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薇羽居然也没起身让座,既然已经看出了姜箜篌的目的,也就没必要当场把事态激化,对方越是强硬,自己反倒没必要硬碰硬,轻声道:“爹,您怎么这么早回来了?”
陈穷年笑道:“家有贵客,我这个一家之主如果缺席岂不是太不礼貌。”他就挨着秦浪坐下,陈夫人回来后挨着女儿坐下。
菜肴自然是精心准备的,御史大夫的夫人,扶风王姜须陀的女儿怎么都应该好好款待一下。
有好菜自然要配好酒,秦浪主动去倒酒,姜箜篌道:“你坐着,让薇羽来。”
陈夫人两只手指甲都掐到掌心肉里面了,这女人以为自己是谁?这是我家不是你家,这是我闺女更不是你闺女。
陈穷年笑道:“自然应该薇羽倒酒,哪有让客人动手的道理。”
陈薇羽给姜箜篌把酒杯满上,到秦浪的时候,秦浪表示不用。
陈穷年道:“男人怎么能不喝酒呢?满上!”你能勉强我亲闺女,我就能勉强你干儿子!
姜箜篌道:“陈司命,你就勉强小孩子了,我儿子还未成亲,算不上真正的男人。”
陈穷年敏锐觉察到这母老虎正在诱敌深入,赶紧岔开话题道:“嫂夫人,我听说桑大人已经被任命为顾命大臣,不知此事是否属实?”
姜箜篌道:“朝政大事,我们女人才不关心,跟你说句心里话,我巴不得他就是一介布衣,每天还能陪着我们娘几个,我现在的日子过得就跟守活寡似的,喜梅妹子,你也一定感同身受吧?”
陈夫人虽然很反感姜箜篌,可她这句话说得倒是不错,嫁给官员,但凡只要是有些实权的,哪个不是把公事看得比天大,尤其是执掌镇妖司的陈穷年,陈夫人甚至已经不记得上次他在家中午饭什么时候了。
陈穷年叹了口气道:“公务繁忙,的确亏欠家人太多。”这句话倒是由衷之言。
姜箜篌道:“所以,如果上天让我有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我才不会选择嫁给什么做官的。朝廷才是正房,嫁过去只能做妾侍。”
陈穷年夫妇对望了一眼,姜箜篌说话真是没辙没拦,让他们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就说我小女儿暖墨,她订婚的那个曹晟,感觉不满意,跟我一说,我就答应把婚约给解除了。”
陈薇羽闻言一惊,她和姜暖墨是闺中密友,连她都不知道这件事,不过她倒是一直都知道姜暖墨对这桩指腹为婚的婚事不满。
姜箜篌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嫁得风光那是给别人看,女人啊,就算嫁入豪门又能怎样?一入宫门深似海,就算你嫁给皇上,又能保证他一心对你?又能拦得住他三宫六院?”
陈夫人眼巴巴望着丈夫,这母老虎高低把话题给兜回来了。
陈穷年笑道:“儿孙自有儿孙福,咱们这些做父母的也管不了太多。”
姜箜篌道:“那可不成,做人父母就是要为儿女的幸福着想,总不能为了一己私欲,将儿女当成利益交换的筹码。”
陈夫人的脸色已经变了,低下头去,她怕姜箜篌看到自己脸上的愤怒。
陈穷年的表情仍然风波不惊,执掌镇妖司那么多年,他什么样的妖孽没见过,姜箜篌啊姜箜篌,你来我家里作妖,是不是有些太过分了。
陈薇羽道:“我觉得桑夫人说得很有道理,幸好我有那么通情达理的爹娘。”主动伸手拉住母亲的手,以此来安抚她的情绪。
陈夫人望着女儿,心中忽然感到一阵歉疚,女儿十八,正值青春芳华,才貌双全,让她嫁给大雍的小皇帝,那个十二岁的小孩子,他懂什么?女儿又怎么可能喜欢他?为了陈家牺牲女儿的终身幸福,值得吗?
秦浪主动给陈穷年倒了杯酒,陈穷年道:“你真不喝酒?”
秦浪摇了摇头:“不能喝,过敏!”
所有人都望向秦浪,秦浪这才意识到自己说走了嘴:“我对酒的反应比较敏感,沾酒就醉。”
姜箜篌道:“不喜欢喝就不要勉强,对了,薇羽,你的婚姻大事怎么样了?”
陈夫人忍不住咳嗽了起来,她管得也太宽了,接下来该不是要替她刚认的干儿子提亲吧?
