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晏二人,踏入大门之时,就见原宁从房中出来。
见到杜晏回来,她迎上前来,笑道:“阿姐,你终于回来了。”
如今的原宁同杜晏站在一块,愈发不像是双生姐妹。
原宁身姿婀娜,面容秀美,已是全然的少女模样;而杜晏却整整高出原宁大半个头,面容比之原宁多了几分英气,身材虽是高挑,却没有任何曲线而言。
穿上男装之后,在旁人看来,杜晏与其说是原宁的双生姐姐,不如说是她的长兄。
杜晏垂下手来,任原宁抱住他的胳膊:“你在这等我?”
“我才从母亲那回来,听说姐姐你把原珏给打了?”
原宁点点头,丝毫不忌讳跟在杜晏身后的成瑜。这些年来,她已经习惯这个成国质子如同影子一般跟在姐姐身后。
虽说她姐姐对成瑜常是颐指气使,在原宁看来,成瑜大抵上是甘之如饴的。发觉这个事实之后,她就再也没有提过要姐姐不要再欺负成瑜这种话了。
杜晏倒也不觉得奇怪,王后作为一宫之主,他又把事情闹得这么大,消息很快传入宫中并不奇怪。
三人一同向寝殿走去,行至门前,杜晏打发成瑜去沏茶,随即就同原宁入内,在外间的榻上坐下。
杜晏落座之后,问道:“原珏的事情,母亲那边怎么说?”
原宁眨眨眼,露出个俏皮的笑来:“阿姐你怕母亲教训你吗?”
“如若是呢?”
计划顺利,杜晏心情不错,也就顺着原宁的话说下去,逗逗自家妹妹。
“那你可得好好贿赂我,我才能告诉你。”原宁托着下巴,得意地翘起嘴唇。
杜晏很是了解原宁,她很喜欢收集民间市集各种新奇玩意。
然而王后觉得原宁已经十六岁,即将要嫁人却还是这种孩子气的模样很是不妥。王后一声令下,原宁宫中的各种小玩意就被全盘清理。甚至她偶尔外出之时,购买的东西也不准带回宫中。
所以,原宁私下底想要弄些小玩具藏起来把玩,唯一的来源就只有杜晏这里。
“又看上我这里的什么东西了,说吧。”
原宁却是指了指杜晏腰间杂佩:“阿姐,你腰间这串杂佩真好看。”
杜晏自腰间解下佩玉,放在手上摆弄片刻,看见原宁眼巴巴的样子,笑道:“你眼还挺尖的,不过是这会功夫就盯上我身上的新配饰。”
原宁有些害羞:”我也不知道为何,看见这串杂佩就觉得中意得很。”
“想要?”
杜晏话音刚落,就见眼前案上,落下一个托盘。
方才被他指使去沏茶的成瑜,恰在此时把托盘搁下。或许是杜晏太过敏感,他总觉得托盘落下的力度,比之平日要大上几分。
杜晏本想着如若原宁真的喜欢,这杂佩赠予她也无妨。反正自己也是个恶毒人设,抢了成瑜的东西转赠他人,非常符合人设了。
然而成瑜的出现,却提醒他一件事。
成瑜同原宁之间,可是电影原剧情中情比金坚的男女主。即便最后成瑜渣了原宁,原宁在死前对于成瑜的感情也是极其复杂的,并未完全忘情。而成瑜作为冷血无情的帝王,最终又在心底为原宁留下一块唯一柔软的角落。
这等感天动地的感情线,杜晏只有时时警惕,才能制止悲剧发生。杂佩在此时代,男女之间常用于定情,那就更加不能让此物落入原宁手中。
“想要也不能给你。”杜晏手一转,又把杂佩系回腰间。
“阿姐,为何?”原宁撅了撅嘴,有些不甘心地追问。
她倒并非不讲理之人,只是觉得奇怪,方才姐姐分明已经有要赠予的意思,却突然改变主意。
“这杂佩对我来说,挺重要的。”杜晏随口解释一句。
然,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更不用说成瑜本来就是个多于思虑的性子。只见他微微一僵,又若无其事地退出门外。
杜晏心思放在原宁身上,并未注意到成瑜的异常,他只是看向原宁:“不同你说笑了,母亲那边究竟是如何说的?”
