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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8章紫荆

    回到海棠馆杨氏恰好给小修齐洗完澡混身扑了白绵绵一层的扉粉光溜溜就抱放到了凉席上。

    儿子在床上吃小脚丫子季明德坐在床沿上看了片刻没有要更衣留下来的意思儿子百日他似乎也没带个什么礼物,就那么定定的瞅着儿子。

    小修齐滚来滚去,正在学翻身。

    宝如将那株紫荆插在花瓶中放在妆台上拿水湃着,解散了高绾着的头发,在妆台前箅着铜镜里可以看见季明德的脸两道颇秀致的眉,眉下一双微深的眼睛并不在儿子身上他只是在假装看孩子而已心里想的是别的。

    于儿子来说这个每天回来看自己一眼的男人大概跟麦田里竖着的稻草人差不多无甚用处,不会笑也不说话就是个吓鸟儿用的。

    “修齐的事儿,你们是怎么定的?”宝如望着铜镜里的季明德问道。

    季明德随即抬头便不望她的时候,也在笑:“我的儿子,不会过继给任何人。”

    宝如撇了撇嘴,心说,还不是你自己想当皇帝。

    当然,她也不想把儿子过继给李少陵,若是那样,她这个做娘的,这辈子都很难再见到自己的亲儿子了。

    梳顺了一头乌油油的发,她起身要去洗澡了,自季明德面前走过,他一根手指捉着儿子的手指,一条长腿横劈在地,另一条搭在地台上,两条劲直的长腿,还连靴子都没有换,既不换靴子,那仍是要走的意思。

    宝如目光自他手上扫过,格外秀致的手,骨结利落分明。

    杨氏在隔间温水,儿子在床上学语,宝如经过季明德身畔时停了停,裙摆轻轻搔着他搭于床畔那只手,缓缓解了外罩的豆青纱裳,柔柔声儿问道:“还要去义德堂?”

    仿佛猫尾轻搔着喉咙眼儿,季明德混身骤然僵硬,却依旧懒懒散散的歪着。

    宝如以为他不上钩,侧依在床槛上,弯腰去逗儿子。白色的抹胸极好的勾勒了她的腰身,锁骨处瘦出深深的漩涡来,前胸却依旧,如峰峦依般,这很好,该瘦的地方瘦了,不该瘦的地方依旧傲挺。

    季明德仰身望着,她身上若有若无的木樨香,甜甜淡淡。

    小修齐努力的,厥着屁股想要翻身,往老娘身边爬,笑了满牙胎的口水,胎毛乍乍,嘴里咕噜咕噜,发威的小老虎一般。

    宝如勾着腰,那弯细细的膀子几乎要擦上季明德的唇,鼻息灼热,他两只眼睛盯着她那点白嫩嫩的腻肤,眼看就要亲过来了。

    “大哥。”外面野狐直愣愣的一声喊,宝如随即站了起来,掩胸进了隔间。

    隔着窗子,野狐道:“东家要去诊脉,就在府门外,问您还要不要一起去?”

    季明德闭了闭眼,断然道:“不去。”

    野狐转身要走,便见季明德疾步出了门,站在檐廊下,他微舔了舔唇,窗花照出来的光洒在脸上,眉意略有青霾:“便往后,霍广义想诊脉的话,就叫他自己去,不必再来找我。”

    野狐欲走,季明德又将他拎了回来,几乎是在咬牙切齿的耳语:“你有没有点儿脑子,你嫂子在里头,凡事能不能不要总是大呼小叫?”

    野狐直愣愣道:“不能叫大嫂知道您又去给人诊脉了,还是不能叫她知道尹玉钊不见了?”

    季明德一脚踹过去,哑低声音喝道:“滚!”

    隔间里,杨氏笑的作贼一样,待宝如坐进浴缶,便来替她浇水,搓背。

    “三个月了。”她笑嘻嘻替宝如轻轻揉搓着背:“你们少年夫妻,一个当然不够,趁机再来一个,像世子爷和咱们四爷一样,恰好两个一起长大,好不好?”

    宝如也是这个意思,乍着耳朵听见野狐在问季明德出不出去,听季明德说了声不去,抿唇一笑,瘦尖了许多的下颌埋进双膝中,连连给杨氏点着头。

    “既他喜欢丫头,这一回再替他生个丫头,不就完了?”杨氏絮絮叨叨,忽而便听外面季明德的声音,分外的寒:“只有鹰?”

    另一个声音是炎光的:“世子爷叫小的送来的,只有鹰。”

    是方才那只鹰,李少源让炎光把它送到海棠馆来了。

    宝如乍起耳朵听着。

    季明德在冷笑:“光一只鹰怎么够,飞鹰走狗,总得再有一条狗不是?肩上架只鹰,地上溜条狗,修齐还不会走路,为纨绔的一套倒是足了。”

    架鹰带狗,原本是猎人的行头,但长安世家子弟们,以李少瑜为首,整日架鹰溜狗,招摇过市,不务正业,恰是季明德最鄙视的那种。

    小修齐忽而哇的一声哭。

    宝如还赤条条的,从浴缶中爬起来就想冲出去。杨氏的粗手,一把将她摁停:“你稳稳儿洗着,我去看孩子去。”

    她刚出门,季明德就进来了。

    宝如站在一缶水中,就那么细溜溜长的站着,见季明德进来,下意识双手抚上胸膛。

    杨氏在外声音格外的大:“走,咱回咱的西厢去,让爹娘给咱们齐儿生妹妹,好不好?”

