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8、报仇
俟吕邻云曾送给金折桂许多皮毛、首饰,却也不曾听说过金折桂见了东西这般欢喜,心里越发坚定了中原女人只会喜欢中原男人念头,当即放开玉妙彤手,“诸位,下有要紧事跟诸位商议,咱们去黑风寨里说话。”
“请。”玉破禅拱手。
玉妙彤松了一口气,略略低着头,立时带着人又向马车里去。待到马车里,隔着帘子见外头看了一眼,心道果然是没开化蛮夷之地,竟然这般不知廉耻,青天白日下,男女混杂一处。等马车动了,就慢慢地向黑风寨去,寨子里是石板路,玉妙彤少不得要下车。
款款下了马车,玉妙彤目不斜视地向前走,偶尔微微转头,就望见寨子里人好奇地打量她,看众人满脸怒气,心里茫然,待见众人向她身后看去,就也看去,见是一个中年女人被戚珑雪、金折桂搀扶着进来,只瞅了一眼,又眼观鼻鼻观口地转过头来,先随着众人去高处瞽目老人房里见过瞽目老人,随后又折向这两日才修建出来黑风寨大堂,大堂上,她自然是要跟着俟吕邻云坐,捏着帕子见那中年女人被搀扶进来,又多看了那女人两眼。
“俟吕邻将军,郁观音虽罪有应得,但她跟我们们范神仙是师兄妹,况且又是朝廷当初送来,是以,若是俟吕邻将军能高抬贵手,饶她一命,玉某感激不。”玉破禅拱手道。
玉老将军、沈席辉等纷纷向郁观音看去,不禁感慨美人迟暮,传说中妩媚惑人郁观音,如今憔悴不堪,像个寻常中年女人。
俟吕邻云关了郁观音许久,原本要她生不如死,但郁观音狡猾得很,几次拿着慕容宫闱秘事求饶,又提到慕容南山是势必要被朝廷扶持拿下慕容部落,于是俟吕邻云早有意放走此时满身伤病郁观音,此时范康、金折桂、玉破禅恳求,正好应了,也算他们欠他一个大情,“郁观音有意杀了我弟弟,又害得我们们文城损失惨重……”
范康赶紧道:“我这师妹未必就是存心,她这人好面子,许多事,宁肯被人误会到她头上,也不肯将内情说出来。”
俟吕邻云笑道:“范神仙,这次事,郁贵妃已经招供了,原本慕容部落要我将她送给慕容部落,拓跋部落也愿意拿万余牲口来换,奈何我想着郁贵妃跟黑风寨这边有千丝万缕关系,于是就把她留下了。”
“多谢。”范康细细去看郁观音,见郁观音脸色苍白,行动不复往日灵活矫健,心知俟吕邻云有什么怨气,早已经都撒俟吕邻云身上了,“此番俟吕邻将军高抬贵手,若有什么我范康能帮到,范康定然不会推辞。”
“正好,下当真有一事要求范神仙,原本不好开口,此时既然范神仙提,那下就说了。”俟吕邻云见堂上人数众多,便来回看了看。
金折桂立时扶着郁观音道:“我们们先退下了。”
“王妃也去,想来你许久不见魁星姑娘、阿五姑娘,心里也挂心她们。”
玉妙彤巴不得离开俟吕邻云身边,紧跟着金折桂、戚珑雪向她们二人屋子里去,到了屋子外,却见半斤、八两四个这边外头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柔然仪仗,见了熟人,声音里不免又带着哽咽,“你们怎么没屋子里坐着……这关外比不得我们们关内,他们不知道避嫌……”言语里委屈抱怨溢于言表。
中原时候玉妙彤算不得十足淑女,但来到塞外,她心里原本就有怨气,于是越发吹毛求疵,看见什么都觉不顺眼。
