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人说礼不可废。
突然离家出走的辈分让裴芷有点儿晕头转向。
裴忠南更晕。
他不知道怎么聊两句天,就要人家当后妈了。对裴芷的奇思妙想感到无语。
父女俩沉默相对,裴忠南没忍住给她脑门崩了一个毛栗:“想什么乱七八糟的。”
“……您,不是?”
“你爸我看起来,就这么想要迅速展开一段黄昏恋?”
裴芷也纳闷:“那聊那么开心,我八百里外都听到您笑得跟朵花儿一样了。”
她说完察言观色又补充:“唐总笑得也很灿烂。”
“大老远从陵城到三亚,碰到个熟人聊两句笑得灿烂点儿又怎么了?”裴忠南气得不轻:“你是不是心里装什么事呢,神经这么紧张?”
“没有。”裴芷答得斩钉截铁。
她怕裴忠南看出什么,赶紧推着他往唐妩那边去:“您二位接着聊,我……对了,爸。您把相机还我,我回去修照片,中午别找我吃饭。晚上也不用找了,我打算自己逛逛。”
裴忠南被推着走两步,回头看她:“搞独立?”
“不是搞独立,不想参加你们台的聚会。酒桌文化,我还是算了。”
她推拒的理由很正常。
放平时说出这种话也很是她的风格。老裴没再多想,摆摆手:“自己注意安全。”
“知道知道,您继续。”
唐妩看起来不像唐嘉年那么傻白甜,不是聊天没分寸的人。
就算……
就算把她的事儿都抖露出来,她也得拔腿先跑,眼不见为净。这么一打定主意,手指抵在唇角往上一按,揶揄老裴:“我走了啊,再笑一个。”
“捣蛋孩子。”老裴笑骂。
***
她下午当然没躲在房间修照片,而是偷跑去机场接机去了。
三亚已经热上头,谢行穿了件宽松大号T。袖口刚刚好垂到臂弯处,只露出那块太阳状的疤痕,再往上骇人交错的伤遮得很严实。
他鼻梁上架一副宽边墨镜,镜片偏深黑,一眼望不到底。在看到她时,因为燥热和其他一些不知名原因拉平的唇角终于有了松动。
他单手推着拉杆箱大步走近,修长的手指穿插进黑发往后一捋,露出额前薄汗,向她抱怨:“热。”
“热啊?”裴芷抬手随意抹了一把,揶揄道:“我给你扎个揪揪,要么。”
谁都没有随身带发蜡定型的习惯,扎头发的皮筋,手上倒是有一个。
裴芷说着真从腕上褪下,朝他勾手:“扎不扎。”
他没皮没脸贴上来:“你扎我就要。”
两人耽搁的这一会工夫,原先落在后边的几个小姑娘也从抵达口出来,一眼看到抢眼的俊男美女组合,发出不小的叹息。
“哎——真有女朋友啊。”
“酸了,女朋友的小皮筋扎揪揪,你没发现露额头比刚还帅么!怎么好看的小哥哥都有对象?”
“难怪脸臭,理都不理小文,和他女朋友都不是一个档位的……”
“啧,有完没完啊。”
小姑娘说着压低声音从旁走过。
裴芷听到几句,朝他挑眉:“这么吃香?”
“香什么,我有女朋友了。”
他说着抬手摸了摸矗立在额前松松垮垮一个小揪,终于露出满意的表情。
裴芷拽着他的手往机场外走。
中午碰到唐妩那事儿没来得及说,他那就登机了。这会一见到他真人,忍不住又想起来。
她把差点以为乱辈分的事给他一说,结果他的重点全偏了,只想着问:“她呛你没?”
“没啊。我跑得快。”裴芷庆幸完耸肩,“不过后来她和老裴单独聊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他好整以暇地驻足看她:“不听听?”
“听什么啊——”
裴芷自顾自说着,突然发现他停下脚步,紧跟着也一停,突然顿悟:“不会吧,他俩不会真有什么吧?那我和唐嘉年怎么办?她喊我姐姐,还是喊我表嫂?”
“还是叫表嫂吧。”
谢行像得逞的狐狸,抬手勾了勾她耳边碎发,视线穿过墨镜落在她莹白的耳垂上:“表嫂好听。而且吧,告诉我们家裴裴一个秘密。”
“什么?”
“唐妩没离过婚。”他笑,“想什么呢你。”
“……”
刚才装模作样逗她的是谁?
