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晏皱眉,觉得事情有些麻烦,书桌上的东西尚未收拾完毕还在其次,关键在于他准备用于取信成瑜的东西没有写完。
眼下笔记本上只有一行字,加上被打开的密码柜和放在一旁的砚台,怎么看怎么都像是行窃现场。
也不知道待会成瑜进来,会不会第一时间下令全程搜捕,把这个胆敢闯进督军书房的小贼给揪出来。
杜晏一边设想着之后的应对,一边等着成瑜的到来。
只是没有想到的是,天亮之后,杜晏并未等到成瑜,推门而入的是打扫卫生的佣人。
佣人先把外间打扫干净,才一进入内间,看到书桌上的情况,两人就呆住了,手中的清洁工具差点没被吓得跌落在地。
“你,你过去看一眼,密码柜是不是被打开了?”
其中一人走上前两步,踮起脚来看了看,随后便哭丧着脸退了回来。
“完蛋了完蛋了,是哪个胆大包天的居然敢翻督军的书桌,我们全完蛋了。”
不管这两个佣人怎么害怕,他们也只能选择出门把事情告诉管家。
不多时,管家和留守在公馆里的保卫队长就赶了过来。
两人都是跟了成瑜挺长时间的人,知道成瑜的行事作风,便直接把内间封锁起来,没有擅自进入。
管家站在外面,看了看里面的情况,神色有些不太好看。
他想了想,开口对保卫队长说道:“还是得找人去通知督军。”
保卫队长是军队里的人,他摇头说道:“督军的行事你也知道,他不会把要紧的公务带回来,外面也没有什么财物失窃。今天督军府那边似乎有重要人物过来,因为这点小事情去打扰督军,怕是……”
管家是成家的家仆,几乎算是看着成瑜从小长大的,对于成瑜自然是更为了解。
他见保卫队长有所疑惑,便解释道:“那个密码柜里的东西,对于少爷来说比整个公馆里的任何东西都重要。”
管家神色严肃,继续说到:“我建议你还是快些派人去一趟督军府,不然到时候少爷知道这事没有及时报告,我们全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保卫队长见状,也不再犹豫,直接点头说道:“我现在就去督军府。”
保卫队长离开之后,管家并没有走,而是带了人守在了外间,整间公馆都是陷入风声鹤唳的气氛之中。
引发这一场事件的杜晏,待在画卷中有些哭笑不得。
他只想着待会成渝,该不会真如他所想的那样,把整座城都给搜上一遍,闹得鸡飞狗跳。
就在此时,杜晏想起一件事情来,在他被吸入画卷之时,手中似乎还握着那只毛笔。他在书桌和周边地面一扫,却都没有发现那只毛笔。
难道毛笔被自己带入画卷之中?
可惜杜晏现在只有意识,完全没有任何感觉,即便是毛笔握在手中也无法感觉到。
如果自己真能把东西带到画卷之中,以成瑜的细致,肯定会发现端倪,届时事情就好办多了。
约莫一个小时之后,成瑜推门而入。
“成伯,怎么回事?”
管家起身,把之前的事情仔细同成瑜说了一遍。
成瑜听完,本就不太好看的脸色愈发阴沉下来。
他直接对身后的副官说道:“去问一下昨天当班的人,昨夜的情况是怎么样,居然放任人闯到了书房里?”
副官领命而去,成瑜则是进入内间,停在了书桌前面。
成瑜一眼就看到了摊开在桌面上的笔记本,他脸色愈发的难看。
这些笔记本里记录的东西,是成瑜内心深处最柔软的地方,就这样突然被人翻了出来,这让他有一种想杀人的冲动。
从杜晏的角度,可以看到成瑜的肩背线条绷得死紧,似乎在勉强控制着即将暴怒的情绪。
好在成瑜毕竟居高位已久,控制力极强,他站在原地深呼吸几口,冷静下来。
成瑜伸手拿起那本笔记本,却发现在他最后一篇日记之后,多出一行字迹。
吾乃公子晏。
成瑜神情微变,这句话是在回答他日记最后的那个问题?
他沉思片刻,开口说道:“你们先出去。”
管家带着所有人退出书房,成瑜则是坐下来对着那行字研究许久。
日记本上突然出现的这行字,旁人看了或许会以为这是为了戏耍自己,然而成瑜却起了疑心。
成瑜是个几乎过目不忘的人,观察力也极强,但凡是见过的字迹他再次见到时,都能一眼辨认出来。
眼前这行字的字迹,很是眼熟。
成瑜沉思许久,总算是想起在什么地方见过相同的字迹。
成家是个大家族,很多东西都传承了不知多少代,在宗族那边甚至有一个巨大的藏书楼,存放着不少珍贵的古籍。
成瑜便是在藏书楼里看到的那本手札,手札因为年代太过久远,已经残破得几乎难以知晓完整内容,只能知道是同祭天礼仪有关。
然而成瑜却记得那些能够勉强辨认出来的字迹,分明和这行神秘出现的字迹一模一样。
“公子晏……”
成瑜吐出这三个字来,却觉得有种熟悉又缠绵的感觉自心底涌起,仿佛自己曾千百次地唤过某个人。
他把笔记本合上,抬眼又看到书桌上的砚台,和笔架上的空缺位置。
笔架之上,少了一只狼毫笔。
成瑜四下看了看,却发现狼毫笔落在了从墓室之中带出的画卷之下。
他微微一愣,画卷放在书房最靠里的位置,距离书桌有一段距离,也不靠近窗口。
这笔怎么会掉在这个地方?