“八少爷叫我们们多走走,多见识见识世面。”半斤道,赶紧跟八两、大盘一起将郁观音抢着扶进去。
“要热水、帕子。”戚珑雪猜到郁观音身上衣裳是今日才换,衣裳下定然有重伤,待将郁观音放床上,就伸手去解她衣裳。
“哎呦。”半斤、八两倒抽一口气,纷纷掩面不敢看,赶紧地就去拿水拿帕子。
“娘娘,娘娘?”金折桂轻轻地拍郁观音脸。
郁观音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发狠道:“俟吕……云,老娘不会、不会放过他。”
“好,为了报仇你也得撑过来。”金折桂见郁观音里头衣裳黏伤口上,就扭头道:“剪刀,拿剪刀来。”
此时玉妙彤挨得近,听说要剪刀,赶紧四处寻针线筐,翻找了半天,才寻到一把剪刀递过去,战战兢兢地问:“这个,都是那蛮夷打?”=眼泪簌簌落下,心想=自己竟然嫁了这样一个凶残人,坐床边,就诉起苦来,“我宁肯中原随便嫁个什么人,也不肯嫁到这蛮夷之地……都怪那姓陆,这样害我。”
金折桂手上给郁观音剪着衣裳,心里想着等玉妙彤知道金家也搀和进去了,八成会连着她也恨上,“妙彤姐姐,俟吕邻云算得上草原上英雄,咱们中原一大半人也比不上他。是以,这蛮夷二字,以后别再提了。”
站着说话不腰疼,玉妙彤心里腹诽,又抹泪道:“金妹妹别说这些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话。原来我这王妃还是后头塞进来,那蛮夷……那俟吕邻云身边有不少女人。”想起昔日自己看不起旁人家女孩儿因他们玉家规矩觊觎他们玉家,不禁脸上涨红,后悔地想,若自己早知道将来会是这么个下场,瞧见谁家好,她也乐意去好好争取。
“俟吕邻云年纪毕竟大了一些,有几个姬妾,也实属正常。事已至此,该向前看,至少,柔然边上就是子规城,好歹看你哥哥面上,他不敢对你不客气。”戚珑雪好言相劝,看玉妙彤眼泪流个不停,又问:“你学鲜卑话没有?”
“我学那个做什么?”玉妙彤不屑道。
郁观音噗嗤一声笑了,随后哎呦哎呦地喊疼。
“想来你过来了,成日里只跟自己陪嫁过来丫头一起,也没搭理过宫里其他人。这样可不好,万一有人哪一天冤枉你个什么,你有口也解释不清。历来和亲公主、郡主们寿命短很,你……”
“我情愿死了算了。”玉妙彤打断金折桂话,“我情愿死了,也不愿意一辈子留这蛮荒之地。”
“……说什么傻话呢,你八哥、九哥又没法子将你送回中原去。再说什么蛮荒、蛮夷,俟吕邻云未必不会对你动手,你瞧瞧郁娘娘下场。俟吕邻云已经算不错了,他至少懂得中原礼节,知道你是中原女子矜持一些,可是旁人不知道,就会以为你是傲慢,不肯搭理人。”金折桂剪开郁观音衣裳,又拿着浸湿湿帕子给她慢慢地将黏皮肉上布料拿开。
玉妙彤一个哆嗦,看郁观音衣裳j□j无完肤,立时不敢再说俟吕邻云坏话,站得远远,袖手向床上看去,听见床上郁观音哀哀地喊疼,又向外去。昔日只觉得玉家一道道门拦住了她,此时见房门敞开,就能看见外头人,不禁怀念起玉家大门、仪门、角门来,屋子外间坐着,听说外头缃蕤来给她请安,就叫缃蕤进来。
缃蕤进来后,立时磕头道:“给十姑娘请安。”
玉妙彤原是看见了中原人就感亲切,况且缃蕤还玉家待过一些时日,就叫她起来,待看缃蕤抬起脸上满是指甲印子、双眼红肿不堪,模样甚是可怜,当即问:“缃蕤,你怎么了?”
