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鬼啊!”
“养着毒龙的秃头女鬼!”
“冤有头债有主,秃头女鬼晚上可别来找我啊!”
这三句话一句比一句响亮,众人也听出来那是周伯通的声音,只是他口中的秃头女鬼,众人也没怎么当真。谁让周伯通从出现到现在,都是一副混不吝又头脑不清明的做派呢,所以他说的话,还是不要当真的好。
除了公孙止。
公孙止脸色大变,如果周伯通单说什么秃头女鬼,他还不一定会联想到裘千尺身上。可周伯通偏偏还提到了“毒龙”,这就让公孙止想到了他养在丹房下的鳄潭中的鳄鱼,还有被他斩断手筋和脚筋,扔进了鳄鱼潭中的裘千尺。当年他受够了裘千尺的霸道和狠毒,想带着柔情似水的柔儿离开绝情谷,没想到被裘千尺那个贱人发现,还逼他杀死了柔儿。
既然她不仁,就不要怪他不义。
公孙止稍后就迷醉了裘千尺,将她的手脚筋脉挑断,扔到了鳄鱼潭中,想让鳄鱼将她分食。这多年来,公孙止权当裘千尺死于鳄鱼腹,可没想到他即将娶新妇时,这个贱人又阴魂不散的冒了出来!
公孙止脸色陡变,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有所隐瞒。
公孙绿萼不免想到周伯通说的秃头女鬼,她会不会是她娘亲裘千尺的冤魂,可公孙止到底还是她父亲,她如何都不愿意想是他害死了裘千尺。当下惨白着一张脸道:“爹爹,娘——”
“你闭嘴!”公孙止毫不留情地呵斥道,怎么看怎么都是做贼心虚,还有那么几分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
顾情花这时回过神来,他并没有因为公孙止的自白就对男女之爱失望,而是想到了什么一般,恍然大悟道:“难道——”
公孙止眼底藏有阴翳,心中已起了杀机。
其余人也齐齐侧目,哪怕绝情谷的爱恨情仇和他们没什么关系,可这年头谁不喜欢听故事呢。
“——这是人鬼情未了?”顾情花说着还眉开眼笑起来,他欣喜地一合掌,语带向往道:“不曾想我刚出世就遇到了这种传说中的男女之爱,这可比替身说,失忆说要浪漫得多。”
公孙止:“……”
杨过:“……”
金轮法王等人:“……”
不,正常人都不会这么想的。
更遑论心头早已蹿上一团火苗的公孙止,他从见到长着年轻时裘千尺脸的顾情花开始,那团小火苗就有开始灼灼燃烧,让他感受到阵阵焦躁。期间杨过跳出来认他要娶的柳姑娘,还有柳姑娘反常的表情,都让公孙止又妒又忌,这无疑更助长了那团小火苗的气焰。当然了,更多的还是裘千尺!
公孙止深吸一口气,正要说什么,声称自己见鬼的周伯通就从屋外窜了进来,等他看到顾情花,就连忙退了出去,只从屋外探个头进来,叫嚷道:“我就说你年纪一大把了,竟然还娶个年轻闺女,怎的那般为老不尊,现在可好,有女鬼来找你这个负心汉了!”
说着他就要把头缩回去,下一刻又伸了出来,“我看她早就找上你了,你看你脸色蜡黄蜡黄的,定是被那女鬼吸了精气,说不得过个三五日,你就只剩下一堆白骨了,哈哈。”
周伯通原先在屋顶上被绝情谷弟子的渔网网住,绝情谷弟子们才把他绑下了屋顶,要交由公孙止处置时,周伯通就像是泥鳅般从渔网中钻出,一溜烟就不见了人影。不过这里是绝情谷,他哪里有绝情谷弟子熟门熟路,在绝情谷弟子们的追捕下,他慌不择路就跳下了一个洞穴,那洞穴也是深得很,大概有百丈高。
若是寻常人,从上面摔下来定会摔成肉饼,可周伯通武功高深不说,那洞穴底下还有不少枣树,周伯通就安然无恙地落地,哪想到那洞穴底下有个秃头女鬼,可把他吓得不轻。
等他火急火燎地跳出洞穴,竟从鳄鱼潭中游了上来,那鳄鱼潭就在丹房下面,周伯通来过丹房,他清楚得很,当下就知道公孙止不是什么正经人,便颠颠地跑来戳穿公孙止的真面目。
好吧,那两番话都是他胡诌的。
可周伯通才不管这些,反正公孙止都这么老了,还想娶个美貌的姑娘,就是为老不尊!
不过周伯通这两段胡诌的话,还是说到了公孙止的心坎上。哪怕没有负心汉论,就是周伯通说他那么大年纪还要娶柳姑娘,就让公孙止很是气结,以及在周伯通嚷嚷完后,厅中人都或直接或隐晦看他脸色,更足够让公孙止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半晌说不出话来。
顾情花也盯着公孙止的脸看了看:“原来竟是这样吗?谷主娶柳姑娘并不是让柳姑娘做替身,而是让她来为你们那人鬼恋打掩护?”
