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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当乾隆知道所谓的军师“百夷人”,竟然是箫剑时,他的震惊真是不小!他从座位上跳了起来,惊看着站在面前的箫剑、紫薇、福伦和傅恒。

    “原来,所谓的‘百夷人’,就是箫剑?”他的目光停在箫剑脸上,充满疑惑的问,“箫剑,你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当初不辞而别,把晴儿丢下!现在又用‘百夷人’的身份出现,说是尔康可能没死?你到底是满人?汉人?‘百夷人’?还是缅甸人?”

    箫剑昂首而立,傲然的说:

    “我是为了救尔康而回来的,我是什么人,和我的目的没有关系!”

    乾隆大怒,重重的一拍桌子,大声说:

    “怎么没有关系?朕要给你一个四品官,你不要!和晴儿的婚期已经决定了,你逃跑!这样不识抬举,没有责任感的人,哪里配得上称箫大侠?朕看你藏头藏尾,神神秘秘,说话言不由衷,哪里值得人信任?你和尔康他们的认识,是从他们集体出走开始,稀里糊涂认小燕子做妹妹,朕越想越怀疑!你到底居心何在?你真是小燕子的哥哥吗?还是冒牌货?赶快给朕从实招来!”

    箫剑还没开口,紫薇就忍不住,往前一站,急急说:

    “皇阿玛!箫剑的身份不用怀疑,他确实是小燕子的哥哥!傅六叔可以作证,箫剑也确实参加了清缅之战,我们能不能不要追究箫剑的出身,赶快调集人手去救尔康呢?至于晴儿,箫剑并没有忘情,只是有许多不得已……”

    “紫薇!”乾隆打断了紫薇的话,“我了解你要救尔康的心情,这个‘百夷人’也了解你的急迫,了解永琪和小燕子对尔康的感情,他在利用你们呀!他从头到尾,就没安好心!在南阳的时候,如果不是朕出现了,他早已把你们通通带到云南去了!他的目标,是你们!是朕的儿女……他是有计划的行动!你们不要上当了!”

    紫薇和福伦大急,还没开口,箫剑昂首大笑说:

    “哈哈!所谓‘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就是这样!身为一国之君,疑心病和编故事已经成了本能!”他转头看紫薇,“这一下,你明白为什么有这么多冤狱?这么多文字狱,这么多莫名其妙就被砍头的人了?”

    “你居然敢这样对朕说话?”乾隆一听,怒不可遏,声如洪钟的说,“你以为你冒充了小燕子的哥哥,朕就不敢砍你的头吗?你说了这篇话,朕不只要你的脑袋,还要把你凌迟处死!”

    正好,小燕子、永琪气急败坏的赶到,在门口就听到乾隆对箫剑的怒吼,又是砍头又是凌迟处死,小燕子听得毛骨悚然,想到自己的爹,也是这样稀里糊涂就被处死了,心里的痛,再也无法控制,冲进房来,她就悲声大喊:

    “皇阿玛,你不要动不动就想杀人,如果我们每个人都有你的权力,都动不动就想杀人,皇阿玛老早就没命了!”

    乾隆一听,真是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小燕子!”紫薇急喊,此时此刻,只想立刻飞到缅甸去救尔康,生怕再生枝节,哀求的看着小燕子说,“不要火上加油了!我们在这个节骨眼儿,不能出事!大家为尔康想一想吧!把所有个人恩怨,暂时抛开吧!”说着,就对乾隆请安,“皇阿玛!小燕子和箫剑都是心直口快的人,反应太快,不是要和皇阿玛作对……”

    “朕看他们就是成心和朕作对,箫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你们看,小燕子以前,是朕的开心果,现在,她是什么样子?见到朕就掀眉瞪眼,大呼小叫,说些不是人说的话,这样的义女,这样的儿媳妇,朕不要了!”乾隆大叫。

    小燕子的悲愤和怒火,全部燃烧起来,顿时掀眉瞪眼,也大叫:

    “你不要就不要,我已经忍了太久,老早就不想要了!是你自己跑到南阳去把我们找回来的,是你用免死金牌把我们请回来的……”

    乾隆怒极,抓起一个镇尺,向她砸去。小燕子闪开,镇尺砸向古董架,把一个大花瓶砸到地上打碎了。小燕子一冲,就想动手,永琪急忙拉住她,气急败坏的喊:

    “皇阿玛!永琪代小燕子向皇阿玛认错,她口不择言,胡说八道!最近发生很多事,小燕子受了许多委屈,才会这么反常……”

    永琪话没说完,小燕子就激动万分的喊:

    “我不要你帮我说话!我去缅甸找尔康,找到尔康,我也不会回来了!这个宫里的女人,我是再也不做了!”

    福伦看闹得不可收拾,大急,往前一步,急切的说:

    “皇上!箫剑这次回北京,完全是为了尔康,请皇上看在老臣的面子上,不要再追究箫剑的私人问题,让他带路,找到尔康再说!臣给皇上磕头了!”