缃蕤含泪摇头。
“缃蕤,你到底怎么了?黑风寨是八哥、九哥,莫非还有人敢欺负你不成?”玉妙彤疑心是戚珑雪有意作践缃蕤,转而又觉戚珑雪不是那样人,连连追问缃蕤。
缃蕤终于咬着嘴唇道:“……是跟着九少爷鲜卑女人,那女人……她……”说着话,就哭了起来,眼泪簌簌落下,自来女子们吵架斗嘴,鲜少有当真动手动脚,谁知那阿烈跟她一言不合,就直接动手,连累得她也丢了几次人,奈何,玉入禅莫名其妙地维护着阿烈,两次三番,拿着阿烈不大会说中原话回护她。
“鲜卑女人……”玉妙彤立时同仇敌忾起来,虽她瞧不上俟吕邻云,但俟吕邻云身边鲜卑女子每常来她跟前示威,这事叫她也容忍不下去,“把那女人叫来,好大胆子,竟然敢打人了。”看房门开着,一眼就能望见屋子外头,又说:“寻个帘子挂上,这谁想往房里看就能看,成什么了?”
玉妙彤身边陪嫁婢女赶紧去寻阿烈,找了半日,终于拿了个宽大毯子挂门上,又把阿烈叫了过来。
阿烈战战兢兢地过来,见了玉妙彤,就喊王妃。
玉妙彤不喜王妃二字,有意学着玉夫人威严地打量着阿烈,“你就是阿烈?跟着九哥?”
“是。”阿烈答道,望了眼缃蕤,猜到定是缃蕤告状了。
“九哥糊涂,怎会叫个鲜卑女子跟身边……”玉妙彤目中无人地自言自语,有意要给阿烈下马威。
阿烈听玉妙彤说话,立时指向缃蕤,“你先骂我,竟然还敢告状!”
“我nǎ里骂你了?是你错怪了我。”缃蕤赶紧道。
“放肆!当着我面还吵起来了。”玉妙彤冷笑,一心要“清理门户”,把阿烈从玉入禅身边撵开。
屋子里,金折桂、戚珑雪见玉妙彤动静越闹越大,金折桂只能出来道:“都出去,多大点事,吵吵嚷嚷,巴不得所有人都听见?”
“金妹妹,是这鲜卑女人……”玉妙彤鼻翼里轻轻哼一声,反复打量阿烈,实想不出玉入禅为何留阿烈身边。
“什么鲜卑女人,强龙不压地头蛇,如今鲜卑地盘上,妙彤姐姐这话,是巴不得身边一大半人把你当成敌人?”金折桂斥道。
玉妙彤张口结舌,不禁面红耳赤起来,“……知道了。金妹妹回去忙吧。”挥手示意人把阿烈带出去,心想自己糊涂了,直接跟玉入禅说叫他把阿烈撵走就是了,何必跟这不知礼数鲜卑女人一般见识,外头坐了坐,只瞧见半斤等来来回回地端着水盆进进出出,金折桂、戚珑雪都没空跟她说话,就对缃蕤说了句“带我去八哥、九哥房里转转。”扶着丫鬟起身,出了门,见山寨里几个小儿过来看鲜地打量他,才要动怒,又想何必跟小儿一般见识,倒是想开了一些,叫丫鬟拿了些点心送他们,随后又向玉破禅屋子里走去,缃蕤一直陪伴左右,看小盘过来照应,反客为主地叫小盘去弄热茶来,待打发走了小盘,又有意跟玉妙彤挨近一些。
玉妙彤见玉破禅这屋子家具等物粗糙得很,叹息连连地道:“八哥、九哥何苦留这边。”叹息着,就一张桌子上坐下。
“十小姐知道子规二字,就是金小姐花名吗?”缃蕤低声说。
玉妙彤微微摇头,“大抵nǎ里听说过,但记不得了。你放心,我一准劝九哥将那鲜卑女人撵走。”
缃蕤感激道:“我就知道十小姐心善。”擦了擦眼角,又低声问:“十小姐知道,柔然人原本要娶是金小姐吗?”
玉妙彤轻轻拭泪,诧异道:“有这种事?那为什么……”嫁来人成了她?
“奴婢来了好多天了,听说柔然大王子送了金小姐很多金贵东西,原本大家伙都以为和亲人会是金小姐呢。”缃蕤轻声道。
玉妙彤怔了怔,“……算了,木已成舟,再知道这些又有什么意思?”
