,祈天河放在桌面的手指缩了缩,办公桌上的电话这时响了,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整片办公区域全部是疯狂的响动,声音连成一片,叮铃铃的十分尖锐刺耳。
寂静的大楼仿佛处处是电话铃声的回音,地上残存的血迹犹在,仅剩的两名玩家和NPC各自安静地站在原地,似乎谁也没有去接电话的打算。
主管那双小眼睛聚着的光却不少,毒辣阴沉的目光直刺祈天河,下命令说:“接电话。”
祈天河依言拿起电话。
见状主管反而有些失望。
祈天河很清楚在某些事上没得选择,主管有命令员工做事的权利,先前拿文件也是一样,只要主管张口,就得去做。
“喂。”
电话那头传来刺啦刺啦的异响,好像信号不太好。
“来……十三层……”
“策划部?”祈天河问了一句。
“十三层……快来……”
嘟嘟的冰冷断线声代替沙哑的人声。
祈天河觉得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熟悉,握着话筒陷入沉思,余光瞄见垃圾桶边被搬走尸体遗留下的工作牌,本能地想起意外进电梯的四十七号玩家,顿时和声音的主人联系上。
副本里失踪的玩家大部分都是凶多吉少,潜意识中他也定性对方已经出局,结果却在这个节骨眼上接到四十七号的来电。
“来者不善啊……”祈天河把话筒放好,神情难以捉摸。
鹦鹉:“分情况,也许他是真的已经死了,但因为某种原因,被游戏作为新环节开始的引线。”
副本总不能任由祈天河和巫将你票我我票你,最后宣告游戏结束。
“如果是这样,那就有些麻烦了。”祈天河心里一沉。
四十七号和自己有前怨,少不了一些单独的针对。
主管可没给他过多考虑的时间,恨不得拿扫帚将这个瘟神轰出去:“楼上打电话干什么?”
祈天河说得含糊:“让人去十三层,不过没指定是谁。”
主管直接指着他和巫将:“那就你们两个。”
说罢真的开始赶人,祈天河无奈迈步出去,身后的门重重合上,像是要老死不相往来似的。
楼道内也做了新的改变。
楼梯间多了一处立牌,上面标注着血字:地滑,暂停使用。
看后祈天河乐了:“这也行?”
巫将也瞧不上这种三流路子,强制人坐电梯的手法过于生硬,不符合他的审美。
意见是一回事,两人听话地掉头往电梯边走,期间巫将瞄着祈天河讥嘲说:“我还以为你会勇往直前挑战规则。”
祈天河摇头:“偶尔钻一钻漏洞就行。”
钻漏洞和头铁硬闯,是两码事。
电梯目前停在一层,两人等了一会儿才等到电梯上来。
无法确定先进或者后进哪一个可能触碰死亡条件,门开后巫将看了他一眼:“一起。”
这一次祈天河没有拒绝,同时走了进去。
门久久闭合不了,电梯内响起超重的警告声,明明只有两个人的空间,警报声却愈响愈烈,如同有人用喇叭对着耳边扩音。
祈天河拿出一个望远镜似的东西,转着看了一圈没发现异常,又换成另外一种鉴鬼仪器……如此一连三四种没发现后,他皱了皱眉:“莫非超载的原因不是鬼?”
巫将面无表情:“可以考虑是你携带得道具过多。”
祈天河平静陈述事实:“你的也不少。”
除非拿出使用,一般不需要的道具都是存放在不知名的空间,通过游戏面板调动使用,如果在这方面做了限制,游戏未免太狗了。
警告声吵得人头疼,祈天河:“要不你先出去?试着依次上。”
少了一个人,电梯依旧在嗡嗡地震动中狂响。
鹦鹉突然发话:“整理不用的道具扔出去。”
祈天河认真思索后摇头:“拒绝净身出户。”
“……”
从容走出电梯,他伸长脖子到窗户外,当看到一条顺着朝上的管道时,心动了。
巫将一眼就看出祈天河想打什么主意,不过当事人很快放弃又退了回来。
十二层过高,防护工作到位他有把握掉不下去,却不敢保证会不会有脏东西在上一层的窗户旁守着,再者巫将也是个不稳定因素。
祈天河打攀爬主意的期间,巫将也试着进了趟电梯,结果显示超重,随手往外扔了几个道具,超重提示音逐渐减弱。
这下可以肯定是在限制道具数量,至于为什么做出这种限制想也知道。
向来是他害人,如今被人连累,巫将一时无话可说。
两人站在电梯口,谁都没开口,被锁起来的办公室门忽然打开,主管探出脑袋吼了一声:“楼上来电话,催你们快点上去!”