成瑜拾起毛笔,随后又抬头细细去看那张画卷。
只是一眼,成瑜就神色巨变。
这是怎么回事!成瑜日日端详画卷,对画中人每一处细节,甚至是衣物上的每一处褶皱都记得一清二楚。
现在画中人的衣物,却发生了变化。在她的衣袖之上,出现了一行墨点,从形状判断像是毛笔落在上面随后滚落造成的。
成瑜看了看落在画卷下方的毛笔,陷入沉思。
他对于古画是有一定研究的,时间久远的墨迹和新染上去的墨迹区别很大。
画中人衣袖上的墨迹很久,并非是被人在昨夜里画上去的。反而像是本来就沾染在衣袖上面,随后被画入画中。
成瑜突然想起昨夜那个有些香艳却又真实得可怕的梦境,他怔怔看了画卷半晌,最终低声说了句话。
“是你吗?”
成瑜在书房里呆了整整一个小时,仔细搜查之下也没能找出任何有人潜入的痕迹,这让他心中疑惑更重。
正在此时,副官恰好回来复命。
成瑜问道:“怎么样?”
副官说道:“属下询问了昨日站岗以及巡逻的人,都没有发现什么异样,口供都对过了,依树下分析从外面潜入几乎是不可能的,或许可以考虑内贼的可能性。要不要?”
副官的话没有说完,只是脸上的表情表示了言下之意。
成瑜摆摆手说:“暂且不用。”
副官离开之后,成瑜又把管家叫了过来。
他对管家说道:“成伯,能不能麻烦你帮我办一件事情?”
管家点头说道:“少爷,您尽管吩咐。”
成瑜抬手把桌上他刚刚写的一封信递给管家,说道:“麻烦你到宗族那边去帮我取份东西,把信带给叔公,他知道的。”
一切交代完毕之后,成瑜独自坐在书桌旁边呆坐了许久。
待到夜幕低垂之时,成瑜才提笔开始在日记本上书写起来。
待在画中的杜晏自是对成瑜所写内容十分关心,然而从杜晏的角度却完全看不到日记本。
他总觉得成瑜似乎在有意遮挡,不让他看到任何只言片语。
杜晏徒劳努力了片刻,决定还是放弃,反正他总是能看到的。理由很简单,成瑜在把日记本锁回去的时候,根本就没有改密码。
然而接下来的数天,杜晏都没能从画卷之中出来。
他心中疑惑不已,难道是世界规则所限,因为他擅自在日记本上暴露了身份,所以才无法再通过这种方式从画卷之中出来。
更奇怪的事情是书房里从那日起再也没有来过任何的人,包括成瑜。
直到三天之后,成瑜才再度出现在书房,他依旧没有进入内间,而是在外间见了从老家赶回来的管家。
杜晏虽然从那个角度看不到成瑜的脸,但他和管家的对话,倒是完全解答了这几天来的疑惑。
管家把手中檀木盒子交给成瑜之后,有些忧心忡忡地说道:“少爷,你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成瑜似乎急着看盒子中的东西,有些敷衍:“没事。”
管家毕竟是看着成瑜长大的,也没有旁人那么惧怕成瑜。他继续劝道:“我听下面的人说,你这几天都没好好休息,一直守在书房外面想抓那个小贼?”
听到这里,杜晏恍然大悟。怪不得他这几天都没能从画里面出来,原来是成瑜根本就没好好睡觉。
不好好睡觉,就不会做梦,不做梦杜晏自然是出不来。
他只觉得有些啼笑皆非,两人现在的状况真是堪比牛郎织女,不对,或许比牛郎织女还要惨些。
眼下还是赶紧让成瑜确认自己的存在才好,不然这么下去,成瑜非得把自己逼出神经病来不可。
好在管家很是靠谱,在他的劝导之下,成瑜总算是同意回房间去好好休息,只是他离开的时候,把日记本从密码柜中取出带走了。
当天晚上,杜晏总算是从画卷之中出来。
他也不多做耽搁,直奔隔壁。
日记本就放在成瑜枕边,这倒是方便了杜晏。
他一只手搭在成瑜手上,另一只手也是翻来了日记本。
看到成瑜留在上面的话,杜晏微微一愣。
“公子晏?可在我的梦中,你是长公主晏。”
“……”
杜晏沉默片刻,拿起从书房带来的笔开始写字。
“你把求娶长公主的梦做下去,就知道我是公子晏。你如想解心中疑惑,便不要日日守在书房之外……”
杜晏并未直接告知成瑜做梦他就能够从画中出来,因为人的潜意识很奇怪,如成瑜刻意想要梦到杜晏,反而会无法如愿。
为防止此类意外发生,杜晏决定还是步步为营,小心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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