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佶这个“什么都能做,就是不适合做皇帝”的皇帝,生性风流,又爱流连青楼,几乎是朝堂中公开的秘密,但这并不影响后宫中皇子和帝姬接二连三的诞生,因而今年上半年出生的小皇子被赐名,于朝堂上而言其实并不是什么大事。
但这件事却实实在在的在诸葛正我心中掀起了大波澜,他听闻此事时就难以避免的露出惊愕的神情。
说来昨日诸葛正我和苏梦枕在神侯府密谈了大半个时辰,诸葛正我成为了为数不多知道顾红袖真实来历的人,只红袖刀化形一事,搁在并不像赵佶那样信鬼神的诸葛正我心中,让他感觉更多的是荒诞,就像是听了说书先生天花乱坠的神幻故事般。
只苏梦枕没有必要化身说书先生,用这等荒谬的事来消遣诸葛正我。
诸葛正我在意识到这件事后,就不得不正视起来了。
再者宋朝如今的状况就摆在那儿,容不得诸葛正我做睁眼瞎,认为宋朝可以千秋万代,永享太平。可以说神侯他老人家在面上否认‘浪翻云’所言时,内心其实已经在动摇了。
今日未来宋高宗的出现,虽说不至于让诸葛正我顿时就相信了‘浪翻云’的预言,但让他狠狠动摇倒是真的。这份跌宕起伏心态,让诸葛正我险些立刻动身赶往天泉山,想听听‘浪翻云’还记得什么,还会说出什么来,但关键时刻诸葛正我还是按捺住了:
此事是不是太过于巧合了?
到底他昨日才见到了被‘浪翻云’上身的红袖刀,今日赵构就出现了。
这个问题吗?
只能说神侯他老人家有那么点真相了,顾红袖昨天从三合楼赶往皇宫,本来是想去会一会赵佶的,哪想到机缘巧合下遇到了诸葛正我。顾红袖先前在白楼中看过诸葛正我的资料,当下便想着既然遇到了,那就和诸葛正我打个招呼好了,顺带着见识下诸葛正我的浓艳枪。
至于顾红袖先后扮演了陆小凤,还有后面的浪翻云,那可都是随机应变加就地取材来的。同理,在神侯府时顾红袖“预言”了那么一把,也是不期然想到了南宋开国皇帝宋高宗赵构,在明日便会被赐名,反正呢,就是灵光一闪。
当然了,顾红袖也不会否认这其中有恶趣味在作祟——历史进程若是一成不变,那岂不是没什么意思?
话说回来,诸葛正我即便是当下起身去了天泉山,他也不会如愿见到从明初而来的‘浪翻云’,他倒是能见到“神通侯”方应看。
先前也说过方小侯爷明面上是站在金风细雨楼这一边的,他这次来天泉山就打着恭喜苏梦枕得一员大将的名号。
“苏公子纵横天下,雄视武林,如今有得一胜于关七的高手相助,想来不久之后你的楼子里便会多几个分堂了,开封府里也能多几分安定。”方应看眼神明亮清澈,他本来生的又俊美,笑起来的时候更显得率真可亲,如今一番话说下来,更显出他的真挚来。
好像他是那么真心在希冀苏梦枕能鲸吞下六分半堂。
苏梦枕也在笑,他从来都很吝啬露出笑脸,但方应看显然不在他吝啬笑容的列表上,“既如此,那便借小侯爷吉言了。”
“哪里哪里,”方应看摆摆手,复而露出一副好奇的神情,“现下大家都在讨论那能胜过关七的高手,却无一人知晓他的名姓,我想着总不好用‘赛关七’这样的称呼吧,现下便想冒昧问一问苏公子该如何称呼此人?”
苏梦枕眼中竟流露出几分温暖之意,微微一笑道:“苏红袖。”
方应看微微一愣,不说这名字取得如何,单那个姓氏就很值得玩味了。昨日三合楼一役,说来是雷损用雷纯为诱饵设下的陷阱,但可少不了方应看在背后推波助澜,单看五圣主和六圣主是他身边的亲信,以及关七不知为何对这两个圣主言听计从就可见一斑。也正因为如此,方应看是很密切关注了三合楼一役的,更因为事态发展超乎了他的预料,让他更为在意,以至于三合楼一役从头到尾的细枝末节他都查了一清二楚,更不用说顾红袖那和苏梦枕极为相似的长相,还有被雷击过后对着苏梦枕一番言语。
顾红袖是苏梦枕的兄长,也是大部分人的推测。
方应看对此持保留态度,今日玩笑似的问起也是想试探一二,不曾想得出这么一个看起来更肯定这一推测的答案来。
方应看仍没有贸然下定论,他的眼力见终究比不上六分半堂的狄飞惊,也不知狄飞惊会是个什么样的想法。
方应看脸上仍挂着率真的笑容,却没有再多问下去。他今日过来本是想勘探下苏梦枕的态度,顺带旁敲侧击下顾红袖的身份,他也没指望苏梦枕会把顾红袖的身份毫不隐瞒的说给他听,苏梦枕没那么傻,他也没那么蠢,谁又知道‘苏红袖’这个名字不是苏梦枕随口说的呢?