    “福伦,”乾隆又急又气的嚷,“你是朕最忠心的臣子,不要为了尔康,弄得是非不分!这个箫剑,来历不明,做事出尔反尔,鬼鬼祟祟,他的话,哪里能信?”

    “皇阿玛,我们信他呀!我们真的信他呀!”紫薇痛喊着。

    这时,太后带着令妃、知画、晴儿一起赶到。太后已经听过知画三言两语的禀告,知道箫剑进宫了,就吓得魂飞魄散,生怕乾隆有闪失,一进门就急切的大喊:

    “皇帝!不要放掉这个箫剑……他不是个好东西!”

    乾隆一震抬头,大声回答:

    “老佛爷不用担心,这个人居心叵测,朕已经明白了,不管他做了什么,就凭他对朕的不恭不敬,他也是死期到了!”

    看到这种状况,晴儿失去一贯的平静,她冲到乾隆身前,悲声喊着:

    “皇上请开恩!箫剑绝对不是一个坏人,他对朋友肝胆相照,奋不顾身,今天才会再度陷进牢笼!请皇上本着仁民爱物的原则,千万要做个明君呀!”

    令妃事情也没弄清楚,一心要帮忙,急忙站到乾隆身边,热情的喊:

    “皇上!他们几个小辈,情同手足,彼此帮忙,侠义的心肠,让人感动!皇上千万不要为了一点口舌之争,就把任何人问罪,当初一怒之下,要杀两位格格,差点铸成大错!这种事情,不要再来一次!”

    乾隆被吵得头昏脑涨,振臂狂呼:

    “都不要说话!让朕把事情调査清楚!”他瞪着箫剑问,“你到底是谁?男子汉大丈夫,坐不改名,立不改姓!一会儿是箫剑,一会儿是方严,一会儿又变成‘百夷人’,算什么好汉?你诱骗小燕子当妹妹,混进宫来,到底为了什么?”

    箫剑仰头大笑,盯着乾隆说:

    “我是‘百夷人’,我今天为救尔康而来!皇上,你派几个好手给五阿哥和我们,等我们救回尔康,我再来跟你面对面解决我们的问题!”

    知画心已死,豁出去了,清脆的开了口:

    “皇阿玛!这位‘百夷人’,来头不小!他的父亲,就是大名鼎鼎的方之航……”

    知画话没说完,永琪对她冲过去,把她撞倒在地,怒喊:

    “知画!如果你聪明一点,就赶快闭口!”

    知画倒在地上,悲喊着:

    “永琪……你好狠,当初想谋杀绵亿,把我撞倒在地上,害得绵亿差点活不成!现在,为了救这一对来报仇的兄妹,你又想除掉我……”

    永琪大惊,伸手就去蒙知画的嘴,乾隆已经听到了,惊喊:

    “报仇?什么报仇?”

    知画挣开永琪的手,尖声大喊:

    “皇阿玛!你是箫剑和小燕子的杀父仇人!他们两个是来报仇的……”

    永琪死命蒙住知画的嘴,恨极的喊:

    “住口!你这样歹毒,满口谎言,留不住我的心我的人,就要把我们一起消灭,简直是蛇蝎心肠……”

    太后大怒大惊,急喊:

    “皇帝!你还不把他们抓起来!知画所说,句句是实话,永琪已经被这个小燕子迷惑,失去本性了!”

    箫剑听到这儿,知道所有的秘密,都已揭穿,闹到这个地步,显然已到最后关头,无法善终,就长笑而起,闪电般扑向乾隆,同时大喊:

    “小燕子!我们逼到这一步,大概是天意吧!爹娘在天上看着我们呢!这个仁君,也不过如此!既然他们口口声声说我们是来报仇的,就让我们被杀之前,先为父母报仇!还不动手……”

    箫剑说话中,已经一手就扭住了乾隆的胳臂,另一手箍住了乾隆的脖子。

    变生仓促,福伦和傅恒大惊,双双飞扑过来相救,两人同时大喊:

    “箫剑!万万不可!赶快放手!”

    “箫剑!这是皇宫呀!多少大内高手在这儿,你以为能够得手吗?赶快投降!”

    福伦、傅恒一面说着,一面对箫剑打了过去。箫剑拿着乾隆的身子当盾牌,左挡右挡,福伦和傅恒大惊,生怕打着乾隆,硬生生收回拳头。小燕子惊呆了,站在那儿无法动弹,箫剑怒喊:

    “谁敢过来,皇帝就没命!”再大喊,“小燕子!你还等什么?”

    在这一刹那,小燕子想到知画,想到绵亿,想到杀父之仇,想到嫡福晋和侧福晋,想到太后的鸿门宴,想到密室被囚,想到被迫接纳知画,想到活活被拆散的晴儿和箫剑,想到这一年多来许许多多的大悲大痛……她大叫一声,从永琪身上,拔出佩剑,一剑刺向乾隆,嘴里乱七八糟的喊着:

    “你砍了我爹的头,你让我娘在烈火里自刎而死!我喊了你好几年的皇阿玛,你还是这样对我们!我跟你拼了!”

