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英殿佩刀的站殿武士,在殿门口站定,见朱标过来,立即上前对朱标见礼:“太子殿下。”
朱标隐约听到孩童稚嫩的声音从殿里传来,像是自己的那个小崽子,眼神询问武士。
“禀殿下,是陛下跟小皇孙在里面小乐。”
“这孩子挺耽误事情。”
朱元璋隐约听到门口有说话的声音,离开御案,弯腰扶着个小短腿从殿里走出来,慢慢的带他踱步到门口。
听见朱标说孩子耽误事情这句话,朱皇帝如剑的眉毛登时竖了起来,但还是耐心的把小短腿慢慢带出来。
后面跟着吏部尚书。
朱标刚和殿前武士说完话,忽地一眼瞥见老朱静静地蹲在殿门口那块,正一手扶着朱允炽的腰,一手抓着胳膊。
不由吓了一跳,连忙上前问着道:“爹……”
朱允炽看看朱元璋,对着朱标童声童气的学着喊了句:“爹。”
说咱孙子碍事,咱看你小子才碍事,老朱冷冷的扫他一眼:“跟咱进来。”
吏部尚书对他见了礼,随后出了武英殿。
朱标忐忑的跟在后边,自己可有那句话说错,老朱这眼神像是自己摘了他的桃子。
回到殿内,老朱坐在他的椅子上,把朱允炽放在御案前,轻声细语的,眼睛瞥向朱标:“你方才说谁耽误事情?什么意思,说来给咱听听。”
当然是你怀里这个孩子耽搁事情,朱标心说。但他还是撒了个善意的谎言:“噢,我是说夏元吉这孩子挺耽搁事情。”
你觉得咱会信,老朱眼神里表达着自己听到了,不过他不想因为这话追究,淡淡道:“怎么了,胡惟庸的奏疏咱看了。”
“那爹的意思?”
“你该如何,就如何,银子国库里也是有的,去年光这钱钞就有一千多万,织造局和明商局贡献的占了大头。”
还是亲爹好啊。
“刚才吏部尚书来做什么?”
“咱跟他说说事,你看上次陕西那六州三十一县,被你抓了好些个犯事的,空缺还在。朝中南北朝臣失衡。”
朱标自然知道,这几年科举之中,并没有考官徇私舞弊,北方举子不如南方举子,也是有原因的。
北方先后被金人歌元人统治近百年,不习教化,战争当时又偏于北方,战火连年,对科考之事十分不熟。
老朱不想失去北方民心,也不想造成浙党和淮西党一头独大的朝廷局面。
“大明开国数载,但北方的士子总处于观望,落败的不止是文章诗礼,还有百姓对朝廷的民心。太难收复了。”
时间久了,咱的大明被两党控制着,成了南方的大明,就相当于自己把大明半壁江山给砍了,丢在长江以北。
长此以往,失望变失心,这次北方百姓被教徒蛊惑,就是有着大原因,再有石人一只眼,挑动黄河天下反,还得了?
“咱父子不得不考虑怎样让北方经济,文章礼教,跟江南持平,大明只有南北齐全,才能一统大明江山。若差距越来越大,必然会天无宁日。”
“国士院今年录取的,有不少都是北方的匠士,他们受元的工匠熏陶,这一点倒很好。但杯水救不了大火。
听闻海外有番薯,北方种土豆和番薯也会提高,另外儿臣已经让国士院和国子监对北方倾斜。
江南经济文化发达,培养的学子就多,而且每次考试,出试题的就是江南才子,这些人,出题的考试范围,要求,出题,惯性使然,自然会出现南多北少。但这些都是无心之举。”
科举,科技的目的是什么。
是笼络挑选天下有才之人,为朝廷效力,如果因为这种,反而引起南北不均,长此以往,反而会挑起南北对立根源。
大明江山不分南北,天下汉人是一家。只有合作起来,才能将大明疆土开阔万里。
老朱能有这种考虑,以及提前预示,他是明智的,正确的。
“你认为呢?”
“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域。不谋万世者,不足谋一时。”朱标说完看了老朱一眼。
“儿臣希望能在北方多建织造分局,北方的羊毛,棉花。牛羊马匹皆可为。因地制宜,选取合适北方的农作物。”
“可以寻矿藏,多加开设冶炼厂,北方的幼学,中学,府学这些都要多加以重视,进行扶持。”
老朱笑了笑:“你若是敢劝咱凭科举科技来分南北,咱会觉得你只能做个合格的儒生,而不是皇帝。”
“不过咱听你一番话,能够将南北长处说出来,咱很满意。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朱标点头:“对,不能因为那一方薄弱就放弃,薄弱之地,更该多费心思去提携。”
“咱们和百官不同,他们操持的是一方。咱们操持的是整个大明万里疆土,千万子民。”
朱标顿了顿,提出为北方传授新型织机,以及国士院研究的钢铁冶炼。
“儿臣以为,该让医士将最新的医术带去北方各府,广授给有医心医德之人。”
两人讨论的入迷,已然没有发现天外黑云密布,惊雷响起。
“标儿,快下雨了,你带炽儿先回去吧。”老朱看了眼外面,催促朱标回去。
朱标将朱允炽带着,几个内侍跟在身后,向东宫而去。
回到长乐殿不久,雨点子就砸下来,大雨如倾盆。
乳娘把孩子抱走,朱标简单的说了几句,意思是忙碌时,不能让孩子过去打扰。
常氏走过来帮朱标脱下外袍说道:“于一过来抱走的,臣妾下次会注意的。”
侍女送了饭菜,朱标吃了口说道:“东宫膳局这菜真是……”
“不好吃么。”
“还好,有些百姓连这些饭菜都吃不到啊。”朱标叹了口气,端起碗开始吃饭。
大雨漂泊,天黑的快。
有人欢笑,有人悲哀。
咚!咚!咚!
刑部,登闻鼓急促的响起来。
鼓声和大雨夹在一起,传出老远。
刑部大门咯吱打开,里面露出来脑袋,看着中年人和那年轻人问道:“哎,敲什么呢,也不看看这时辰。”
“官爷,我们是来告御状的,我家大儿子丢失数月。”
“你们哪里的?”
“小人苏州府昆山县人氏。”
值班的衙役挥手道:“你眼瞎,雨这么大,再说这两日休沐,过几天再来。”
“哎,官爷,您通融下。”中年人把一包碎银子递给值班的衙役。
衙役放手里掂了掂,塞进怀里道:“这位大叔,这会儿除了值夜的人,都回去了,您明儿再来吧。”
刑部大门关上,留下中年人和那年轻人走入雨里。
“爹,我饿,可我们没钱了。”
“没事,爹带你找个破庙,明儿再去衙门,我不信你哥还能平白无奇失踪了。”
两人变卖了所有家产。从苏州府昆山县到了京城。
半夜里,中年人发现自己小儿子发烧,他用破罐接了些雨水,用干燥的朽木点燃,烧了热水。
取出怀里剩的干饼,蘸了热水给年轻人吃下去。
中年人摸了摸儿子的头,跪在破庙外嚎啕大哭起来:“你这是不给我们穷人留活路啊。”
雷声轰隆隆,大雨依旧下。第二天清晨,雨过天晴。京城里人来人往,又是一片热闹繁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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