公孙止立马怒火攻心,手指着顾情花,恶狠狠道:“我不管你到底和裘千尺那贱人有什么关系,和周伯通还有这群人是不是联合好的,就算是我当年把裘千尺挑断手筋和脚筋,扔进鳄鱼潭又怎么样,今日你们既已来了,那就得让你们见识见识我绝情谷的手段!”
公孙止杀机既起,他就决意将这群入谷的外人一网打尽,将当年的事说出来又如何。
公孙绿萼不可置信道:“爹爹!”
“别叫我爹,谁知道你是不是我公孙止的女儿?”公孙止心中划过一片冷芒,他现在都怀疑起是公孙绿萼将人引来的,再有周伯通将顾情花误认成瑛姑,谁知道瑛姑是不是就是裘千尺,裘千尺当年是不是也背着他,和其他人私通!反正如今撕破了脸,也就没必要再留着公孙绿萼了。
打定主意后,公孙止又看到了清丽若流风回雪的小龙女,脸色稍霁,“柳妹,勿须理会这等恶客,等我将他们赶出绝情谷,我们即刻拜堂成亲。”
杨过失声道:“姑姑!”
周伯通拍着大腿叫喊道:“我从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马光佐跟着说道:“是啊,你都把原配夫人害成这样,竟还轻飘飘地就这么揭过?这样的负心汉,还好意思叫人家这么美的姑娘嫁给你?”
公孙止脸色扭曲起来,“那个恶泼妇又是什么好人了?”他也不多说,只转过头来和小龙女道:“柳妹,你不用听他们乱说,我是爱你唯恐不及,若对你有丝毫坏心,管教我天诛地灭。”
小龙女却轻轻摇了摇头,“公孙先生,当日若没有你在荒山中救了我,我怕是已没声没息的死了,你于我有救命之恩,且一直待我很好,只如今你为何会害你的原配夫人?既有夫人,为何要娶我?”她会应允公孙止的求婚,是为了杨过好,想借机绝了自己的念想,但她并不喜欢公孙止,她既已把一片真心交付给杨过,那便不会再把真心分给他人。
想到这儿,小龙女情不自禁地去看杨过。
杨过又终于从小龙女眼中看到了熟悉的神采,他便知道小龙女这是认了他,心中涌出了无限柔情蜜意,这又牵动情花之毒,顿时剧痛难当,忍不住大声嚎叫起来。
公孙止当即冷笑起来:“你既是亲口允婚,那断然没有悔婚的道理!若是我没猜错的话,这个杨过他中了情花之毒,每过一个时辰,疼痛便增一分,三十六日后会全身剧痛而死。不过在十二时辰之内,我有秘制妙药可给他医治,一天之后却是神仙难救。他是死是活,就由你说罢。还是说你宁可任由他慢慢痛死?”
小龙女再也忍不住,冲着杨过喊道:“过儿——”
杨过全身发颤,疼痛难忍,可小龙女认了他,他却咧嘴笑了起来,“姑姑,你终于认过儿了?”
小龙女却见他双眼黯然无光,想得到他身上如何痛苦,恨不能代替他痛,又哪里忍心看他受苦,当下只能看向公孙止,可不等公孙止露出得意之色,杨过就抢先道:“姑姑,别求他,他根本就没有解药!能医治情花之毒的绝情丹,就只剩下一枚,现下已被老顽童偷走了。”
公孙止:“!!”
公孙止回过神来,怒不可遏地看向公孙绿萼:“小贱人,是不是你和他说的?”
公孙绿萼身形颤抖,几乎站不住。公孙止一直以来都对她很严厉,这些年来也总是尽量避开她,不和她见面,从前公孙绿萼还以为公孙止是怕见到她,想到去世的母亲,可现在亲耳听到公孙止说起当年的事,还这么称呼她,她如何能承受得住。
更让公孙绿萼伤心欲绝的事还在后面,公孙止在大骂过后,双掌翻起,手掌心隐隐带着一股黑气,就那么欲朝着公孙绿萼拍去,看得出来是要置公孙绿萼于死地。
“小心!”
可万万没想到的是公孙止却突然变了方向,身子前纵猛然变招,那一掌硬是转而对向了站在公孙止不远处的顾情花。
说来常人出拳发掌,总是以臂使手,手臂回缩,拳掌便跟着打出,他这一招却是以身发掌,手掌不动,竟以身子前纵之劲击向敌人。本来全身之力虽大于一臂,然而以之发招,究嫌过于迟缓,公孙止这一掌却是威猛迅捷,兼而有之。
更有众人都以为他要攻向公孙绿萼,而顾情花他从刚才开始就皱起了眉,似是不懂公孙止明明对裘千尺爱恨入骨,可为何又要对另一个女子海誓山盟,因而没插嘴说什么不说,还明显一副陷入沉思的模样。
众人都意料不及,杨过要再喊“小心”都不及喊,公孙止那一掌就已打在了顾情花胸口要害。
杨过虽是今日才认识了顾情花,但他觉得顾情花人虽是神秘,人却并不坏,不想他就此毙命,便忍着疼痛,想要上前拦住公孙止的下一招。可没想到公孙止那一掌打下去后,顾情花安然的站在原地,反倒是公孙止倒退了好几步,还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手掌,像是没想到自己明明打中了对方,却怎么是他被反震。
下一刻,公孙止却觉得手掌上有数十只黄蜂蛰咬般,又似是被数十个情花刺刺中。公孙止当年就被裘千尺推进过情花丛中,尝过被数不清的情花刺刺中的滋味,当下倒不至于认为他是被情花刺刺中,但手掌的疼痛做不了假,他当下脸色大变,朝着顾情花嘶吼道:“你身上穿了什么?你对我做了什么?”