    永琪一看,这还得了,大叫:

    “小燕子!你敢伤我阿玛?”

    永琪跳起身来,已经来不及拉住小燕子,危急之中,想也没想,就伸出手臂,硬挡她的剑。只听到嗤啦一声,永琪的衣服顿时裂开,鲜血直流。小燕子大惊,喊:

    “永琪!你还不让开!”

    永琪也顾不得伤势,直扑上去,闪电一般快速,抱住箫剑的身子,箫剑不肯放开乾隆,对永琪一脚踢去,永琪闷哼了一声,却死命抱住箫剑不放,撕心裂肺的大喊:

    “箫剑!小燕子!你们有父母,难道我就没有父母吗?如果你们伤了我爹,你们就再也看不到我了!要杀皇阿玛,必须先杀我!”

    这时,紫薇也奋不顾身的扑上前来,抱住小燕子握剑的手,哭着痛喊:

    “小燕子!我们是结拜姐妹啊,你怎么可以杀我爹?难道你也要成为我的‘杀父仇人’吗?”

    小燕子和箫剑,双双被阻,乾隆原是练过武术的,趁此机会,迅速的挣脱了箫剑,跃到一边。福伦和傅恒,立即冲上前去,一左一右,保护着他。

    箫剑一看,大好机会,都被永琪破坏了,大怒,一掌打向永琪,再一脚踢飞了他,永琪毫无防备,被打得飞了出去再落地。箫剑扑了过去,伸出拳头还要打。永琪不还手,凄然的看着箫剑说:

    “箫剑,我不能对你还手,我欠小燕子太多!要打要杀随你便,算我为皇阿玛还债,但是,我不会允许你对皇阿玛动手!只要你动了手,有你没我!我不吓你!”

    “那我就先杀了你再说!父债子还!”箫剑喊着,举起手来。

    小燕子一看,魂飞魄散,手里的剑砰的一声落地,她飞扑到永琪身边,抱住他,用自己的身子挡住箫剑,痛哭失声,真情流露的喊:

    “永琪!永琪……”她回头看箫剑,泪落如雨,“你杀了永琪,我也不能活呀!他是我的命呀!杀了他等于杀了我……”

    小燕子这样一句话,永琪震动无比。比永琪更震动的,是箫剑!他一直知道小燕子深爱永琪,却不知道爱到这种地步!他看着泪流满面的小燕子,看着父子连心的永琪,顿时,心灰意冷,知道大势已去。他长叹一声,站起身子,对乾隆挺胸而立,朗声说:

    “我报仇失败了!不是今天失败的,是早就败在永琪、小燕子、尔康和紫薇手里!后来又加上一个晴儿,他们联合起来,让我一败涂地!现在,我认输了,要砍头还是要凌迟,随你便!”

    “皇阿玛!你不能杀我哥!”小燕子哭着痛喊,“他是方家惟一的血脉,你已经杀了我的父母,怎么忍心赶尽杀绝?我的命不要了,你杀我吧,放了我哥!”

    这时,侍卫们乒乒乓乓冲进房,大呼小叫:

    “什么事?皇上?发生什么了?”

    乾隆惊魂未定,睁大眼睛,看着一屋子的凌乱。看着躺在小燕子怀里流血的永琪,看着挺身而立,视死如归的箫剑,看着泣不成声的紫薇和晴儿,看着吓傻了的太后和知画……他惊疑震动,思想和感情却像跑马灯般的旋转。这群孩子,到底怎么回事?他还在惊怔中,紫薇见侍卫进房,更急,扑跪上前,膝行到他面前,仰头哀恳的看着他,泣不成声的说:

    “皇阿玛!用你的心,来看整件事!如果小燕子和箫剑要报仇,当初在南阳,早就下手了!小燕子对皇阿玛的孺慕之情,感动了箫剑,我们大家的说服,晴儿的一片心,这才让箫剑化敌为友!皇阿玛要明察呀!”

    晴儿跟着紫薇跪下去,用掏自肺腑的声音,也对他哀恳的喊:

    “皇上,箫剑夹在父母惨死和我们的感情下,左右为难,天人交战,这才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这里面有好多曲折,皇上想弄清楚,就要真正的弄清楚!我们不知道当年的文字狱是怎么一回事,但是,箫剑当年才四岁,小燕子才一岁,难道也要为文字狱负责吗?”

    吓得胆战心惊的太后,抖着声音急呼:

    “皇帝,不要再听他们的!赶快把这一对兄妹问罪!皇帝身边,怎能留这样的危险分子?”

    知画早已站起身来,在这一片惊心动魄中,看到最鲜明的一个事实,永琪是跟定小燕子了!只要放他离去,再见无期!她什么都顾不得了,一步上前,急迫的喊着:

    “皇阿玛!我在景阳宫,已经听得清清楚楚,他们准备再一次集体大逃亡!如果皇阿玛不阻止,大概也失去永琪了!如果皇阿玛还要永琪,赶快留人吧!”

