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红的鲜血从徐晃的盔甲上一点一点的滴落而下,素色的征袍也已经被鲜血所染成了血红之色。
徐晃骑乘在骅骝马之上,倒提着的长柄战斧,鲜血沾满了长柄战斧的斧面,正向下缓缓的流淌而去,从战斧的斧尖慢慢的滴落到了地上血潭之中。
无数的土黄色的旌旗越过了徐晃的身旁,喊杀之声震天动地,黄巾军锐不可挡,而汉军已经没有一开始的锋芒,他们正在败退……
在徐晃的身前,一名身穿着汉军将校制式盔甲的汉将斜斜的歪倒在地上,他左侧的肩甲已经被砍出了一道很大的口子,鲜血正从里面渗透出来。
那汉将双目圆睁,面露惊恐之色,似乎在死前遇到了极为恐怖的事情。
一面火红的旌旗倒伏在他的身旁,旌旗盖住了他的下半身,鲜血虽然将那旌旗侵染,但还说依稀能看到旌旗上绣着的文字。
那是一个“赵”字,而倒伏在地上的汉将,正是汉军右军的主将——赵叡(ruì)。
汉军右军已经全线溃败!
卢植确实在汉军的右军留下了后手,在中军护卫着卢植的三千上军营步卒之中,有一千余人其实是滥竽充数的,卢植将那一千名上军营的西园禁军交付给了赵叡、眭元进。
为的就是在两军焦灼之时,让赵叡和眭元进派遣西园禁军打破僵局,一举击溃黄巾军的左军,然后支援中军,和汉军中军一起围攻黄巾军的中军阵地。
但卢植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的这些安排,早就被许安和徐晃两人所发现。
按照正常的逻辑和想法,双方间隔遥远,有旌旗和军阵的遮蔽,确实难以发现滥竽充数的现象。
但是偏偏许安让工匠打制出了望远镜,在望远镜之下,上军营那滥竽充数的一千余人被许安尽收眼底,而徐晃手持千里镜,也将赵叡、眭元进统领的汉军右军之中隐藏的一千余名西园禁军看的是清清楚楚。
徐晃将计就计,双方互相派军出阵厮杀,徐晃配合着赵叡、眭元进的进攻,慢慢的派出了大量的军力,从多线防御,赵叡、眭元进两人果然是大喜过望,更为猛烈的发起了攻击。
在徐晃再度派出了一支预备队后,趁着两军鏖战之时,眭元进突然带领的着西园禁军的上军营步卒突然发起了进攻,而赵叡则是坐镇中阵,据中指挥,
而这也正好中了徐晃所布下的陷阱。
在千里镜下,赵叡和眭元进两人的部署早已是被徐晃看的清清楚楚。
徐晃当即命令郭大贤统领中阵,和阎柔各自带领着五百余名乌桓突骑,从主战场的两翼压出。
而眭元进带领的西园禁军在连续击破了数处黄巾军的军阵之后,也遭遇了黄巾军的伏击。
为了防备西园禁军,徐晃几乎召集了整个黄巾军右军的弓弩兵,还有精锐部队。
眭元进带领的西园禁军,先是遭到了黄巾军弩兵的箭雨倾泻,随后又遭到四州黄巾军最精锐的正卒军阵。
这些正卒,皆是装备着铁甲,手持枪盾,他们是四州黄巾军最为精锐部队,他们身上的铁甲虽然没有西园禁军的坚固,遮蔽的范围的也不是很多,但他们的战力却是不容小觑。
某种意义来说,他们就是黄天使者,他们都是虔诚的太平道信徒,无惧生死,在神坛之下发下了誓言,愿意为太平道奋战到最后一刻。
只不过他们相比于如今并州的黄天使者,无论是训练度,还说武备的登记都要差上一筹,他们更像是光和七年时的黄天使者倒是相差无几。
一千余名悍不畏死的四州黄巾军正卒,就这样挡住正在疯狂向前突进的西园禁军。
他们几乎不要命的打法,也让西园禁军倍感头疼。
西园禁军尽皆都是精锐不假,但是他们终究是人,是活生生的人,他们也会感到害怕,也会感到疼痛,也会畏惧。
但是这些虔诚的太平道信徒,却如同那些被从小培养出来的死士一般,根本不惧生死,他们呼喊着上前,甘心奋战,彷佛已经不是凡人。
若非是刀剑砍在他们的身上,他们也会惨嚎,也会死去,西园禁军的军卒真的会以为他们是从地狱之中爬出来的恶鬼。
战死者魂归黄天,逃亡怯战者将会永坠地狱!