裴芷差点朝他竖中指,憋了口气:“缺德么,我还以为唐嘉年跟妈姓是因为——”
“姐姐,你怎么这么可爱。”
他给她把碎发别到耳后,顺手揉了一把她发顶,嘴角噙满笑:“有这胡思乱想的工夫,不如想想今晚的事儿。”
裴芷嘴硬:“有什么好想的,又不是头一次。”
“哦,那我自己一个人想。”
机场人声嘈杂。
一离开空调,晚风卷着热浪迎面裹了上来,带着海边特有的潮气。
沾上裸-露在外的肌肤,也似乎变得粘稠起来。
穿行到对面出租车等候区的几步路,协管交通的哨声、行李箱轮子的滚动声、周围热烈的人声都混着掺到了一起涌入耳朵。
或许是因为没那么安静,突然滋生了底气。
裴芷偷偷拽了他一下,很小声地说:“那个……你轻点儿,好久没……”
谢行迟疑两秒,终于从她脖颈一路攀升、后知后觉的红晕上理解到意思。
“我……”
话刚开了头,他发觉自己声音有些哑。
原本说自己一个人想只是随口一说,事到如今即便克制自己不去想,但行动和思想无法达成妥协一致。
他偏过头咳了几声,再回头时心头早已爬满密密麻麻的痒。
半晌,依旧是烫哑了般的嗓音,简短答道:“好。”
***
一路回酒店,好像都没人说话了。
裴芷突然懊恼,想自己刚才是不是提得太早。
但如果真到了房间……
只有他们两人,那么安静,几乎可以听到自己心跳声的环境,她怎么可能说得出口。
平时最多隔着电话逗他一两句,到了跟前,也不是不知道他的疯劲儿。做什么都得收敛一些。
两人各怀心思,沉默着坐了一路。
临下车,司机像看出点什么似的,操着一口非常不三亚的东北话热心劝和:“哎,你俩快别冷战了,这一路车开得我都累心。出来玩儿不得开心点,赶紧的吧,和好呗。”
裴芷绷了一路终于没忍住笑出声。
到酒店路上,她不是光玩哑巴,还试探了一下老裴。
他这个点儿还没回酒店,在外边聚餐呢。
也就是因为他不在,才能拉着谢行正大光明去办入住。
本来升了套房想住一间,但谢行多想一层。
说老裴火眼金睛厉害着,怕他突然去她那造访发现点什么蛛丝马迹。于是多订了一间同层套房。
反正不在乎什么海景不海景的,不靠海一侧房型宽松,订的那间刚好在她对门。
两人小情侣般扣着手上楼。
到门前,相视一眼,欲言又止。
“……去我那?”
“……你那?”
拉杆箱滑轮声骨碌碌淹没在地毯里,裴芷仿佛听到自己灵魂出窍的声音。
她机械地点点头:“我洗个澡,再过去。”
“要不。”他舔了下唇,“拿过来洗吧。”
之前有多能,临到事前,裴芷发现和唐嘉年一样,不过是个嘴强王者。
前两天还在电话里那么逞强呢,总不能现在犯怵。
她皱着眉:“拿来拿去多麻烦。”
“那不要衣服了。”
“什么——”
裴芷还没理解透他的意思,整个人腾空而起,腰里有股力道蛮横地扶着她稳稳落在行李箱上。
“扶稳。”他说。
行李箱滑着前进,鞋跟侧着刮过地毯,划出一道细小的痕迹。
她下意识反手抓住拉杆,眼前拢下阴影,几乎同时,耳边倏地传来门锁滴滴一声清脆的电子音小调。
关门、开门一气呵成。
她再回过神,已经身处一门之隔的房间内。
海边高层灯光稀疏,只有柔和月光透过露台玻璃斜洒在房间一角。房里没插卡,眼前昏暗交叠,模糊得像回归像素时代。
“不……开灯吗。”
她大致判断着呼吸声的方向,扶着拉杆站稳,背贴到门边。
身上滚烫得只剩贴着门的脊背还能传输回一点凉意。
“要不,”
还是开灯吧。
当然,没再给她机会说出口。
同样年轻滚烫的温度贴了上来,像天生与她契合似的,死死卡着她。每一处骨骼缝隙都迅速沾上了对方的味道。
和一个人熟悉到某种程度,就会发现,不用视频只是看文字,就能大致猜到他心情如何。当然也会发现,他喘气的轻重急缓,每一个带着鼻音的转角代表什么含义。
呼吸一声重过一声。
裴芷知道,他还没有完全放开,是压抑着的,痴迷;和近乎狂热的,爱慕。