    傅恒赶紧问乾隆:

    “臣先把箫剑关进大牢,再等皇上定夺!至于还珠格格,不知如何发落?”

    “皇上请三思!”福伦悲声喊。

    永琪挣扎着站了起来,握住血流如注的手臂,走到乾隆身前跪下。经过了小燕子用身子帮他挡箫剑,听到了她心底最真挚的告白,他心念已决。在这一刻,江山地位,皇子亲王,对他而言,都成草芥。他坚定的、诚恳的说:

    “皇阿玛!生也在您,死也在您!尔康的生死不明,已经让紫薇痛不欲生,箫剑如果死到临头,晴儿也不会独自活着!至于我和小燕子,皇阿玛看得比谁都清楚!您说我胸无大志也罢,您说我没出息也罢,江山王位,我都不在乎!小燕子生,我生,小燕子死,我死!我们的命运,都在您手里!”

    小燕子听到永琪这样一篇话,更是泪不可止,泣不成声了。

    知画惊怔的看着永琪,眼里,盛满了绝望、嫉妒和愤怒。

    令妃就走过来,满眼含泪的摇着乾隆的手臂说:

    “皇上,紫薇格格说得好,这件事,是是非非,咱们都糊糊涂涂,但是,你要问一问自己的心,千万不要做违心的事!”

    乾隆听着想着,对于整个事件,有些明白了。他挥手让侍卫退去,努力镇定了自己,定了定神,说:

    “谁都不要说话!”他轮流看众人,有力的吩咐,“福伦!箫剑交给你,你把他带到学士府去,他现在是钦犯,如果他脱逃了,我惟你是问!小燕子,你和永琪回景阳宫去,赶快传太医,给永琪治伤!紫薇,你留下来,陪着朕!其他的人,都各自回到各自的地方去,这件事,谁都不许说出去!朕要彻底想想清楚!”

    众人面面相覷,都不料乾隆这样发落。

    箫剑和小燕子尤其意外,怔怔的看着乾隆。

    “箫剑不能放,纵虎容易捉虎难!”太后着急的说。

    “他如果跑得了,今天就不会在这儿!”乾隆沉吟的说,“何况有晴儿在,他们这批人,都是怪物,为情而生,为情而死!看样子,他生是晴儿的人,死是晴儿的鬼,跑不了的!大家都不要说了!回去!回去!”

    福伦大出意料之外,生怕乾隆生变,急忙说了句:

    “臣遵命!臣告退!”他拉着箫剑就走。

    众人便各自请安,告退。乾隆眼见众人离去,忽然喊:

    “傅恒!回来一下!”

    傅恒站住。

    “你马上去刑部,把方之航的案子,所有文件全部调出来,送到朕这儿来!如果有相关人证,也一并带来!”

    “是!臣遵旨!”

    毕竟是一国之君啊!紫薇不禁崇拜的、热烈的看着乾隆。说不定可以为方家翻案,说不定当初的案子还有冤情,说不定乾隆会再度饶恕箫剑和小燕子,说不定可以立刻去救尔康……她眼里闪出希望的光芒。

    永琪带伤回到了景阳宫,立刻惊动了一屋子的太监、宫女和嬷嬷。大家惊呼不断,张罗医药。太医立刻来了,帮永琪包扎上药。幸好只是外伤,没有伤筋动骨,包扎之后,永琪就急急的挥退了太医。

    “一点小伤,根本没事,不要小题大作了!明月,彩霞,送太医出去!我们这儿,不用人侍候了,大家都去休息吧!”

    太医急忙告退,明月、彩霞也都离去。小燕子眼睛一直湿湿的,充满歉意的看着永琪。当房里的人都纷纷离去了,两人才面对面,彼此深深的看着彼此。刚刚在乾隆书房的一番惊心动魄,始终震撼着两人的心。小燕子心有余棒的,轻轻的说:

    “没想到,这个秘密还是拆穿了!我们弄成这样,不知道皇阿玛会不会越想越气?说不定我们大家,又要集体进监牢!”

    永琪深深切切的凝视着她,柔声说:

    “可是,我却觉得如释重负!这个秘密,一直压得我们大家透不过气来,揭穿了也好,再也用不着提心吊胆,防备这个,防备那个了!最坏的情况,就是你那句口头语,‘要头一颗,要命一条’!”

    小燕子摸着永琪的受伤的胳臂,说不出有多么心痛和懊悔。

    “对不起,我刺伤了你!我并不是真的要杀皇阿玛,只是在那个情况底下,完全失去理智了!听到皇阿玛对我哥一句句逼迫的话,想到我爹娘的惨死,我就什么都顾不得了!皇阿玛到底是我的亲人,还是我的仇人,我真的弄不清楚啊!”

