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里灯光如昔,亮如白昼,但所有的人都有一种感觉,那就是一种无法言说的阴诲沉甸甸的压在心头,虽说心中早有了准备,也自以为做好了准备,但当直面那惨淡的现实之时,众人这才发现,高估了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耳闻终是远远不如亲眼所见。
纵横大漠的扎儿赤兀惕部老族长阿斯兰倒下了,那是一个所有人都曾经以为不会倒下的人物,但现在,他却躺在床上等死,不知什么时候,黑白无常就会来招了他去,札木合已经就任新的族长,整个部族惨淡的现在让他整个人更加憔悴。
“燕京城里有名的大夫都已被招了来,但全都束手无策。”札木合神色黯淡,已经接受了这一现实。“父亲恐怕在劫难逃了。”
“再想想办法,再想想办法!”兀达的声音之中透着无比的疲惫,阿斯兰是他最坚定的支持者,他不能失去阿斯兰,虽然札木合亦可以信任,但无论在那一方面,现在的札木合都无法与阿斯兰相提并论,只要阿斯兰活着,即便是一头病了的老虎,但依旧是一头老虎啊。
“我来想想办法吧!”雅尔丹抬起了头,“安庆边军那边有一个极其出名的大夫,叫于谦,也许此人来挽救阿斯兰亲王的命令。”
所有人都奇怪地看着她,“云昭与我们是死敌,岂肯让他的手下来为我们医治阿斯兰?”兀达摇摇头。
“不试试怎么知道?”雅尔丹站了起来。“他们不是派了郭长兴来与我们谈判么?这是一个机会,我们向郭长兴提出这一个要求。希望他们马上将于谦派来。”
“我们能付出什么代价?”阿齐思突然问道。
札木合祈求的眼神看向兀达,他知道,在这个问题上,他没有权利作出答复,更不能说只要能救父亲,什么代价他都愿意出,这个话。应当是兀达来说。
看着札木合的眼睛,兀达缓缓地道:“先提出要求吧,看看对方开什么价?我相信,如果对方狮子大开口,阿斯兰情愿去死,也不会接受的。”
“多谢陛下!”札木合喜出望外,虽然机会仍然渺茫。但总胜过没有机会。
雅尔丹提到了郭长兴,众人的话题便转到了安庆边军。也就是现在的征北都督府要求停战和谈的议题之上。
“现在我们刚刚经历大乱。为什么云昭不来趁火打劫,反而要求和谈,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司马仁大为不解。
“不难理解,云昭此时提出这个要求,是因为他也打不下去了!”雅尔丹道:“南边传来消息,程群撤军之际,将秦翼梁蒲洗劫一空。连富户豪绅都强行迁走,留给云昭的是一贫如洗。满目疮痍的四个州,为了接济这四个州。云昭只怕掏空了益州的库存,这便是云昭打不下去的原因,也是天佑我大元,否则,我们大元这一次就得遭大难了。”
“程群为什么要这么做?”阿齐思不解地道。
“没有什么不可解的!”韩仲淡淡地道:“因为程群也好,越朝也好,他们对云昭心存疑忌,云昭的实力太强,对大越中枢不是什么好事。如果让云昭轻易地击败了我们,那在北方岂不是又崛起一头猛虎,只怕在程群的心目之中,云昭与我们两败俱伤,甚至这样一直僵持下去才是最好的结局,这样等到大越中枢平定叛乱,一统中原之后,他们挥兵北来,云昭不得不再次投靠对手,而无法自立门户。”
在大越朝经历过残酷的政争的韩仲毫不稀奇,“为了达到自己的目标,这些人是从来没有什么大义,什么国家民族的。”
“这便是我们的机会!”阿齐思不由大为振奋,“云昭需要时间恢复,我们也是,这就要看谁恢复的更快了。如果是我们,那云昭便会成为程群以及大越中枢拖延时间的牺牲品,击败云昭,我们还有机会。”
“是的,我们还有机会!”兀达坐直了身子。“雅尔丹,全面启动莫勒生前在大越布下的情报网,那一方势弱,便让他们相助那一方,替他们搜集情报,在势强的一方刺杀官员,焚烧军粮等等,总之想尽一切办法去帮助差的那一方,无论是金钱还是人手,总之,要使他们始终维持一个均衡之势,为我们争取更多的时间!”
“是,皇兄!”
“林牙!”
“末将在!”
“蒙族复兴,首要的便是你如何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完成对部队的整编,只要你让那七余万骑兵能有大帐兵五六成的战斗力,在北方与云昭的相争,我们便不会落入下风。”
“末将必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林牙大声道。
“义王!”