掌心带着一点粗粝,按压在脖颈激烈跳动的血管处。不知是谁的心跳,宣泄得更激昂一些。
他在用自己感受,她也因之而起的热情。
裴芷觉得自己大概也疯了,竟然莫名喜欢着这种手心游走之处争相激起鸡皮疙瘩的刺激感受。
或许他们本质,就是忍不住惺惺相惜的那类人。
黑暗之中,最适合用除了眼以外的任何地方去感受。他的手不□□分,尽最大可能满足着自己盛大的好奇心。吻也终于从唇边拉扯开,带着湿气卷到下巴尖,再游走回唇角。
像条蜿蜒回转的山路,氤-氲在延绵细雨中,辨不清归来去兮。让她想咬牙抿着声,又咬不住。
宛如一场费尽心力的折磨。
她几乎要往下摔倒,所幸拉杆箱还在脚边,阻挡住一部分力量,堪堪支撑着摇摇欲坠的人。
紧接着一股力道将她重新捞起贴回门板,支撑点猝不及防变成了抵着她腰间的那双手。扣得死紧。
终于得到一瞬休憩,她吸了吸鼻子,用力换着气:“……我没力气。”
被她扎起来的那一小揪碎发直戳她下颌,他埋着头,对今儿这件深V领大有意见。于是细雨就这么裹到了领口。
裴芷抓着他的上衣下摆,左右避着:“我要洗澡。”
良久,有人在黑暗中哑着声回:“好。”
高跟鞋不知甩在了哪,一只似乎脱落在衣帽间前,另一只进门没多久就失了踪影。
她晃着足尖坐在洗手池台上,用手指抵他:“你先出去……”
他不放过她的耳垂,声儿也带着繁忙时特有的含糊:“不一起?”
“不要。”
似乎在这一点上,她依旧不肯妥协。
没陷入太久的僵局,他抬手,抓着她的手狠狠往下一按,触到独峰耸立。沉着声却压不住躁动:“等得起。”
今晚心脏跳动的频率比他们第一晚还快。
像要完成什么仪式感似的,浴室门一关上,她在洗手池上呆坐片刻,甚至还生出闲心点燃香薰,放一池泡沫。
神思清明一些,自然也感受到了隔着裤兜震动不已的手机。
老裴大概聚餐回来了,给她拨了好几通电话。
刚才意乱情迷的,其他各处感官带来的刺激远比手机震动来得强烈,实在没感觉到。
这会儿冷静一些,就算看到老裴电话,心理素质也稳得可以。
老裴应该喝了酒,声音比平时提高了好几个分贝。
隔着电话问她在哪儿呢。
她侧身坐着,用手拨了拨水温:“房间呢。”
“他们几个啊,说要看看今天闺女把我拍得好不好,照片能导了没。我来楼上导照片,还续摊呢。我得炫耀炫耀闺女的技术。”
听老裴要上来,她竟然也没心慌。
好像那点儿心悸都献给了刚才那番大动作,闻言只是加了点水声:“在洗澡。明天导吧。”
“啊,洗澡还打电话。”
“是啊,泡着。”
沉默几秒,以防老裴晚点儿又打电话来扰事。裴芷叹了口气:“这样吧,一会儿好了跟您说。您来那一趟,把相机取走就算。我困了,想睡觉。”
“嘿,那行。”
于是门一有响动,谢行几乎在同一时间抬头。
他侧着仰靠在腰枕上,单腿微曲。床前一盏朦胧夜灯亮着,打在他背上,勾出修长轮廓。
他看着她完整穿好了来时的衣服,抿唇,一言未发。
大概知道他的脾气。
裴芷走到床边俯身亲了亲他的眼皮,安抚道:“我给老裴拿相机。很快回来。”
“多快。”他问。
“你……”她笑了笑,“洗个澡的工夫。”
他闻言突然起身,走到玄关口拿了什么塞到她手里。
不用低头看,凭感觉就猜到大概是张房卡。
然后伸手,用指腹蹭了蹭她的耳垂,压着不开心,毛毛躁躁地又去捏她的手心。
一下,两下,三下。
用力捏着,好像在提醒她刚才手心碰到的触感。
——像要让火山喷发似的,那么烫,那么热。
作者有话要说:啊,太困了我。一时不知道先吃晚饭还是先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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