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卢兄您可算到了。”
在老据点四海渔家外,骆永胜等来了姗姗来迟的度支司丞卢彦,热情洋溢的上前见礼寒暄。
这不秋课税提前了,骆永胜交罢了赋便顺道请了卢彦这位度支司的堂官一道吃顿饭,迎来送往吃吃喝喝已经成为了眼下骆永胜的日常。
衙门不是一个好地方,甚至论及藏污纳垢、蝇营狗苟比之青楼戏馆更甚之,在这里面待着的人,他们未必能记住别人的好,但一定会记住别人不好的地方。
吃拿卡要是常有的事,骆永胜长袖善舞遍交好友,举凡有一个冷落的,都得被人记恨在心,便是难免穿两次小鞋。
所以骆永胜就不得不整日忙着应酬,今日请了六曹,改日就要请三司,转过头来就是三班衙前、教谕里官。
小宴安排完就要安排一次大宴,把个陈礼在内的大小官员都聚到一起,美其名曰联络感情,实际上也就是骆永胜出资给这些人提供一个放松娱乐的聚会。
要么怎么说骆永胜人缘好呢。
“永胜吾弟,你怎么还亲自出来接了,哥哥我自行上楼便是。”
现在卢彦跟骆永胜的关系已是越来越好,这称呼都开始哥长弟短,一见面,必是把臂并肩而行。
“您这话说的,迎候哥哥您才是我这做弟弟唯一的正事,总不能让我跑去后厨掌勺吧,我倒是不怯,就怕手艺太差,回头卢兄您又得批评我了。”
“哈哈,不能够不能够。”
两人上得了二楼雅间,推开门时卢彦才看到,盐铁司和户曹司的司丞都到了,这倒也不是陌生的场面,骆永胜安排的三司主官齐聚,似这般小范围内的吃喝宴请,卢彦这两个月已经参加了太多遍,心里只是苦笑。
今日怕是又要饮醉。
雅间是两间房连在一起的通间,中间以屏风隔断,各摆了一张桌子,骆永胜等人坐的是里间,外面则是永捷还有三名司丞各自带的亲随小厮,从这可以看出,骆永胜与这三位三司的司丞掌事已经处的非常融洽,有些事有些话已经不再避讳亲近人。
四人碰面都互相热络的寒暄几句后坐定,骆永胜熟练的站起身开始安排倒酒,他做东嘛,总是要表现的积极些。
这三人也司空见惯,倒也不再同骆永胜客气,自顾自的闲聊打趣,说着一些男人间风花雪月的雅事,不时还会哈哈大笑几声。
这般场景看来,应只是一场私下精进感情的闲酒,不过赶等骆永胜挨个斟罢酒水落座,户曹司的司丞江士礼却神秘兮兮的说了一句。
“你们听说了没有,陈刺史要升了。”
骆永胜脸上的假笑都还没褪去,闻言便愕然怔住,不仅是他,连着卢彦以及盐铁司司丞郭寅亦是如此。
陈礼要升迁?
他才刚刚履新洪州刺史多久啊,什么成绩功劳都没出呢,凭什么升迁。
“嘿嘿。”
见三人都怔住,江士礼反而卖了个关子,尚有闲心问道:“你们猜猜,因为什么。”
问这话的时候,江士礼还看向骆永胜,起哄道:“永胜啊,咱们洪州城上下官员百姓都风评你最是聪慧,不然也不能短短一年的时间创下这般大的家业,你来猜猜。”
见江士礼问到了骆永胜,一旁的卢彦和郭寅便都懒得动脑子了,纷纷起哄起来,让骆永胜先猜,还煞有其事的要添彩头。
如果骆永胜猜中了,那么江士礼、卢彦以及郭寅三人每人给骆永胜一百贯钱,反之亦然。
被点了将的骆永胜不好拒绝,只能接下赌约,而后蹙眉深思起来。
一个官员能够获得提拔,无非两种可能。
一是朝廷有人,二是自身政绩过硬。
首先这第一点就要派除,陈礼朝中断无有大员撑腰这种可能,或许会有两三个故交好友,但绝不是中枢级别的。
若是真有能量的话,陈礼也不可能在洪州被章炎压在头上那么多年了。
那便只能是第二点,可陈礼才刚刚转正半年多,一点理政治民的成绩都还没有出呢,天下州府数百,哪里轮到他一个洪州刺史火箭提拔。
成绩不在洪州,那能在哪?
益州!
骆永胜心里一惊。
只有这一种可能是陈礼之所以得到提拔的原因。
朝廷在西南用兵,粮饷困难需要临近路州的支持,而在这些路州的支持中,又属洪州的力度最大,谁让洪州富庶,又有了骆永胜这个‘大方’的豪富带头资助。
朝廷要二十万贯、十万石的粮饷时,洪州出了一倍还多。
后来王钧西南连战连捷,逼着朝廷增兵之后,又是骆永胜带头出资三万贯,洪州再次为西南募集了几十万贯饷银和数十万石的粮秣。
这份功劳当然要记在陈礼的头上。
假定一旦朝廷在西南取得大捷,那么论功行赏,皇帝在恩赏平叛大军的时候,不可能看不到洪州在这场平叛战役中的成绩。
加上章炎随驾御前,参知枢密事,美言两句,那陈礼获得提拔也就是应当之事了。
心头猜得大概,骆永胜便沉吟开口:“堂尊能够升迁,某猜想,应该是我洪州百业具兴,一片繁荣盛景,如此显的出洪州上下官员勠力国事,尽忠职守,故而吾皇垂恩吧。”
这般中规中矩的回答换来江士礼含笑摇头,只道:“非也,永胜你终归是个商人,看到的也只是咱们洪州一城之地。
此番堂尊高升功虽在咱们洪州,但诱因却在西南。”
“这是为何?”
骆永胜不解问道:“西南离我洪州千里之远,江兄这话说的,骆某真是一头雾水啊。”
“哈哈哈哈。”
看到一贯聪明的骆永胜如此迷茫神情,江士礼开怀大笑,指点迷津道:“朝廷在西南平叛取得了大捷,业已收复了汉州,不日兵锋便可推抵益州,届时十万大军包围一成,那王逆必束手于王法之下,西南平叛之役,咱们洪州可是出了大力的,你说,论功行赏陈堂尊该不该升迁啊。”
这番解释说的卢彦、郭寅二人都挑大拇哥,骆永胜也端酒起身,心悦诚服的说道。
“到底还是江兄您目光高远,骆某一届商人实看不透,跟着几位兄长所学颇丰啊,当敬。”
“别光敬酒啊。”
江士礼起身与骆永胜碰杯,不忘打趣一句:“可还有我三人的赌约在身呢。”
“呃。”骆永胜一怔,而后哈哈大笑:“对对对,我没猜到,当输给三位哥哥各一百贯。”
有钱入袋,这才真的可说是皆大欢喜,雅间之内欢声笑语骤起。
只是此时的骆永胜,心头蒙上了一层阴影。
那王钧,败的太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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