    永琪用没有受伤的手,揽住她,拼命点头,说:

    “我了解,我完全了解!自从你知道皇阿玛是杀父仇人之后,你就生活在矛盾和煎熬里,为了我,你忍受了太多太多!刚刚听到你说,没有我,你不能活,我是你的命……你知道我有多感动多震撼吗?你什么都不用解释了,我都深深体会,你这样辛苦的活着,我还常常跟你生气,要求你这样那样,要求你适应我的生存环境,我才该说对不起!”

    “你不生我气?不骂我?不怪我?”小燕子怯怯的问,“我差点杀了皇阿玛呀,我差点杀了你呀!”

    “怪你什么?怪你对自己父母的一片孝心?怪你对我的抛舍不下?怪你对箫剑的兄妹之情?怪你对皇阿玛的又爱又恨?”他抚摸着她的头发,怜惜的喊:“小燕子啊!连皇阿玛都没有怪你!连他都知道,我们这群怪物,是为情而生,为情而死的人!”

    小燕子听到永琪这样说,感动得快要死掉,就热情奔放的拉住他没受伤的手,含泪喊着:

    “永琪!我冤枉你了!我一直说你对我不好,到处告状,说你这也不对,那也不对,还对你凶,我就是会欺负你……你说你被我的话感动,我才被你感动,你对皇阿玛说的那篇话,让我觉得,就算为你死了,我也值得!我再也不会冤枉你!再也不跟你闹分手了!你不必用八台大轿来抬我,我以后就像一个跟屁虫一样跟着你,就算你嫌我烦,我也不离开你!”

    永琪感动至深,微笑了一下。

    “跟屁虫?很新鲜的词!大概所有的格格里,只有你会用这三个字!你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想,以后你还是会冤枉我,和我吵架的。不过,我们还是会讲和,会融化在彼此的感情里!没办法,谁叫我这么命苦,碰到了你!如果这次我们还能逃过一劫,大概就要这样吵吵闹闹过一生了!”

    小燕子含泪瞅着他,依偎进他的怀里,想想,又忧虑起来:

    “我们还逃得过吗?不知道皇阿玛要怎样发落我们?闹了这么一大场,他还会放掉我们吗?还会让我们去缅甸找尔康吗?还会让我跟着你吗?”

    “不要太悲观,皇阿玛留下了紫薇,我们就等着看紫薇的本领了!”永琪深思的说,“皇阿玛对我们,也有许多的无可奈何!他说我们是‘怪物’,他却是‘怪物’的阿玛!龙生龙,凤生凤!”

    小燕子听了,不禁生出无限的希望来。是啊!他们还有紫薇,聪明的紫薇,会说话的紫薇,被皇阿玛宠着爱着的紫薇!

    是的,紫薇在乾隆的书房里,终于,终于,终于……把箫剑和小燕子的重逢,认妹妹的经过,杀父之仇的原委……巨细靡遗的说完了。

    乾隆细细的听完,他震惊的起立,在房里兜着圈子,喃喃自语:

    “原来,箫剑和小燕子,是方之航的儿女!原来,朕真的是他们的杀父仇人!”思前想后,不寒而栗了,“这么久以来,朕把一个仇人的女儿,养在身边,仇人的儿子,带出带进,真是险呀!怪不得箫剑不肯做官,他始终没有忘记这段仇恨!”

    “他几乎忘了!如果没有老佛爷的调査,如果没有那场鸿门宴,他真的几乎忘了,连小燕子,他都隐瞒着,一个字都没说!”

    乾隆深思着,越想越明白了。

    “原来是这样!老佛爷囚禁了你们大家,小燕子才知道自己的身世,为了救箫剑,永琪勉强娶知画!小燕子是知道身世之后,才变了样……怪不得她看到朕,就掀眉瞪眼,满嘴胡言乱语,常常横冲直撞,咬牙切齿……朕这才恍然大悟!箫剑的来龙去脉,和晴儿的曲曲折折,朕也明白了!”就瞪着紫薇说,“你们几个,经历的事,可以写一部二十四史了!”

    “不是二十四史,是一部没人相信的清宫传奇!”紫薇苦涩的说,抬头哀恳的看着乾隆,“皇阿玛!请您开恩,让箫剑和永琪,带我们去找尔康,至于这件二十几年前的旧案,就让它烟消云散吧!如果皇阿玛允许箫剑带走晴儿,我敢保证,他再也不会出现在您面前!冤家宜解不宜结,您已经杀了他的父母,就为方家留一条根吧!人家方之航,好歹也是读书人,是书香世家,不过是一首剃头诗,弄得家破人亡,还不够吗?”

    乾隆思前想后,一个站定,严厉的看着紫薇。

    “你刚刚没有看到吗?箫剑和小燕子,他们要朕的命!一个掐朕的脖子,一个拿剑刺朕,这么严重的谋刺行为,朕也不闻不问吗?”

