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歌传》拍摄进行到三分之二了,许罂的戏份今天拍完就杀青。
谁到杀青都兴奋,可这一星期剧组的人却发现许罂时常靠在躺椅发呆,兴致恹恹。
有人问丽莎,许罂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是不是跟最近小道消息传的深夜去g市,幽会圈外神秘人有关。
丽莎年纪虽然小,却不傻,当即否认说那些都是谣言。
但否认归否认,玫瑰美人不正常,这谁都看得出来。
晚上,同剧组的演员给许罂办杀青庆祝兼欢送,地点在影视城外的一间新疆大盘鸡饭店,连导演都来了。
许罂圈内人脉好,认识的大佬多,引得演员们暗暗羡慕。导演咔位那么大,对许罂却一点架子都没摆。
觥筹交错,两圈酒喝下来,不少人渐渐上脸。
第二场是去ktv,导演几个长辈走了,年轻人一下子放开了嗨。先点了几件黑啤,又要了三支红酒。男男女女一起嗨,热闹的一屋子。烟味儿、酒味儿混合着名贵的香水。
变换闪烁的彩光。绚丽,躁动。
有一对因戏生情的男女演员酒意上头,眉来眼去,而后拉着手出去。干什么不言而喻。
大家看破不说破,这种事在复杂的娱乐圈里是见怪不怪了。
许罂领头唱了两首,就退位让贤。她是歌星出道,真唱起来演员们就没机会上了。
许罂在黑皮沙发里坐下后,接过别人递来的女士烟,跟人头碰头地借火点燃,却没往嘴里放。
雪白的双腿交叠,许罂慵懒地坐着,任香烟在指间袅袅地燃。
ktv光线昏暗,烟雾里,她像一株开在深夜的浓丽海棠。
自在g市那场和顾星沉的意外重逢,回来已有近一星期。
期间,她再没跟那号码发过骚扰信息。
那个号码一如先前,也没回复一个字过来。
曾经最亲密的人,现在,相见了,却彼此逃离。
许罂心里有些乱。
太突然了。
无所适从。
回忆重逢那天,印象最深的,却是顾星沉插在西裤兜里的手,皮肤白,能看清淡淡的血管印子,腕上戴着只深海蓝、银指针的腕表,袖口雪白洁净,有黑色的金属钻扣。
简单,细节却精致讲究。
现在的顾星沉,比以前更成熟英俊。可当四目相接,她撞进男人那双清深晦暗的眼睛,第一反应,竟是想起了小树林的那个晚上……
张钰璐唱完一首,把麦递给男主演,然后在许罂身边坐下来。“你最近精神不好?”
许罂闻言抬了下眼皮,笑,“有吗?”
“嗯。”
张钰璐用牙签扎了两颗草莓,一颗给许罂,一颗自己吃。“喏。”
“谢谢。”
张钰璐观察许罂,红色的草莓,嫣红的唇,哪怕娱乐圈美女如云,许罂也是个中翘楚。她是真的美,根本用不着滤镜。皮肤白嫩、头发乌黑浓密,最好看的是她的手,细细白白的,一点儿凸出的关节都没有。
天生丽质,让人羡慕不来。
张钰璐看了她一会儿,说,“暑假档火的几个剧全是女主傻白甜的大狗血。”
她捶捶自己吊威亚有点儿酸的腿,“现在想大火挣钱,女演员必须走傻白甜人设啊。戏里戏外都得扮。唉,我都有点儿扮腻了。”
许罂心不在焉地摆弄着半空的啤酒杯,没抬头,“没办法,观众和粉丝喜欢。”
张钰璐:“许罂,以你的外形条件和演技完全可以走甜美人设,让公关团队操作一下,多发点通稿。”
许罂对她笑了下,想起一个曾经与她同期通告的女星,刚从大佬床上爬下来,就换上天使小白裙接受采访,说自己还没谈过恋爱。她全程看着她脖子上若隐若现的草莓印子,一股子恶寒。
“那路线,我大概是走不了。还是随心随性吧,自由。”
装清纯小白花,曲意逢迎,不是她的作风。
也正因如此,许罂给公众形象总有股冷艳的味道。
很美,却有些傲气。
加上少年成名,被人扒出从小是年级大佬的黑历史,黑黑红红的,爱她的粉丝爱到疯狂,恨她的也恨得深沉。
许罂作为歌手出道,曾大红大紫,后来才转战影视。
当时有人嘲她才尽,许罂没有解释,只在微博上发了四个字:随心,随性。
网上评论两种画风,一边是疯狂的崇拜,一边是嗤之以鼻恨之入骨。
张钰璐不能理解许罂的脑回路。进娱乐圈大家都是为了捞金的,拍戏是装,混圈子、包装个人形象也是装,本质有什么差别呢?