黄天使者自成军起始,就没有人临阵退缩过,他们是被严格选拔出来的精锐。
他们对自己的信仰坚信不疑,他们愿意承担最为艰苦,最为危险的工作。
西园禁军的突击被止住,赵叡有些急切,因为黄巾军的阵线看起来摇摇欲坠,于是他再度派遣了麾下的预备队,将其投入了战场,希望能一举击破黄巾军右军的阵线。
但徐晃和阎柔早就在等这一刻了,当汉军的预备队远去之后,徐晃和阎柔不再掩饰,不再和汉军的骑兵缠斗,凭借着卓越的指挥和武力,两人迅速的击破了负责掩护的汉军骑兵。
汉军的中阵此时只剩下了少量的郡国兵,其余的大部分都是没有什么战斗力,只是用来壮声势的乡勇。
赵叡他觉得自己中阵还有三千多人,黄巾军的骑兵就算击退了掩护侧翼的汉军骑兵,也绝对不敢冲阵。
但是赵叡万万想不到的是,汉军左军外强中干的中阵,早就被徐晃用千里镜观察一清二楚。
徐晃毫不犹豫的带领麾下的骑兵向着汉军的中阵发起了突击,骁勇善战的乌桓骑兵最擅长的便是冲击军阵,他们有自己的一套方法。
他们携带着大量的投掷武器,还有骑弓,他们知道从何处突击,是军阵最为薄弱的地方,知道如何吸引敌军的注意力,让其漏出破绽。
徐晃和阎柔两人都是出色的骑将,徐晃也并非是什么不懂进步之人。
早在打开长城,上谷乌桓进入两郡之时,徐晃就开始向着上谷乌桓的头人讨教经验,如今对于骑兵的运用,徐晃甚至可以说到达了炉火纯青的地步,这也是他为什么敢直接冲击汉军中阵的缘故。
汉军中阵外强中干,只有外围是少量的郡国兵,内阵其实都是充数的乡勇,只有赵叡的身旁还环卫着百十名甲士。
乌桓突骑在徐晃和阎柔两人的带领下,轻而易举的便引动了外围郡国兵的慌张,随后从薄弱处突入,进而一举击破了汉军的中阵。
赵叡面对徐晃根本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他只在徐晃的手下走了一合,便被徐晃一斧砍在了右肩和颈部的连接处,斩于了马下。
赵叡的身死也成了一个导火索,中阵被袭击,赵叡的旌旗倒伏了下去,汉军右军彻底的慌了心神。
主将战死,汉军右军士气一落千丈,黄巾军则是士气大振,此消彼长之际,汉军节节失利,进而发展了溃败。
乌桓的突骑驱策着汉军中阵的溃兵向着前阵杀将而去,本就陷入苦战之中眭元进,顿时再也维持不住。
当想要带领着禁军突出重围的眭元进被强弩射成了筛子之后,西园禁军上军营的军兵士气也跌至了谷底。
两条腿的人始终是跑不过四条腿,汉军右军其余的战场的军阵因为中阵的变故,纷纷败退。
组成汉军右军的大部分都是乡勇,赵叡、眭元进的战死更是让其雪上加霜,整个汉军右军已经彻底的崩溃开来了。
漳水的平原之上,尽是慌不择路,狼狈逃窜的汉军军卒和乡勇。
无数旌旗倒伏在地,汉军的军卒们丢盔弃甲,向着背向的方向逃遁而去。
“命黄龙、郭大贤两人继续追击汉军。”
虽然身处战场的前线,虽然汉军还有些许抵抗的力量,但是徐晃并没有太过于在意,他很清楚,汉军右军败势已成定局,绝无翻盘之可能。
“阎柔。”
徐晃吩咐完毕,转头看向身旁一名身穿着乌桓服饰的男子,开口下令道。
“属下在。”
此人正是上谷乌桓派来的其中一名统领阎柔,同时他也是之前漳水斥候战的指挥。
阎柔身上穿着带着乌桓风格的甲胄,头顶的头盔还装饰着毛边,他虽然是汉人,但实际上形式举止与草原上的人并无多少差异。