    “如果皇阿玛要闻要问,刚刚就把他们推出去斩了!”紫薇迎视着他,勇敢的说,“皇阿玛……您也不忍,是不是?您也想弄清楚是怎么回事,是不是?现在,您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会不会觉得箫剑有箫剑的悲哀,小燕子有小燕子的悲哀,永琪有永琪的悲哀,晴儿有晴儿的悲哀……甚至知画,也是这件事的牺牲品!当初一句砍头,今天多少悲哀!皇阿玛……您有最宽阔的心胸,您是性情中人,您就让这个悲剧,到此为止吧!紫薇给您磕头!”

    紫薇说着,就要下跪,乾隆伸手,一把拉起她,长长一叹。

    “紫薇,你一句‘性情中人’,扣住了朕,朕不见得有这么宽阔的心胸!想到刚刚那一幕,朕依旧感到毛骨悚然。这件事,实在让朕太震惊了,朕要看一看当初方之航案,是怎么回事?老实说,朕印象里,对这件案子非常模糊!到底为什么判斩首,朕已经记不得了!你回去吧!让朕弄明白了,再作定夺!”

    “可是……皇阿玛……”

    “朕知道,你没有时间可以耽误,想去缅甸救尔康!朕现在已经不怀疑箫剑带来的消息,他为了这个消息,明知道是飞蛾扑火,还是扑到北京来,我对他,也有几分佩服!能够在众目睽睽下,掐朕的脖子,也需要一些勇气!紫薇,别说了!先回学士府去,朕会在最短的时间里,拿定主意,也会派人救尔康!至于怎么救,怎么处置小燕子和箫剑,朕还要想一想!”

    紫薇见乾隆眼神坚定,不敢再多说,只得请安说:

    “紫薇谢皇阿玛的了解!谢皇阿玛对箫剑和小燕子的不杀之恩!”

    乾隆一怔,忍不住哼了一声说:

    “哼!谢得太早了吧!”

    紫薇不语,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离去了。

    乾隆却看着紫薇的背影出神了,心里逐渐浮起难以割舍的伤痛。

    北京的皇宫里,为了救尔康,已经闹得天下大乱。在缅甸的尔康,却陷在慕沙的温柔乡里。自从答应了娶慕沙,这位八公主就收起了霸气,展现了最温柔的一面。她带他走出皇宫,走进郊外的一片野花田里。缅甸阳光好,气候炎热,适合各种颜色艳丽的草花,郊外山坡上,几乎处处有野花。尔康看到这样一片无边无际的花海,杂生着各种叫不出名字的野花,也不禁叹为观止。

    尔康这天,穿着一身白色的缅甸服,戴着白色的岗包,看来飘逸出尘。尽管脸上的伤痕还是明显的,却掩饰不了他那玉树临风的气质。慕沙看着他,越看越高兴,安慰的说:

    “大夫说,到灯火节的时候,你脸上的伤痕就看不出来了,身上的伤口也会通通治好!只要我不再给你弄出新的伤口来!这半年以来,你都是旧伤加新伤,才会这么难治!以后,你应该聪明一点,不要再受伤了!”

    尔康看着那片野花,摘了一朵红色的花,问:

    “这是什么花?这么好看?”

    “罂粟花!你吃的银朱粉,里面就有这种花的种子!”

    听到银朱粉三个字,尔康心底一凛,不禁凝视她,正色的说:

    “慕沙,我要问问你,到底这个银朱粉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会让我上瘾?为什么不吃它,我就简直活不下去?我要怎样才能摆脱这个银朱粉?”

    “你没办法摆脱银朱粉了!我问过大夫,他说,这个药,是很好的止痛药,当初你伤得太重,为了救你,我用得太猛了,又是长时间用,才会让你上瘾!银朱粉最主要的成分是罂粟花的种子,再加上一种名叫大麻的叶子,还有其他几味草药,混合制成的!在民间,也有类似的药,当然没有你吃的这么好,老百姓叫它‘白面’!这个药,吃上了,就是终身的事!”

    “我不要它成为我终身的事,我要除掉它!有没有办法除掉呢?”

    “你急什么?反正,宫里这个药很多,我不会让你缺货的!你尽管吃就是了!”

    尔康一本正经的看着她,语气郑重:

    “慕沙,你不会喜欢一个动不动就发抖抽筋的人,你不会喜欢看到我痛苦,这个药吃完了虽然精神百倍,但是,过一阵子就使我萎靡不振,使我毫无生命的活力,我相信也是它,让我的武功全部消失,如果我想重生,就必须戒掉这个药,假若你真对我好,就帮助我戒掉它!”

    慕沙凝视着尔康,被他的急切感染了,沉思着。

    “其实,大夫说过的,只要咬紧牙关,不管多么难过,都不吃药,熬得过去,熬上十天不吃,还能活着,那就戒掉了!但是,在牢里,你已经试过了,你认为,你戒得掉,还是戒不掉?”

    尔康想到不吃药的情形,不禁不寒而栗。心中一寒,神情顿时充满了沮丧。慕沙看看他,安慰的说:

    “算了!不要戒了,何必那么痛苦呢?大夫说,有一次帮一个人戒药,那个人最后咬断自己的舌头死掉了,死得好惨!”