许罂没解释,没心思去让别人懂自己的三观。
她们又随便聊了些话题,凌茜茜就来找张钰璐一起去卫生间。
凌茜茜有点儿八卦,拉开门的时候悄悄跟张钰璐说:“你还不知道吧。许罂家里豪得很,有钱任性,跟咱们这样普通家庭出生的艺人不一样……”
张钰璐惊讶了一下,回头看一眼许罂,美人正托腮懒懒玩着手机,低低调调的,真没觉察出她原来是白富美。
张钰璐:“难怪许罂的手那么漂亮白嫩,从小养尊处优吧。”
卫生间有点儿远,两人一边走一边聊许罂——
黑历史多,不良少女,人相处起来却很礼貌。
18、9岁就小有名气,一经出道,首张同名专辑就大卖。自带热搜体质,天生当明星的料。但对娱乐圈,她似乎有些不屑低头。
在音乐事业最火的时候,突然宣布退出音乐圈子不唱了。至今还是个迷。
“你知道她当时为什么退出音乐圈子吗?”张钰璐好奇地问。
凌茜茜摇摇头,然后想起什么,“我听到过个八卦。说她退圈是因为一个男人。”
“谁?”
“不知道,”凌茜茜继续说,“她退圈前最后一场演唱会,中途唱到那首《爱你》,好像哭了,后半段整个就有点儿疯……”
“啊?”
她们一路聊,越聊越觉得许罂有点儿传奇、神秘……
包厢里,许罂一个人坐了会儿,偶尔应付旁边人碰杯喝两口。
慢慢,有些无聊了。
她随手拿了ipad,点开百度,百无聊赖,就在搜索栏里随意搜索了个关键词,“顾星沉”。
信息寥寥,只有一条——上个月g市金融行业峰会上新闻,配图有顾星沉的发言照。
照片里千人会场很大,远远的只能看见个模糊的人影。
信息好少。
许罂皱了下眉,然后脑中灵光一闪,想起高奕曾告诉她顾星沉有个英文名。
她翻了微信,找到那条,把elvisku,复制到搜索栏里。
一秒刷新之后,许罂就有点儿傻眼。
她摸了摸耳垂、眨眨眼睛。满屏的英文链接,elvisku的名字是标红的,说明都是他相关。
许罂看得直晕,然后随便点了靠前的一篇。
链接进去的网页,风格是英联邦国家的蓝色背景,通篇英文。
手指在屏幕上往下滑,许罂看得要崩溃的时候,终于在密密麻麻的字母里找到张照片——
顾星沉站在米字旗旁边的讲台,神色平静,藏蓝色西服,在讲着什么。
台下观众大部分是白人,夹杂着些许亚裔和黑人。许罂看不懂英文,但看他们衣着、场合,应该很大型高端的活动。
许罂目光重新回到讲台后的人身上,点击图片,整个放大,直到能看清男人那双纯黑深邃的眼睛为止。
顾星沉衬衣扣到最上面一颗,打着同色系领带。一丝不苟。
这男人越严肃禁欲,越性感撩人。
许罂看了一会儿,心跳有点儿快。
——从未想过,会有这么一天。
——她像一个脑残的暗恋者,默默窥探一个男人的私事。
“哇,这男的好帅!”
凌茜茜和张钰璐去卫生间回来,刚好看见,她凑过来看,“从头发丝到脚尖儿都透着股高级知识分子的矜持。”
张钰璐看了一眼照片,“挺像我上部戏的男主角。”
“那不是个斯文败类吗?”