祈天河看了眼巫将:“走楼梯。”
这种难度等级的副本里放弃道具和求死无差。
巫将无奈扮演理智的一方:“游戏不会做得太绝,应该只是限制了数量。”
祈天河不屑一顾:“那也只够保底,既然留不住繁多的道具,总该用一下。”
他是头也不回地重新朝楼梯间走,一脚踹掉警告立牌。
祈天河的嚣张有一半是装出来的,目的在于震慑队友,论整体实力巫将在他之上,若是直接在电梯那里留下道具,难保接下来巫将不做更出格的事。
这种方法浮夸却很有用。
面对一个看似疯魔的队友,巫将做事不得不三思而后行。
“小心别跟丢。”祈天河双手插在兜里说了句,保持大佬的作派,一步迈入楼梯间。
入眼是一片极致的暗红。
楼梯间换了天地,这一脚好像踩在云端上,晃晃悠悠的,祈天河勉强站稳后迅速观察周围的景象。
凸起的血管嵌在地面,墙壁以一种扭曲的形态缓慢蠕动,一滴液体溅在鞋尖,他抬起头……天花板上坠着数不清的黑色囊泡。
这根本不是什么楼梯,而是怪物的五脏六腑。他试着往前走了两步,感觉到脚下踩得膜越来越薄,连忙退了回来,拿出一个鸡肋的小道具往前一扔,薄膜被砸烂,道具立时坠入深渊,而薄膜的破口却在迅速复原。
身后传来巫将的声音:“退不出去,入口被封了。”
言下之意,只有想办法继续往前走。
破坏一个东西很容易,氪道具就能做到,难在游戏反其道行之,一旦重量超负荷,地面损毁,迎接他们的将是直接坠入深渊尸骨无存的命运。
提示音很会挑时间出现制造心理压力:
[请玩家在三百秒内抵达策划部。]
随后在耳畔展开倒数计时。
祈天河蹲下身,伸长胳膊在薄如蝉翼的地面轻轻一戳,大概从五十厘米左右,地面薄得如同脆饼一样。
副本外。
论坛玩家的押注内容随之变化。
[押注内容:楼梯间的两位玩家能否顺利抵达策划部。
押注时间:请三秒钟内投注。
押注失败玩家下场副本自动升级难度X1。]
三秒的时间仅够做出本能反应,三百人中,有两百多人下意识赌他们能上去,快速做出选择后,随之而来的是忐忑和后悔:
“大意了,内容里明确指得是‘两位玩家’,也就是说只一个上去也不行。”
“事无绝对,不到最后一刻谁知道呢。”
“反正就是绝望,只能场外押注,输了下个副本我就悬了。”
……
祈天河看不到讨论,要不真心想提醒这些玩家一句,他们绝望的点错了,最该绝望的是他一个才下副本没多久的玩家,正努力通关4S副本。
鹦鹉在这次副本中神出鬼没,说话次数也很少,冷不丁提醒了一句:“退回去。”
“入口被封住了。”
鹦鹉:“鬼火和【小铲子】搭配着使用。”
祈天河考虑过用【小铲子】,担心力道太大,引起整片崩塌。受到鹦鹉的提醒,重新开始构思,先用鬼火融化大部分内壁,挥铲子的时候力道顺势减轻,或许可行。
边想着掌心已经出现一小簇火苗,效果比想象中还好。暗红的血肉一接触到火焰的苗头,立时燃烧出浓烈的焦糊味。
巫将没阻止,眼尖地注意到前方地面出现裂痕,即将延伸到他们脚边,提醒了一句:“加快速度。”
说完扔出一个雪花状的东西,降缓了部分裂缝蔓延的速度。
结界形如一层黏膜,祈天河舞动小铲子,每一次收回铲子时费力又耗时,没几下胳膊便开始酸痛。他强忍住不适感,继续用鬼火融化开口,顺着裂痕向下劈。
怪物愈合的速度很快,它似乎被激怒了,整个空间开始剧烈晃动……怪物想要把在身体内作乱的人甩到中间薄弱的地方,直接让他们掉下去。
祈天河卯足了劲,举起灌了铅一样沉重的胳膊,最后狠狠砸了一铲子,喝道:“就是现在!”