陈穷年道:“秦浪,你对昨晚发生在桑府的事情怎么看?”必须主动打断这母老虎的不断出击。
姜箜篌的唇角已经露出了笑意,陈穷年啊陈穷年,这可是你自己主动送上门的。
秦浪道:“陈大人,我感到昨晚的事情有太多说不通的地方,需要调查的疑点很多。”
陈穷年点了点头道:“我也这么认为,因为这件事害得桑夫人受惊,还闹出了许多误会,我思来想后,还是将这件事尽快查个水落石出为好,嫂夫人,您看这样如何?我准备让秦浪全程加入镇妖司对这件事的全程调查,务必尽快给您和桑大人一个交代。”
“可秦浪不是镇妖司的人啊。”
“是不是还不是全凭我一句话。”
“你打算给我干儿子一个什么位子?”
“就依您的意思,让他接替周炼金的位子,掌银巽护卫之职如何?”
姜箜篌总算感到满意了,向秦浪道:“儿子,以后你要跟陈大人多多学习。”
吃饱喝足,达成了目的,姜箜篌居然起身要离开了,搞得陈家上下真是哭笑不得,这母老虎折腾了一天,原来是为了她干儿子要个官位,想让她的人进入镇妖司?
陈穷年虽然答应了姜箜篌,可他并不认为一个秦浪能够在镇妖司翻起什么风浪,姜箜篌太高看了她的这个义子,也太小看了镇妖司。
姜箜篌临走之前,特地将陈薇羽叫到一边单独说话,虽然陈穷年夫妇都不想让女儿去,可碍于面子却又不得不答应,这个姜箜篌真是个祸害。
姜箜篌问话比较直接:“薇羽,你觉得我这个干儿子怎么样?”
陈薇羽淡然笑道:“桑夫人的眼光岂会有错。”
姜箜篌朝远处的陈穷年看了一眼,低声道:“我帮你们两人牵牵线如何?”
陈薇羽笑容不变:“谢谢桑夫人,可薇羽目前并未考虑过这方面的事情。”
姜箜篌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有些事早晚都得面对,女人一定要在自己最好的年华把自己嫁出去。”她搂着陈薇羽的肩膀,附在她耳边小声道:“你的事情我多少也听说了一些,难道你真打算去给一个小孩子当奶妈?”
陈薇羽毕竟是云英未嫁之身,听到她的这句话不由得羞得面红耳赤。
“我言尽于此,其实天下好儿郎多得是,为什么要勉强自己,我可告诉你一个秘密,那小孩子还是个傻子。”
陈薇羽的内心遭受了姜箜篌接二连三的心灵暴击,可表面上还得装出淡定优雅的样子:“谢谢桑夫人提醒。”
姜箜篌叹了口气,终于失去了聊下去的兴致:“薇羽,有时间去雍都,让暖墨好好劝劝你。”
陈薇羽笑着点了点头,可她却知道姜暖墨才不会劝自己,她们都是极有主见之人,不会轻易受到别人的影响,如果连这点理解都做不到,又怎会成为闺中密友。
姜箜篌可不是仅仅离开陈家那么简单,她即日就要返回雍都,陈穷年一家才不管她去哪里,只要能将这尊瘟神送走就好,真要留她在家中,还不知要怎么折腾他们。
秦浪陪着姜箜篌向悦来客栈走去,虽然陈家安排了马车,却被姜箜篌拒绝,她说想看看这赤阳城的街景。
赤阳城这两日的街景只能用死气沉沉来形容,因为皇上驾崩,家家户户门头悬着黑纱,门前挂着白纸黑字的灯笼,如无必要老百姓也不敢上街,虽然雨停了,可是阴云密布,北风呼啸,落叶飘零,到处都充满了深秋的味道。
姜箜篌走了一段距离向秦浪看了一眼道:“儿子,怎么不说话?是不是觉得我利用你所以生我气了?”
“没有,我只是在想陈穷年为什么要答应让我去镇妖司?”
“他敢不答应?陈穷年这个人精明得很,昨晚那两只妖怪分明是他授意放到桑家来的,趁着桑三更不在,想来个人赃并获,在这个风雨飘摇之时,摆我们桑家一道。”
秦浪猜到这背后有的复杂的利益牵扯,所以也没有轻易发表意见。
“我没有事先跟你商议,就带你硬闯陈府,其实就是想看看你够不够聪明,随机应变的能力怎么样,因为我之前也不确定把镇妖司的事情交给你。”秦浪显然已经通过她的考验了。
“干娘让我去镇妖司一定另有深意吧?”
“自然有,不急,你先去适应着,这其实也是你干爹的意思,这镇妖司鱼龙混杂,他早就想好好查一查,可惜这陈穷年太机警,镇妖司一直都是铁板一块。”
秦浪点了点头,他隐约猜到整件事背后真正的策划者应该是桑竞天,姜箜篌的出现只是为了推波助澜,夫妻两人配合倒是默契。
姜箜篌道:“你觉得陈薇羽怎么样?”
秦浪微笑道:“不了解。”也不想了解,看出姜箜篌的目的之后,秦浪从心底不想被她利用。
“想了解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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