原宁也不再纠结此事,直言道:“母亲觉得你下手太重了,担忧大王会因此惩罚你。”
说完,原宁又不屑地撇了撇嘴:“我是觉得母亲思虑太过,阿姐你打原珏,肯定是原珏的错,大王肯定是不会怪罪的。”
杜晏看了原宁一眼,在王后和她的庇护下,原宁并不知隐藏在平静表面的暗潮汹涌。
她虽知晓原王并不喜爱王后,也知道他并非真心宠爱自己和阿姐,但对于现下吴家和王后的危机,却是一无所知。
杜晏并不打算能让原宁得知这些,她性子太过天真,知道内情之后,怕是会在无意中泄露出去,那对于王后或是杜晏甚至吴家都是致命之灾。
他安抚地拍了拍原宁:“对呀,宁儿说得对,母后思虑太过了。”
得到姐姐保证的原宁,安心回到自己殿中。却不料第二天,原王就因原珏之事,大发雷霆。
杜晏行至王后宫中之时,里面已是一片安静,众人噤声,只能听到断断续续的呜咽声,听起来哀哀切切的很是惹人怜爱。
上首之处,并肩而坐的是原王同王后。原王面色黑沉,眼神中隐有怒火。王后眼带焦急,频频看向殿外。
跪坐于下首的惠夫人,哭得是梨花带雨。一旁的原珏因手臂受伤,连跪坐的姿势都有些扭曲。
寺人扬声道:“长公主到。”
惠夫人闻言引身而起,稽首道:“大王,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长公主无故殴打我儿,请为妾伸冤。”
杜晏视若无睹,行至原王跟前,行揖礼:“大王。”
原王虽是面色黑沉,却也没当场发作,而是问道:“惠夫人称你当街殴打原珏,你可认?”
杜晏应下:“此事不假。”
“可有辩驳?”
“无。”
或许是杜晏嚣张跋扈的态度,终于触及原王底线,他拍案怒道:“原晏,你身为长公主,不敬父亲,不友爱幼弟,今日定要你依律受罚。”
杜晏却是丝毫不惧,他知晓原王此时不过是色厉内荏,如今大将军尚在边疆,吴家依旧势大。他在此关键时刻,并不会太过得罪王后。
原王如此做派的缘由,杜晏能猜到一二。近来原王动作频频,吴家有所警觉,他借此事安抚王后,以示对吴家荣宠不衰罢了。
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很是符合原王此前对于长公主毫无底线的宠溺。
等到王后开口,原王就会借坡下驴,了结今日这场闹剧。
杜晏将原珏的手打断,当然不止是泄愤,原王的反应也在他计划之中。
即便他把原珏的手打断,原王依旧偏袒于他,定是会让惠夫人同原珏心中怨恨更甚,再佐以心腹侍从所进谗言,自是会做出丧失理智之事。
杜晏也不想把原王气得太过,他直接跪下,稽首道:“不知大王欲如何惩一戒?”
原王见杜晏服软,开口道:“当街斗殴,致人重伤,按律当杖三十。不过念在你乃女儿身,且认错态度良好,改为鞭三十,你可服。”
不过三十鞭而已,待到皇后开口,大抵上挨上十鞭足以。再者行刑之人都是老手,知晓下手轻重,杜晏完全不把区区几十鞭放在心上。
王后正欲开口劝阻,就听跟在杜晏身后的成瑜开口道:“大王,公子珏的手,乃是我不慎打断,同长公主并无干系。”
原王目光一凛,看向成瑜:“公子瑜,我知你同晏儿往来密切。晏儿向来任性妄为,也该是受些教训,你不必替他顶罪。”
杜晏怒而起身,喝道:“成瑜,我做下的事情,还轮不到你这做奴仆的来顶罪!”
王后起身,急急行至杜晏身边,一把拉住他:“晏儿,注意你的身份。”
她状似在安抚对方,实则借由衣袖的掩盖,悄悄在他掌心写字。
杜晏身份特殊,母子二人探讨重要之事时,忧心隔墙有耳,常以此法沟通。两人私底下有一套简化过的字符用以传递消息。
杜晏装出气急的模样,偏过头去,实则在辨别王后所写字迹。
“行刑之人,惠夫人,恐败露。”
杜晏眼神一沉,沉默下来。王后的意思是行刑之人乃是惠夫人的人,万一其中出现什么岔子,他乃男子之事就要败露。
他的身份,牵涉的人太多,的确不能在此关头出错。
成瑜见杜晏安静下来,跪下稽首:”此事确是我所为,长公主忧心我受罚,这才不愿辩驳。”
成瑜突然出现顶罪,恰好符合原王心意,他便不再追究,开口道:“如此事当真如你所说,刑罚当由你受之。你乃男子之身,当受杖三十,你可有何辩驳?“
“无。”成瑜应声。
原珏却突然开口道:“父亲,公子瑜乃是成国人,可不适用我原国律法。珏私以为,杖三十可免,不过当街殴打王子,乃是重罪,还是需小惩大诫。“
“有理。”原王点头,“说来听听。”
原珏站起身来,不紧不慢地绕着成瑜走了一圈,这才开口:“不如,就罚他也打断同一只手,如何?”
杜晏眉头一皱,却又被王后拦了下来,他僵了片刻,终是没有开口。
动手的寺人是行刑老手,下手利落。
只听咔擦一声,成瑜便脸色苍白,闷哼一声,额角顿时冒出冷汗来。
原王也不好明里太过苛待盟国质子,便挥手让医官上前包扎。
一场各怀心思,各有目的的闹剧,就此落幕。
杜晏同成瑜离去之时,回身看了一眼原珏,正对上对方得意的目光。
他突然轻轻勾了勾唇角,无声地说了三个字:“你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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