“小姐不想知道为什么柔然求金小姐,朝廷赐下来是十小姐?按说你们两人身份是一样,赐谁下来都是一样,可为什么偏偏就是十小姐?”缃蕤低声地再说,心知玉家没妾,玉入禅迟早要打发她走,蒙战又正眼都不瞧她,她出路只能玉妙彤这边。
玉妙彤脱口道:“还不是那个姓陆陷害我。”
“陆小姐一个人哪有那么大能耐。”缃蕤凑玉妙彤耳边,低声道:“奴婢路上听一个小姊妹说漏了嘴,十小姐和亲,这事金家脱不了干系。”
玉妙彤捂着乱跳眼角,脸色微微有些发白,“……这话可属实,到底是有什么干系?”玉妙彤头脑有些发晕,瞧见小盘送来茶水,接过茶水抿了一口,又看缃蕤,却见缃蕤待小盘来,就不肯再说了。心想着小盘也是他们玉家人,不必防着她,倏尔又想半斤、八两都去金折桂那边伺候着,玉破禅又把自己辛苦建起来城池起名子规城,且金折桂随口一句,玉破禅就叫阿大把城里皮毛都买来……不知不觉间把一盏茶喝,听说俟吕邻云请她去赴宴,就闷声不吭地出去,路过金折桂、戚珑雪屋子,有意进去瞧了瞧,见郁观音奄奄一息地躺床上,望了望屋子里摆设,想瞧出哪些是俟吕邻云送东西。待俟吕邻云那边又叫人来催,才款款地过去,宴席上,心不焉地时时打量玉破禅、玉入禅,待听玉老将军许下半个月后启程去柔然皇宫观礼,立时道:“我舍不得祖父、八哥、九哥,半个月后,我再随着祖父进宫。”
玉老将军道:“王妃又说孩子气话了,宫里不少事等着你处置呢。”
“……我对柔然规矩一窍不通,nǎ里会处置什么?”玉妙彤执意不肯回宫。
俟吕邻云漫不经心地道:“既然王妃想留下,那就留下吧。”
玉老将军讪讪地,见沈席辉插科打诨,就随着众人笑了笑,说些玉家兄妹情深等话将方才事敷衍过去,待送了俟吕邻云走,立时领着玉妙彤进了玉破禅屋子里训斥:“你这又耍什么脾气?老柔然王禅位,你不回去,叫其他人帮着料理宫里事……他们是游牧之人,女人身上担子、权利比咱们中原女人要多多,你不回去,功劳差事都叫人家领取了,这实权叫人抢去,你以后还想要回来?”
玉破禅、玉入禅也是一样想法,玉破禅道:“俟吕邻云想也不想就答应,显然是也不以为妹妹能挑起柔然宫里担子,他瞧不上妹妹……”
“我也瞧不上那蛮夷……”
“啪”地一声,玉老将军忍不住伸手打了玉妙彤一巴掌,手掌震得麻木了半天,瞧见玉妙彤被吓得呆傻,立时恨铁不成钢道:“你怎这样不懂事?莫非你真心想死柔然?既然如此,你如今就死吧,你死了,我们们也能立时把你尸骨带回去。”
玉妙彤哇地一声哭出来,“他看上了是金妹妹,为什么金妹妹没嫁过去,偏偏嫁是我?”
“你……哎!”玉老将军叹息。
玉破禅也看向玉老将军:“祖父得知柔然请朝廷赐婚消息,没替妙彤走动走动?”
“这孽障,还有脸提!原本不管太上皇还是皇上都不肯把咱们金、玉两家女孩儿派来和亲,是这孽障没脸没皮,竟然心里惦记着四皇子,这才吃了陆家姑娘算计。不然,皇室宗亲家郡主都挑好了,nǎ里会仓促间又换了她来?”玉老将军恨铁不成钢地瞪向玉妙彤。
玉妙彤见玉老将军将她心思揭发出来,立时忘了要追问这事跟金家到底有什么干系,又羞又惭地住了口,“……八哥、九哥,我是被冤枉,你们要替我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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