毕竟他在北方草原生活的时间,远远超出在汉地的时候,现在说起汉话来,甚至还有些生硬,带着些许的口音,甚至难楼的官话都要比他好上不知道多少倍。
“你留在此处,指挥直属的军众,防止汉军反击。”
徐晃提起缰绳,勒转战马。
“呜————”
低沉而又苍凉的号角声缓缓响起,四散开来的乌桓骑兵听到号角的声音皆是勒马止步,不再追击逃窜的汉军。
那是代表着集结的号角声。
被难楼派来协助许安出击冀州的乌桓骑兵,少有庸俗之辈,做到令行禁止并非是什么难事。
毕竟如今上谷乌桓部能够将老弱妇孺迁入长城以南,还是因为许安的原因。
权衡利弊之后,难楼已经做出了决定,他将上谷乌桓部族的兴盛,还有自己的前途光景,全部都压在了许安的身上。
正因为如此,上谷乌桓部这一次已经算是下了血本。
越来越多的乌桓骑兵集中在了徐晃的将旗之下,徐晃牵引着座下的骅骝马,扫视着一众整装待发,杀气腾腾的乌桓骑兵。
徐晃长斧平举,斧尖指向前方,指向了漳水平原的主战场,汉军中军和黄巾军中军大战的位置。
……
卢植站在望杆车上,观察着全局的局势,一道道军令从他的口中下达。
望杆车上,旌旗飞舞,一队又一队军卒离开了望杆车的附近,一支又一支的预备队被卢植投入了战场。
局势正在恶化,卢植面若寒霜,阴沉无比。
孟岱带领的汉军左翼骑兵,没有能坚持到蒋义渠带着汉军的重骑赶到,就先行被黄巾军右翼骑军所击破。
“终究还是低估了‘蛾贼’骁骑营的战力了啊……”
卢植面色虽然阴沉,但却没有破口大骂,孟岱的选择的其实并没有什么错误,他在望杆车上看的很清楚。
从一开始派遣骑卒围杀,到最后的亲领随从和黄巾军的骑军厮杀,孟岱都没有做错。
如今黄巾军的将校,已经不再是光和七年时那般的孱弱了,卢植叹息了一声,许安麾下精兵强将层出不穷,并州黄巾军的势力如日中天,但汉室却是一日又一日的衰落了下去。
洛阳的宫廷之中,好像也发生一些不为人知的变故,绣衣使者在来的时候的也出现了变化。
上次接到皇帝的诏书时,卢植就感觉有些不对,但是身为臣子,他对于内廷的事情确实不好直接过问。
政治斗争太过于残酷和复杂,卢植不愿意去接触,也不想去接触。
在其位谋其政,任其职尽其责,这便是卢植的想法,也是他的信条。
卢植忠于的汉室,忠于的是天子,忠于的是自己的信念,他并不贪念权势,也并非眷念官位,就算刘宏昔日听信了宦官的谗言,将他去关免职,丢入大狱,卢植也没有太多的怨言。
后来因为皇甫嵩的力保,将冀州平灭黄巾的战功相让,被封为尚书,依旧是尽职尽责,没有怠慢分毫。
“举蓝旗,让蒋义渠退回大阵。”
卢植将身躯靠在了望杆车上,下达了命令,而当命令下达以后,他的神情明显憔悴了不少。
望杆车上汉军的力士闻令,举起了一面蓝色的旌旗,拼命的摇动了起来。
遮掩汉军左翼的骑军被黄巾军的骁骑营击溃,那么蒋义渠没有理由再带领宝贵的汉军重骑去进攻黄巾军的骁骑营了。
许安带领的骑军就紧紧的跟在蒋义渠的不远处,没有汉军左翼骑军的配合,蒋义渠带领汉军重骑根本没办法快速的击溃骁骑营的骑军。
无法快速击溃敌军,那么许安就能带领的骑军赶到,局势将会演变成对于黄巾军有利的混战,一旦汉军重骑被其缠住,失去了最为强大的冲击力,那么无异于是案板上的鱼肉,只能任人宰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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