    阁间不通风,潮湿闷热,热到喘不过气来。

    季明德走了过来……就这样,你们知道往那找。

    孩子跟杨氏睡在西厢了。

    窗子还开着,床屏外月光透洒,宝如穿着玫瑰红撒绫面的睡袍,侧躺在外侧,想了半天,偎过去,两只眼儿明亮亮望着季明德:“今儿不必回义德堂住了?”

    季明德仰躺着,一笑便是深深的酒窝:“你生完孩子之后,我赏了那个产婆五百两银子,大约她是觉得太丰厚了,倒是跟我说了几句贴心话。”

    ……

    “她说,妇人新产之后,三个月内勿要行房,否则身体恢复不好。”他边说,边笑,见宝如埋着头,也在自己怀中笑,忽而埋头,咬了咬她贝壳般半透明的耳朵:“我总怕自己忍不住,所以索性搬到义德堂去住。既如今你都好了,我为何还要搬到那冷冰冰的硬板床上去?”

    “你怎知好了?”宝如傻傻问道。

    季明德顿时笑的不可自抑:“我试过,所以我知道好了。”

    宝如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她和李少源在竹林中的对话,但李少源今天的那番话,让她觉得他似乎也有争帝之心,而季明德野心勃勃,只想自己做皇帝,兄弟终有相争的一天。

    思来想去,她转着法子问道:“皇上的腿看来是好不了了,若是不过继咱们修齐,储君要怎么选,你们是怎么商议的?”

    季明德侧身,半旧的棉布面中单,身形紧健,无可挑剔。眸间笑意温温:“少廷志不在此,少瑜若为帝,就是亡国,王爷属意的那个人,是李少源。”

    终于说到正题了,宝如忽而爬了起来,将只甜白瓷的大花瓶抱到床上,抱腿抱在怀中,指着笑问季明德:“你可识得这是什么?”

    一株绿叶而已,叶呈两瓣状,季明德不知道宝如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淡淡答道:“绿枝而已,这树不是早过了花季?”

    宝如轻嘘着,抿唇一笑:“紫荆花季在三四月间,每当繁花一树,格外的美。还是小时候,我爷爷给我讲过个故事,说在古时候,有一家三兄弟,父亲丧去之后要分家,所有的家产都分备齐当了,这时候发现院中一株紫荆花枝扶疏,开的正艳,三兄弟俱不舍,皆想要。于是大哥一声立断,便将树砍作三分,一人一枝,扛回了家。

    结果次日起来一看,三株花树全死了。”

    季明德懒散散的躺着,手抚了过来,在她颊侧,粗砾砾的指腹,忽而失笑:“你不如背首《七步诗》来的更好。”

    她是想劝他不要兄弟相残,典故用的不对,但其意,季明德是懂的。

    “无论如何,你不能杀他。”宝如道:“皇位上只坐一个人,但龙椅有四条腿,缺一根,那只龙座都不会稳,你们四兄弟,缺一不可。”

    他粗粗的指腹揉上她的耳垂,宝如随即蜷进了他怀中。原本软绵绵的耳朵还是硬的,高竖着,两只眼睛一眨不眨,也在望着他,想听他给个准话。

    “放心,既是兄弟,我总会叫他磕头拜我的。”季明德道。

    宝如顿时松了口气,那点耳朵也立刻变软了。

    季明德笑了笑,忽而深吸一口气,又压了上来。

    胡茬极硬,身上淡淡的皂荚清香,一口淡淡的青盐香气喷洒在宝如脸上,他仰头去吹熄烛台,灯火明灭之间,两道秀眉弯弯,笑出满口白牙,颊侧酒窝深深,盛着满满的耐心。

    剥皮拆骨,细嚼慢噬,他这才准备好好来一回了。

    ……

    义德堂。季明德仰望墙上的达摩祖师,问站在一旁的刘进义:“王爷手下那些僚臣们,可有什么异动没有?”

    刘进义摇头:“没有。”

    他又道:“但李少源今天亲自登门,去拜访尚书令顾宸了,这证明,他也有争帝的心。”

    自打听说干儿子有可能当皇帝之后,方升平对于荣耀的追求,便不仅仅限于季墨鎏金雕饰的马车和秦州人的大拇指了,他这些日子稳居长安,一直在义德堂。

    摸了把小山羊须,老头子两道耷拉眉一扬,两眼利光:“不过一个李少源而已,要不要干爹替你做了他。”

    一山不容二虎,男人对于权力,都有着执着的狂热,李少源这是果真要与他为敌了。

    宝如已经丢了一个哥哥,李少源于她来说,便不再爱,也永远是陪她长大的那个人。季明德为了登上皇位,可以连神佛都杀,但不能杀李少源。

    他半开玩笑半责怨方升平:“爹,少源是我兄弟,我会看着办的。”

    其实目前最大的敌人仍是尹玉钊,他隐在暗处,势必也是在等一个机会,出奇不异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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