    尔康听了,更加无助。

    忽然,一阵悦耳的鸟鸣传来。慕沙兴奋的大喊:

    “你听!这是我们缅甸著名的‘妙声鸟’!”

    “妙声鸟?”尔康心不在焉。

    “是啊!妙声鸟是缅甸的神鸟!从来没有人看到它长得什么样子,它的声音太美了,可以让所有听到的人,都忘记自己在做什么!”慕沙要鼓起尔康的兴致,热心的介绍着:“据说,在森林里,它的叫声会让正在吃东西的动物忘了吃,食物从嘴里掉出来;会让正在飞的鸟忘记拍打翅膀,而被风吹走;会让狮子老虎忘记去追猎物,停下来兴奋的举起前爪;还会让水里的鱼静止不动,忘记游泳。所以,我们的王船,都用妙声鸟的样子来建造,宫里很多东西,都是妙声鸟的样子来做的!”

    “它可以让所有听到的人,都忘了自己在做什么,可惜,它没办法让我忘掉自己在做什么,在想什么!”

    慕沙一怔,看着他。他也出神的、深刻的看着她。

    “你们有‘妙声鸟’,中国也有很多鸟,有一种鸟,名字叫‘杜鹃’,它的叫声,让很多诗人写诗,让很多远离家乡的人掉泪!它的叫声是不如归去!不如归去!”尔康叹息的说,神情凄恻。

    慕沙站住了,凝视他,被他眼里那种深刻的悲哀给撼动了。慕沙的个性,是永不投降,永不服输的。尔康的固执,激起她所有的“征服”感,她要征服他,她要得到他,她要拥有他!为了这个目标,她付出了全部的心力,不论尔康多么顽固,她都不肯退缩。但是,这天关于“妙声鸟”和“杜鹃”的谈话,是第一次,让慕沙动摇了。

    这天回到缅甸皇宫,尔康开始和“银朱粉”作战。他明白了,只有自己坚定,才能戒掉银朱粉!他要恢复健康,他要回到北京,他要和紫薇团聚……那么,第一件事,是戒掉银朱粉!他拒绝再吃那个药,到了晚上,他已经脸色惨白,满头大汗的蜷缩在床上发抖。那种万蚁钻心的感觉又来了,那种疯狂般的渴望又来了!他咬牙忍受着人生最大的痛苦。在心里给自己不断的打气:

    “只要咬紧牙关,不管多么难过,都不吃药,就能戒掉!我福尔康什么难关没有遭遇过,怎么会冲不破这个难关?我咬紧牙关,咬紧牙关……”

    兰花、桂花紧张的在一边观望,看得胆战心惊。

    “我觉得他撑不下去,太危险了,我要去告诉八公主!”兰花害怕的说。

    “不要告诉八公主!”尔康大喊。

    “不行呀!你这样会死掉的,我们不敢负责任!要不然,你就吃药吧!”

    “不吃!不吃!”

    尔康说着,一阵抽搐,床铺都咯咯作声。他痛苦的抓床柱,身子一挺,脑袋砰的一声撞在柱子上,冷汗直冒。

    兰花、桂花吓死了,兰花喊着:

    “桂花,你照顾他!我去找大夫和八公主!”

    “不要不要!”尔康急喊,“她来了,又会强迫我吃药,我现在没有任何的抗拒力量,只要把药拿到我面前来,我会像小狗一样爬过去抢!让我用意志力克服吧!”

    兰花早已跑得不见踪影了。

    尔康陷在极度的痛苦里,挣扎着、颤抖着,心志开始动摇。他望着床前,小几上有一盏灯,燃烧着荧荧的烛火。他太痛苦了,忽然跳起身子,把手掌伸到烛火上去烧着。桂花大惊,扑了过来。

    “你干什么?”她去拉他的手。

    “不要管我!”他用力一推,桂花摔跌在地上。

    “你知道吗?有几万只蚂蚁在我身体里爬,我要烧死它们,消灭它们!”

    这时,慕沙带着大夫和巫师,一起冲进房来。慕沙看到这个情形,吓了一跳,就直冲到床前,一口吹灭了烛火,惊呼着:

    “你在做什么?真要戒这个药,也需要大夫在旁边,需要很多人来帮忙,你自己一个人怎么戒?”

    尔康跌跌撞撞的扑到另一盏烛火前,举起手掌继续烧着。昏乱的说:

    “烧死它!烧死它!它在我身体里面钻,快要钻到我的脑袋里面去了!给我火,烧得大大的火,我要烧死它们!”

    大夫、巫师、慕沙都看得胆战心惊。大夫嚷着:

    “吃药吧!这儿有银朱粉!我知道你很不开心,又给你配了一点新的药,吃了会让你很轻松、很愉快!”他一面说,一面拿出准备好的药。

    慕沙抢过了药,拿着水杯,冲到尔康身边去。

    “你为什么一定要跟自己过不去呢?赶快吃药!”

