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二公子对自己的车技向来有极大的自信,起先那辆宾利还在后视镜里,但没多久便被他甩了很远,又恰逢有个红灯将宾利拦住,简直是老天都助他。
晚风吹拂,很是惬意。
确定真的甩掉了那辆黑色宾利后,柳二公子忍不住得意地吹了个口哨,吹嘘:“染染,可不是我自夸,全江城就找不出一个玩车能玩儿过我的,如果不是家里严令禁止,我早就……”
后半句‘成为最牛逼的赛车手’还不曾说出口便被硬生生堵在了喉咙口。
“呲——”
猛地踩下刹车,尖锐刺耳的刹车声划破夜空。
惯性使然,两人的身体直直朝前倾,又被安全带勒回重重摔回。
柳二公子瞪直了眼,愣住。
那辆本来被他不知甩去了哪的黑色宾利突然出现,静静地拦在了他的车前。
柳二公子:“……”
视线所及是一只搭在车窗上的手,干净修长的手指间夹着根烟,夜色笼罩下,那一抹忽明忽暗的猩红似乎都染上了无尽的凉意。
看着……背后莫名浮起寒意。
“操!”柳二公子没忍住爆了粗口,而后愤怒地推门下车冲到宾利车前,“我说你……”
话音戛然而止。
一张俊漠矜贵的脸,姿态清冷肃穆,漫不经心地静静抽着烟,月光笼罩而下,为他平添了几分孤绝冷寂,一丝温度也无。
那张脸……
柳二公子竟是直接控制不出地打了个寒颤!
谁能想到竟然会是岑衍!
——江城上流圈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最是冷心冷情手段狠戾的男人。
柳二公子平日里混得很,无法无天,但此刻遇上岑衍,瞧见他那双幽邃暗沉的深眸时,只觉血液瞬间停滞,身体也愈发寒凉。
尤其,他还波澜不惊地睨了自己一眼。
原本还打算教训人一顿,在美人儿面前出出风头的柳二公子……秒怂!
“岑……岑四哥,这么巧?”硬着头皮,他勉强挤出一抹自认为潇洒的笑打招呼,殊不知虽然笑着,但他早已胆战心惊。
岑衍没有回应,只是缓缓将烟圈吐出,沉沉目光则望着前方。
前方?
柳二公子下意识顺着他的视线望去。
染染?
倏地,他心里猛地一咯噔!
难不成……
他是为了时染拦的车?
可不都说他压根一点儿都不喜欢时染?四年前都是时染自作多情?
柳二公子心里没底了。
“岑……”
车门却被推开。
柳二公子吓了一跳,直接往后退了步,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这样太没男子气概,而染染一直没下车显然就是不愿意见到岑四哥。
于是,他硬着头皮再开口,誓要保护美人儿:“岑四哥,其实我觉得吧……”
冷贵气势压下,随之一起的,是仿佛除了淡漠再无其他情绪起伏的两字——
“酒驾。”
柳二公子懵然怔住。
等反应过来之后,他倏地失声噎住,一颗心像是要冲出胸膛似的,闹得他懊恼惊慌不已。
他给忘了,在宴会上他是喝了两口红酒的。
如果……
一张脸忽红忽白,他想也没想恳求:“岑四哥!”
时染漫不经心地坐在副驾驶,双手交叠放在车窗上,下巴搁着望着路边风景,丝毫不关心前方会发生什么,悠悠闲闲的模样仿佛任何事都与自己无关。
直到,阴影落下。
柳二公子苦着张脸别扭地要她下车,确切地说,是求她下车,反反复复就一句先下车,其他什么也没有。
时染挑了挑眉。
她没动。
“不是要兜风?”她懒懒地问。
柳二公子有苦难言,偏偏前边那双眼睛盯着,他就差没叫她姑奶奶了。
时染仍不为所动,哪怕他郁闷着急模样那么明显,直到她的手机振动了下,她才撩起唇角:“行吧,明晚我们再兜风。”
明晚再兜风?
柳二公子哪里敢应?
他只得哄着时染慢悠悠地下车,正想松口气,可谁曾想她就真的只是如他所愿单纯地下了车,跟着就站在车门口,低着头把玩着手机。
柳二公子:“……”
没一会儿,他叫的代驾来了。
柳二公子有心想说什么,然而瞧着时染谁也不理的样子,又被岑衍那冷厉眼神瞧着,最终他全都咽了回去,极不甘心但又不得不妥协地上车离开。
跑车一离开,人烟稀少的马路上便只剩下了时染和岑衍两人。
路灯晕黄,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幽静环境下,谁也没有开口说话,两人像极了是在对峙。
良久,还是岑衍率先打破了沉默——
“上车。”
浸透着些许沙哑的男低音钻入耳中。
时染仿佛才意识到他的存在一样,悠悠然地转身,迎上他深邃无波的视线。
领带换了,皮带也是。
仍是那副成熟稳重模样,只是白色衬衫上的红唇印依旧在,莫名给他平添了几分轻佻撩人气息,只站在那里,便足以令人怦然心动。
时染微微偏了头,对着他的深眸扬了扬唇,掀起几分澄澈妩媚意味,末了,她似笑非笑轻声道:“岑四哥真是阴魂不散啊。”
她始终未动。
岑衍淡静地看了她一眼,烟头摁灭,他抬脚走到她面前。
时染扬眸,娇嗔问道:“怎么,岑四哥打算强迫我啊?”