方应看心中思绪万千,脸上谦和可亲的笑容从头到尾都没有退去过,在从苏梦枕这儿得不到更多有用的讯息后,便起身告辞了。
金风细雨楼有四色楼,其中黄楼是用来娱乐宴饮的,方应看来金风细雨楼,苏梦枕便是在黄楼招待的他,与此同时方应看的马车就停留在黄楼石阶之下。方应看既是御封的神通侯,又有方歌吟这么一个大侠做义父,同时还有个有桥集团,足见他能量不可小觑,这一点从他侍卫是“八大刀王”就能窥见一二。
除了方应看,谁还有这样的资本呢?
苏梦枕亲自送方应看到了黄楼门口,看着方应看上了马车,注意到往常为方应看掀帘的“铁树开花”兄弟并不在。
苏梦枕脸上的笑容变都没变。
倒是等到车帘放下,隔绝了他人目光后,方应看脸上的笑容顿时就变得无影无踪。
马车缓缓驶动,还没驶出天泉山呢,就出现了一个挡道的。
“公子。”说话的是使五虎断魂刀的彭门传人彭尖,他的声音中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这让方应看不禁皱起眉来。等掀开车帘,看到挡在车前的是谁后,方应看不由一怔。
是苏梦枕口中武功极有可能已胜过关七的苏红袖,不过对方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想在此地截杀他?
甫一想完,方应看就在心中失笑,他是常常做出一副率真无邪的样子,好降低其他人的防备心不假,可他又不是真的心无沟壑。像这样对苏梦枕来说都是百害而无一利的做法,便是苏梦枕真的被顽疾折磨疯了,他也不会做出来的。
方应看挥开那乱七八糟的想法,朝着顾红袖温和有礼道:“苏红袖苏公子?久仰久仰。”
可惜方应看并没有得到回应,顾红袖是第一次被叫做“苏红袖”不说,他现在的注意力还都在“八大刀王”的刀上。
这“八大刀王”是对方应看身边八位使刀高手的统称,从名称上来看就知道他们的刀法全都是一流,能在江湖刀法界称王称霸的那种——他们每个人自然都有一把宝刀。
顾红袖的目光便从彭尖的五虎断魂刀,一一掠过其余人的宝刀,最终落在站在队末习炼天的惊魂刀上。他的目光专注,眼睛里有着不容忽视的亮光,看着看着还露出欣悦的笑容,但被他看的刀的主人们心情并不欣悦。
即使顾红袖并没有往他们脸上看,但他一一看过他们的刀,就足够让他们心中一凛了。三合楼一役即便是昨日发生的事,可雷损是谁,关七又是谁,他们每个人都举足轻重,能踩着他们俩上位又能在雷击中活下来的顾红袖,可以说一举成名天下知,更甚者他还击败了无人能敌的关七。
以及他用刀。
这能不让八大刀王在心里犯嘀咕,同时噤若寒蝉吗?
方应看:“……?”
方应看的笑容僵了僵,稍微扬高了点声音道:“苏公子?”
“你在叫我?”顾红袖终于给了方小侯爷一个正眼,不等方应看说什么,顾红袖就露出雀跃的神情,用很期待的语气问道:“你带血河来了吗?”
方应看刚来得及想眼前这人怕是不姓“苏”,不及细想其中深意,就乍然听到这么一句很突兀也不知该如何理解的话。
这时方应看想到了眼前这人似乎和关七关系莫逆,而关七却是被他利用“铁树开花”两兄弟,使了很多手段诸如下毒和蛊虫等,更重要的是利用温小白这个关七的执念将关七控制住的。方应看能查到温小白的事,自有他自己的办法,但既然他能查到,那其他人定也能查到,而眼前此人却不像关七那样能被人所控制……想到这儿,方小侯爷的笑容消失,定定地看向顾红袖,心也止不住的往下沉。
他不禁想:若‘苏红袖’就此杀了自己,以他可胜过关七的武功,旁人又能耐他如何?苏梦枕完全可以手掌这样的大杀器,进而所向披靡,就像当年横走开封府的关七。
顾红袖对方应看的神情变化似乎毫无所觉,他偏了偏头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你带血河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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