    尔康看到了药,瞬间瓦解了,扑了过来,就去抢药。

    “给我!给我……给我……”

    他抢到了药,才要塞进嘴里,又停止了,瞪着那些药粉,发出一声哀号:

    “哦……不要!”

    他把药粉一撒,把杯子砸碎,抓住慕沙一阵乱摇乱喊:

    “你看你把我弄成什么样子?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义?我恨你!恨你!恨死你!”

    慕沙惊怔着,没有反抗,也没有挣扎,呆呆的看着他。她怎会把他弄成这样子?在她这一生里,第一次这样深深的爱一个人,这样强烈的想要一个人!她只是要救他的命,怎么会把他陷进这么大的痛苦里?

    大夫赶紧再拿了一包药过来,喊着:

    “吃下去!吃下去!吃了很快就舒服了!天马,不要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你的药瘾已经太深,戒不掉了!”

    尔康放掉慕沙,直扑大夫,双手掐住了大夫的脖子,大喊:

    “我掐死你!你是什么大夫!你治得我不死不活,治得我一身是病,治得我这么痛苦,我掐死你……”

    大夫挣扎着,兰花、桂花、巫师、徒弟都来帮忙,喊着叫着。

    “放手呀!放手呀!你会把他掐死,快放手……”

    众人去拉他扯他,喊成一片,房里乱成一团。忽然间,尔康双手乍然松开,倒在地上,抱着身子一阵抽搐,就昏厥过去,不动了。

    “他死了!死了!”兰花惊喊。

    慕沙这才惊醒过来,扑向尔康。大夫惊魂未定,摸着脖子发抖。慕沙急呼:

    “巫师,巫师,赶快给他喊魂呀!”

    宫女们端着一盘一盘的食物跑进门来,把食物放在窗前。巫师就带着徒弟,去窗前喊魂。宫女们七手八脚把尔康抬上床,大夫也摸摸脖子喘口气,急忙诊治。

    “还好还好,还没死!赶快把他的嘴撬开,把银朱粉灌下去!他的消沉,也是断药的症状,我又加了一味药,吃了就会好!赶快赶快!”

    大夫用银匙撬开尔康的嘴,大家抱住他的头,压住他的身子。慕沙急忙把银朱粉倒进了他的嘴里,再用水一匙一匙的喂进他嘴里,他喉中咕噜几声,药已人喉。

    巫师站在窗前,生怕尔康的灵魂听不懂缅甸话,特地练习了汉语,虔诚的喊着:

    “天马的灵魂啊!你不要漂流在外面了,如果下雨,你会淋湿,如果出太阳,你会晒伤,蚊子要叮你,水蛭要咬你,老虎要吃你,雷电要轰你!家里多么舒服,你什么也不会缺,不怕风吹雨打,你安安逸逸的回来吃饭吧!”

    巫师重复的念着、喊着,尔康醒来了。他睁开眼睛,虚脱的,无力的看着室内的一切,听着巫师用不纯熟的汉语“喊魂”。

    慕沙看到他睁开了眼睛,这才松了一口气,喊着:

    “醒了醒了!天马,你觉得怎样?”

    尔康无力的、沮丧的、虚弱的说:

    “好像经过一场激烈的战争,打了几天几夜一样,浑身都没力气。”

    众人全部如释重负。巫师不敢大意,继续向窗外“喊魂”。

    尔康听着,看着慕沙问:

    “他在为我‘喊魂’?你们就这样,把我的灵魂喊回来?”

    “是!巫师怕你的灵魂听不懂,还特地练习了汉语!幸亏他给你喊魂,你看,你醒了!刚才,你差一点就死了!”

    “这样‘喊魂’,简直是对我的灵魂‘威胁利诱’怪不得它会回来……”他感觉到体内有种轻飘的感觉,正在慢慢扩散到四肢百骸去,了解的说,“你又给我吃了银朱粉。”

    “是!”她深深看他,“你不要再戒药,没用了!大夫说了,你再也离不开银朱粉!大夫又给你加了一味药,你会不会觉得比较开心呢?”

    “开心?应该是吧!我觉得轻飘飘的,好像在云里雾里……我很开心……有你这样陪着我,不断供应我这么名贵的药,帮我喊魂,我……很开心……”他嘴里这样说着,眼角却滚出了一颗泪珠。

    这泪珠震动了慕沙,惊喊:

    “天马!你不开心吗?你怎么哭了?”

    “我们中国人有句话,‘英雄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现在,我承认我已经彻底失败,我陷在这儿,苟且偷生,还答应和你成亲……败军之将何以言勇,负国之臣何以言忠,背信之人何以言爱……我再也无颜见皇阿玛、五阿哥、紫薇和亲人,真想大哭一场!”

    慕沙怔着,凝视尔康,她虽然听不懂他那些“何以”,心里却不知道为了什么而痛楚着。眼前,浮起在战场上英风飒飒,不可一世的尔康,和面前这个落泪的尔康,简直是两个人!慕沙心里一酸,她只是爱他,只是要他,怎么会把他弄成这样?她困惑了,迷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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