已经猛跃入到厅中,要打死公孙止这个龟孙的周伯通也傻了眼,他自认为悄悄的看向顾情花的胸口,却是意识到哪里不太对了,他抓了抓本就乱糟糟的头发,“啊!你是不是得了黄老邪的软猬甲?我记得他家有这么一件刀剑不入的衣裳,可你怎么能和黄老邪有关系呢?”
众人:“??”
说来这一连番的变故,本就让众人反应不及。先是要感慨虎毒还不食子呢,公孙止却要对自己的女儿下毒手;再是公孙止半路变招,攻向了不是什么来历的顾情花,他们还当顾情花并不会武功,以为他要遭了毒手;哪想到人家毫发无伤,反而是公孙止遭了反噬;紧接着周伯通就跳出来,把“东邪”黄药师扯了进来——哪怕如今名声最盛的大侠是郭靖,而当年的五绝并不怎么在江湖上露面,可那毕竟是天下公认的武学宗师,他们的事迹仍在武林中流传,这点从在场的没有一个不知道黄药师是谁,就能看得出来。
总而言之呢,这人又怎么和东邪扯上关系了?
顾情花看了周伯通一眼。
周伯通立马就避如蛇蝎的撇开头,对着公孙止嚷嚷道:“软猬甲上有毒,你就快要死了,活该啊活该!”
公孙止:“!!”
却是顾情花否认了周伯通的话,“和软猬甲没关系,不过你现在确实中了毒,中了情花之毒。”
公孙止那一掌确实没实实在在的打中他,可作为一棵情花树,顾情花浑身都是看不见刺。
不是……
是他能让公孙止如同被情花刺扎伤,进而中了情花之毒。
顾情花说着若有所思道:“我现在有点懂你和裘千尺之间的相处之道了,你们不是那种一般的爱侣,而你以为你只是恨裘千尺,却不知你其实是爱着她的。你还不承认也没关系,现在你既已中了情花之毒,你就可以借此看清楚了。”
公孙止脸色铁青,却半分不信顾情花的话,也受够了顾情花和周伯通的唱念做打,心道:“等将他们擒住,还怕他们不把解药交出来?哼,到时候就让他们尝尝真正的情花之毒!”
想完,公孙止双手击了三下,叫道:“将他们俩拿下!”
两旁还暗自揣测着这其中混乱关系的绝情谷弟子们,便齐齐回过神来,十六人分站四方,每四人合持一张渔网,同时展开,围到了顾情花和周伯通身边。
金轮法王本来就不是和他们俩一伙的,更何况金轮法王他们奉命追着周伯通过来,是忽必烈不想周伯通去襄阳,以助郭靖一臂之力。所以这会儿若是周伯通被绝情谷打败,甚至打死,那其实更合金轮法王的意,所以他见状也只是微微冷笑,坐在原地,袖手旁观的用意再明显不过。
杨过倒有心相助,可公孙止并不将杨过放在眼里,他双手又击了三下,十六名绿衫弟子交叉换位,将包围圈子缩小了几步。四张渔网或横或竖、或平或斜,不断变换。原先他们就通过这渔网阵擒拿住了周伯通,且渔网阵确是变幻无方,极难抵挡。
周伯通小心翼翼地瞄了顾情花一眼,又极快地收回视线,然后再去偷瞄,再收回目光,好似并没有把渔网阵放在眼里。
公孙止气得不轻,又他看顾情花看到的仍是裘千尺,便张嘴讥讽道:“裘千尺那个贱人害我心爱之人,她自己还不是水性杨——”这个词还没有说完,他也不知是想到了谁,反正整个手掌就像是被绣花针狠扎一样,痛入骸骨,让他握着手腕,不由得痛嚎起来。
公孙止:“!!”
其余人:“??”
只有顾情花露出一副“我早就告诉过你了”的神情,“你还不承认吗?”
公孙止已想到了当年遭受情花之毒的锥心之痛,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瞪向顾情花:“你怎么会——?”
现在是想人家是怎么以身施用情花之毒的时候吗?
公孙止疼得冷汗淋漓,想起了最后一粒绝情丹。当年那么多绝情丹,让裘千尺全都毁了,当时只说是留下了一颗。那一颗他当时吃了,可他后来还从裘千尺那儿偷得了一枚,结果却是被周伯通给偷走了。想到这儿,公孙止眼睛充血,直指着周伯通道:“快把绝情丹还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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