“微臣在!”
“韩江死生不知,韩湖战死平阳,韩家忠义满门,我知你伤心,但现在,我还需要你为我训练更多的士兵,在我们控制的所有区域之内,凡五十岁以下,十五岁以上,皆有服兵役的义务,但凡有推脱逃役者,杀无赦。”
“是,陛下!”
“抽丁先从蒙人开始,这样,我们辖区之内的原大越人便无话可说,不管是什么人,不管他是什么贵族大官的儿子,只要在这个范围之内,便得服兵役。我给你这个权利。”兀达厉声道:“国难当头,人人都得奋勇向前,如果不想再一次回到穷困的大漠去挨饥受冻,不想到了冬天眼睁睁地看着老人们走进风雪之中去活生生饿死,不想部落之间为了一点点食物,牧草,水源而大打出手,蒙人就得拿出十倍于前的勇气,为了生存而战!”
激动的兀达霍地立起,手拍着桌子,满面潮红,厉声喝道。
“谨遵陛下圣旨!”大殿当中,所有人都跪伏在地上,齐声响应。
燕京城驿馆,郭长兴已经在这里住了数天了,但是兀达一直没有接见他,虽然好吃好喝地招待着,但这样孤身处于狼窝之中,再美味的食物也是食不吃味,再酥软的床铺也是寝难安枕,特别是在阿斯兰凄凄惨惨回到燕京城之后,郭长兴更是有些担心起来。
就在如坐针毡,度日如年的时候,大元镇国公主雅尔丹突然造访,郭长兴知道雅尔丹这位镇国公主与大越的公主可是大不一样,这是手握实权的大元重要人物,心中不由振奋起来,总算有人理他了。
“什么?要我们派于谦来替阿斯兰诊病?”郭长兴看着雅尔丹,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惊讶与高兴,如果不是当着雅尔丹的面,他甚至会高兴的跳起来,阿斯兰不行了,对于征北军那可天大的好消息啊。
“我们愿意付出代价!”雅尔丹盯着郭长兴,“请贵使派人通告云都督。只要云都督开出价来,我们都愿意付。”
盯着雅尔丹,郭长兴摇头道:“这怎么可能?大都督不会同意的。”
“这是双方和谈的前提!”雅尔丹冷声道:“如果不行,那贵使便请回吧,我们没有谈判的必要,双方在战场之上见真章吧!”
“如果打起来,恐怕吃亏的会是你们吧?”郭长兴哈哈大笑,“不知贵国还能派出多少人来?刚刚的燕京城,可是血流成河呢!”
听着郭长兴讥讽的声音,雅尔丹不动声色,“大元的身上长了脓疮,将这个脓疮挤去了,大元更健康,如果不信,我们可以试一试,不过我倒是想问贵使一声,征北都督府的粮食还够吃么,不知有几何能送到军中来与我们打这一场大仗?”
郭长兴为之愕然,对方一语击中了他的要害。
“既然双方都不想在这个时候打,也没有能力在这个时候打,那我想云都督不会为了一个垂垂将死的人,来启动战端吧!”雅尔丹道:“更何况,我们还是愿意为此支付一定的代价的。”
郭长兴重重地吐了一口气:“如果我想一千匹上好的战马,你肯给么?如果肯给,我马上便派人回去禀告都督。”
雅尔丹霍地站了起来,看着郭长兴,“成交!一千匹上好战马,今天午时,我们将派人领贵使去看这一千匹战马,我们会派人送到剑关,并在剑关迎接于谦先生的到来。”一语说完,雅尔丹转身便走。
郭长兴看着雅尔丹的背影,不由张口结舌,他以为一千匹战马是一个极大的数字,殊不知,在蒙族,战马还当真算不了什么。想通了此节,郭长兴不由暗自跌足,早知如此,来个狮子大张口,然后讨价还价,说不定还能得到更大的好处。
走出驿馆大门,雅尔丹心情好了起来,不管怎么样,能将于谦请来,便是多了一线希望,一千匹战马的代价算不了什么,其实她准备付出更多。
“公主!”一骑飞奔而来,雅尔丹脸色一变,急步迎了上去。
“出了什么事了?”她厉声喝道。
“塔塔儿部,和硕特部……”来人气喘吁吁。
“他们也覆灭了么?”雅尔丹神色黯然,坏消息终于来了么。
“不,塔塔儿,和硕特部全员突围,兵马已经进了巩州了!”
雅尔丹顿时呆在了当地,怎么会这样?出了什么事了?r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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