“时染。”
话还未完整出口,一道声响由远及近。
下一瞬,一辆车停在两人附近。
车灯刺眼。
“大小姐,我来了。”裴远下车,快步跑到时染身旁。
时染幽幽叹息,语气和表情都很是遗憾,只是她是笑着的:“岑四哥你看,无论什么时候我都用不到你。不麻烦你了,我有人接。”
男人眸色依然幽冷疏淡,没有半分情绪起伏。
时染眸中笑意加深:“对了,有样东西要还给岑四哥。裴远。”
“是。”
裴远很快从副驾驶拿出一个纸袋。
时染轻声细语地解释,暖晕灯光笼罩下显得她温婉可人,如果不看她眼底的薄凉嘲弄的话:“岑四哥不是说衣服没拿到么,特地给你买了件一模一样的,还给岑四哥。”
裴远在她说完便把纸袋放在了宾利车头上。
“我们走。”时染说。
“大小姐,时总要我转告岑总一句话。”在征求了时染眼神同意后,裴远看向岑衍,回忆着时遇寒的吩咐特意拔高了声音说,“岑总,时总要我转告您,死缠烂打是没有用的!”
岑衍神情依然清冷。
裴远见好就收,立即收回了视线,忠心耿耿地汇报:“大小姐,说完了,我送您回家。”
“好啊。”时染懒散地应道。
转身之际,她似想到什么,明眸浅笑提醒:“岑四哥,听出来了么?洗手间里的人就是柳二公子。”
话落,她收回视线,不再看他一眼。
岑衍站在原地没有动,直到她的车子远离,他才缓慢低沉地笑了起来。
临走还要戳他一刀。
他哪里听不出她的言外之意——
你看,我明知柳二是花花公子,一面和女人在洗手间恩恩爱爱,一面热烈追求我哄我开心,可我宁愿选择他,也不愿多看你一眼。
就如同那晚在私厨外她说的,就算她再怎么见一个喜欢一个,也断然不会再喜欢他再选择他。
车子在马路上平稳前行。
时染漫不经心地欣赏车外风景,忽的想到什么,她扭头看向裴远,问:“我哥这次出国怎么没让你一起去?”
裴远是时遇寒的心腹,大多情况下都是寸步不离跟着的。
裴远一边开车一边面不改色地说:“大小姐,时总让我留下来保护你。”
“是么?”时染挑了挑眉,哼笑,“裴远,老实人是不能说谎的哦。”
裴远:“……”
脸色不自然了。
“没有。”他坚持。
时染似是来了兴趣,哼哼了声:“恐怕不是保护我,是保护他的未来女朋友的吧?我这个妹妹只是顺便,是不是?”
裴远尴尬,脸色更不自然了。
“大小姐……”
“行啦行啦,不问了,你是老实人,不能欺负你。”时染一本正经地逗他。
裴远:“……”
还想说什么,后视镜一瞥,发现那辆黑色宾利。
“大小姐,岑总跟上来了,要我甩掉他吗?”他问。
时染扬着手,漫不经心地盯着自己今天刚做的美甲臭美,闻言语调凉漫:“他要跟那就让他跟。”
“是。”
时染丝毫不管。
哪怕最后岑衍跟到了公寓楼下,她也不曾再看他一眼,直接将他彻底无视,而恰好姜婳从外地归来,两人遇见便挽着手一块上了楼。
姜婳的剧本还需要修改,时染知道这次剧本的重要性,便没有闹她,两人说了会儿话,各自洗完澡后,姜婳开始工作,时染便习惯性地拿出了平板看电影。
都在客厅,依然是所有的灯都开着。
这已成为了时染的习惯,也是姜婳和她在一起时的习惯,她不放心时染一个人呆着,只要她在,她会陪着她看着她。
时染其实很累,可她睡不着。
本想吃安眠药助眠,但想到姜婳若是看见了一定会生气,她只知道自己失眠严重,却不知道她还会吃安眠药,若是知道了一定会阻止,说不定还会现在就强行带她看医生。
算了。
最终,她放弃。
却没想到看着看着电影,她竟然隐约有了睡意,眼皮也逐渐变重,最后,她迷迷糊糊陷入了睡梦中。
时染做梦了。
第二次,梦里全都是岑衍,和野外生存那晚不同的是,这一次画面格外清晰,也十分完整。
从两人初见,到她单方面热烈地追求,再到最后她伤心欲绝离开。
一帧帧,一幕幕。
她搂着他娇笑,她偷吻他唇角,她心跳加速大胆的表白,她偷偷从背后抱住他,跳到他背上撒娇地要他背,她眼里心里满满的都是他……
点点滴滴,恍若昨日。
时染不愿梦见这些,可无论她怎么试图甩掉,那些梦仍是如影随形,缠着她,追着她。
而梦的最后,画面停留在了……
心尖蓦地被刺痛,痛感延绵不绝经久不消,时染猛地睁开眼从沙发上坐了起来。
“做噩梦了?”姜婳听到她的动静转头,跟着起身给她倒了杯水递给她。
时染接过。
眼神仍有些茫然,她闭了闭眼,而后很斯文地喝了几口,喝完,她的手始终握着杯子久久没松开。
她垂着眸。
半晌,她仰起脸看向姜婳:“我梦到他了。”
乔越的名字差点脱口而出,然而望着她的眼神,姜婳还是换了个名字:“岑衍?”
“嗯。”
指腹在杯子上无意识地轻轻滑着,说着说着,时染低低地笑出了声:“他现在又来招惹我……婳婳,你说,他是不是有病?”
“嗡”的一声,手机忽而振动提示有微信消息。
纤细手指按了按额角,时染拿过,随手点开。
而后……
她唇角勾起了冷艳弧度:“他就是有病。”
微信是柳二公子发来的,只一句话——
【染染,明天不兜风了,后天大后天大大后天都不兜风了,现在谁都知道了,你是岑四哥的人,我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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