“哈哈是啊。”
“那种角色只存在于艺术啦,真人不可能有这种。”
“嗯,这个男人看起来蛮纯的。”
许罂听着他们聊,默不作声,就笑了一下。
她揣得明白。
不好意思,这只,活生生的。就是。
凌茜茜看了一会儿,皱着眉把平板还给许罂,似笑非笑,“许罂,这个人挺像你前两天热搜绯闻的男主角嘛。”
许罂眼皮朝她一撩,笑容有点儿阴。“照片都糊成那样了,你都能看着像?”——
15点一到,公司墙上电子板的股市曲线瞬间静止。
公司里的大厅里,密密麻麻的小隔间办公桌,精英们都不约而同看了一眼,然后继续忙。
顾星沉从会议室出来,看了一眼电子板上的收盘数据,吩咐高奕做一份当日分析送到办公室。
顾星沉进了自己办公室后,秘书在门外轻轻将门掩上,他在椅子前坐下,打开笔记本电脑看文件。但看了一会儿,就有些看不下去。
最近的他有点儿……不对劲。
他托着头摁了摁鼻梁根,眼睛睁开一点,目光就落在旁边的手机上。
顾星沉看了两秒手机屏幕,然后拿起来,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开短信箱。
之前不屑一顾的短信,这几天,他却翻来覆去看了许多遍。
像个傻瓜。
宽大的棕色实木桌,顾星沉手臂放在上面,棕褐色与衬衣的洁白视觉碰撞,有一种牛奶混咖啡的优雅。
顾星沉把短信箱里那几条信息细细看了一遍,导出来存档,免得丢失或者误删了。
然后他翻到通话记录未接来电那里,把那串号码好好地保存起来。编辑了名字,“许罂”。
嘴角略微上扬了一下,有没成型就散去的笑意。可没多会儿,顾星沉又皱了眉。
他沉凝地看了一会儿。
改了主意。
把许罂的号码和短信,都删了。
这时门口传来敲门声,是高奕来交报告。
高奕捡重要的说完,也没出去,顾星沉看他:“还有事?”
高奕有些尴尬,酝酿了一下,说:“老大。有件事,我想我必须告诉你。”
“嗯。”
“还记得我之前联系的女明星吗?我感觉……”高奕顿了顿,破釜沉舟,“我感觉她一开始就是冲你来的。抱歉啊老大,我没想到她套路那么深,聊了你不少事。”
顾星沉眼睛有波光浮动,心中讶然。
许罂接近高奕,是因为……他。
真的,会么……
高奕抱歉地打量了顾星沉几眼,欲言又止,最后说,“老大,前两天热搜那个是你吧。‘车库幽会门’那个。”
顾星沉看他,没说话。
高奕从他平静的脸上猜不到情绪,但他向来油,知道自己猜得八九不离十。顾星沉这种不玩儿女人的男人,怎么看都正直单纯。容易被骗。
高奕觉得自己风流害了兄弟兼领导,挺愧疚,好心提醒:
“老大你可要小心,她套路深呢!百分百的大渣女。”
顾星沉看向他,高奕有点儿莫名,总觉得自己老大脸色不太好,眼神……嘶,有点儿冷,以及嘲弄?
“你怎么就判断出她是渣女。你很了解她?”顾星沉往椅子后一靠,正正经经地跟高奕说话。
高奕没注意到对方眼睛细微的变化,真诚地奉劝:
“臭味相投的人,远远就能闻到彼此身上的味儿。”
“老大,我作为资深渣男多年,奉劝你一句,千万别上她当!”
“你别看她一开始对你好,等她玩儿腻了,甩起你……”
高奕猛地顿了一下,改口,“我是说,甩起‘别人’来都不带眨眼的!”
“哦?”顾星沉尾音上扬。
高奕:老大“哦”是什么意思……
顾星沉看着他笑了一下,高奕觉得后背有点儿凉,尽管顾星沉一副眼镜架在鼻梁上,还是那深沉而温和的样子,但莫名让人觉得冷飕飕的,怕得很。
他把报告递给他:“拿去吧,重做。把过去三十天的数据一起。”
高奕懵了。
“三三三十天?”
顾星沉弯了下唇,嗓音柔和:“嗯。明天9点,我桌上要么是你分析报告,要么是你辞职报告。”
“老、老老大……”
高奕委屈惨了。
不知道自己怎么惹了boss不高兴-
夜里。
顾星沉一个人在客厅坐了一会儿。茶几上摆着几本书和一杯热咖啡,热气袅袅。
顾星沉从茶几下面的抽屉拿出一只盒子,用绒布仔细擦了许多遍,才把女士墨镜小心地放进去。
摆好。
然后看了很久。
手机上许罂的电话号码已经删掉了。许罂应该不会再联系他。而他,也没有脸和尊严去联系,面对。
他曾对她做了那么过分的事。
玩心术骗取她的爱,最后,在树林里,有那样禽兽地,险些玷污了她。血淋淋地斩断所有关系。
她怎可能原谅。
又怎可能再敢接近一个,伪装已经被撕破的,衣冠禽兽。
在许罂面前,他那副美好的样子,早已不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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