内壁被彻底打开一道戏窄口子,他直接从中跳了出去,巫将紧随其后。
砰砰两下——
落地时骨头摔得极疼,但冰凉结实的地面却给人一种难言的安全感。
[199,198,197……]
恼人的提示音还在继续。
回到相对安全的走廊,问题再度摆在面前:靠楼梯上去难于登天,最后能依靠的工具依旧是电梯。
祈天河眉头刚有蹙起的迹象,鹦鹉出声道:“不要按部就班。你上不去,可以让他们下来。”
闻言祈天河心跳速度微微加快:“砸通天花板?可那样有谋杀NPC的嫌疑。”
鹦鹉:“提前安排施救工作,你有一个可以让时间静止十五秒的道具,还有能飞檐走壁的鞋子……足够了。稍后和巫将商量好,一人负责营救几名NPC,同时派尸犬去救援,准备好一流的治疗道具。”
“……”
鹦鹉:“你的出发点是救援和与NPC会面,根本不涉及谋害主要NPC的元素;打通点就从办公区域选,员工陆续死亡后主管已经没什么用处,不再是主要NPC,死了也没事。”
“……”
轻吸一口气,祈天河整理了一下步骤,低声跟巫将复述一遍。
巫将听后看他的眼神只有五个字:你真不是人。
声音太轻,正在收看直播的玩家只能看到两人的嘴巴在动,根本听不清在说什么。此刻距离倒计时结束只剩一半的时间,祈天河却在换鞋子,还戴了一个更厚的安全头盔。
办公室的门被两名‘暴徒玩家’砸开,主管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抓住领子扔了出去。
祈天河做事一贯的干脆利落,不要钱似的往上扔破坏道具,其中几个钢珠炸开,恰似正月十五的火树银花,外侧无数烟火星子乱迸,壮观至极。
“真漂亮。”他不由感慨了一句,在上面尖叫声传来的刹那,使用时间静止道具。
破碎的天花板下落过程中被定格住,粉尘瞬间于空气中弥漫,视线随之模糊。巫将的翅膀道具比祈天河那一双能飞檐走壁的鞋子还要好使,轻轻松松接住两个掉下来的人,随手扔到外面的走廊。
一共有五个人。
最终巫将救了三个,祈天河两个,尸犬一个。
疾速退到楼道,时间在这一刻恢复正常,前方传来数道轰隆的巨响,办公区域的用品被砸得粉碎。
祈天河背后和胳膊也沾了不少墙灰,在几名惊魂未定的人身上一扫,很快锁定先前消失在电梯中的四十七号玩家。
……用破碎的娃娃形容他完全不为过。
四十七号全身上下布满针脚的痕迹,光肉眼可见的地方就有十几处缝合点。其中最明显的在脖子上方,密密麻麻的针线做了半月弧形地缝合,皮肤周围是无数星星点点的血渍。
鹦鹉淡淡道:“去打声招呼,告诉他你来了。”
祈天河轻咳一声走上前:“你好,请问打电话找我什么事?”
倒数计时的提示音在他开口的刹那骤停,卡在了数字‘十’上面,断断续续发出广播信号不好时才会有的滋滋噪音。
在像控诉一般的卡壳声中,祈天河自觉任务圆满完成,他没有上去策划部,但策划部粉身碎骨后的残体全在原先的办公区域,完全可以认定双方处在同一个空间。
四十七号一言不发,直勾勾盯着他。
从对方的眼里,祈天河读出四十七号的内心: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
他体贴地作解释:“你是看上去已经死了的玩家,正在十二层,大概有什么任务要交给我。”
四十七号嘴巴终于动了,却是对着他呸了一口。
吐出的不是口水,而是血,差点直接喷在了祈天河身上。
整栋楼内忽然响起一声急促地蝉鸣,蝉鸣通常恼人且连续不断,这还是祈天河第一次听到如此清亮短暂地鸣叫。
眼前的世界变成了过度曝光的底片,祈天河只能看到一片耀眼的白,因为太过刺目而不得不闭上眼。
“什么情况?”他皱眉:“是不是跳掉了一个环节?”
蝉鸣预示着新的节点,如果副本原计划在这个点蝉鸣一声,根本没必要让他们去策划部。
巫将:“……是因为什么你心里没点数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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