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冬落水,韩愈下午发起高烧,一直昏睡到了黄昏。
临近年关,公司事情很多,韩永信还没吃完午饭就驱车去了公司,顾清欢担心冯妈一人没办法照顾阿笙和韩愈,干脆留在了家里。
家庭医生姓陈,中年男子,个子不高,笑起来的时候眼角会摺叠出细密的纹络,说起话来温柔亲切。
他有一双锐眼,竟看出阿笙排斥扎针输液,所以扎针输液时,一直在给阿笙讲笑话听,并不见得笑话很幽默,但这份心意飘进耳中,落在心里,阿笙若说没有感动,那是骗人的。
阿笙输液的时候睡着了,并不知道韩愈浑浑噩噩睡了一下午,得知此事,已经是下午五点了钋。
顾清欢走进阿笙房间,活动酸痛的手臂,能够看得出来,她应该是忙了一下午,精神疲惫,整个人很累。
阿笙这才知道韩愈落水,得了重感冒。
“韩愈一直高烧不退,急死人了。”顾清欢能够这么说,并不是演戏,她是真的关心韩愈罴。
一个人的眼睛是骗不了人的,某种小情绪总会在不经意间流露而出,提及韩愈,顾清欢会担心。
阿笙掀被下床,弯腰穿鞋时,问顾清欢:“现在退烧了吗?”
顾清欢松了一口气,“退了。”
阿笙有些无动于衷,穿好鞋,起身朝洗手间走去。
顾清欢以为阿笙出于愧疚,打算探望韩愈,紧跟着站起身,“阿愈刚睡着,晚会再去。”
阿笙转身,看着顾清欢,轻轻一笑:“姑姑,我几时说过要去看他了?我只是忽然间很想吃蛋糕……”
顾清欢微愣,无语。韩愈因她感冒,难得她还能摈弃内疚,自得其乐。
04年盛夏,韩永信对她说过这么一句话:“阿笙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孩子。”
对,阿笙善良,同时也很心狠。
她这个小侄女,看似有情终无情,看似无情终有情,想法难测,顾清欢看不清,总之道行颇深。
……
黄昏,宽敞明亮的厨房里只有阿笙一人,她在做蛋糕。
鸡蛋调好,放入蛋糕粉,加入少许牛奶和小块橙子,搅拌均匀后,放入微波炉。
橙子加热后,略有苦味,阿笙以前在家里尝试过,味道还不错。
高火五分钟,蛋糕膨胀起来,仿佛怀揣着满满的喜悦,随时等待赏识者采撷。
“叮——”
阿笙从烤箱里捧出蛋糕,闻着浓浓的香气,洁白的颜色,饱经白雪厚待,隐有烈阳光华涌动。
阿笙切了一块蛋糕,放在小碟子里,配上叉子,软软的蛋糕含在嘴里,淡淡的苦,心里却溢满了温暖。
吃完蛋糕,阿笙又去院子里转了转,这才返身回房,路过韩愈房间时,门没关紧,韩愈生硬沙哑的话语从门缝里溜了出来。
“顾笙呢?你把她叫来。”这话是对冯妈说的。
阿笙装作没听见,回到房间,刚在床上躺好,冯妈就走了进来,原本想叫阿笙去看看韩愈,走到床边却看到阿笙在睡觉,左右为难,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开了。
后来,阿笙是真的睡着了,再次醒来已是深夜,房间里静悄悄的,阿笙伸手摸手机看时间,却忽然想起手机进水,早已不能用了。
508几位舍友、依依和许飞联系不到她,也不知道会怎么胡思乱想。
兴许姑姑知道她黄昏时胃口不错,吃了两块蛋糕,所以才没有叫她下楼吃晚餐。
夜里很静,阿笙打开门,下楼喝水,经过韩愈房间时,里面毫无声息,应该是睡了。
喝完水,阿笙上楼,深夜十点左右,幽深的走廊里,灯光朦胧,若不是对方修身如玉,容貌英俊,阿笙可能会以为夜半遇鬼。
那人不是韩愈,还能是谁,穿着厚厚的灰色睡袍,脸色苍白的站在那里,正好堵住了阿笙房门,一双眸子盯着阿笙,乌黑深沉。
来者不善。
“顾笙,你真狠。”韩愈神情平静,字音却压得很重。
两人房间距离很近,只有几步路而已,顾笙明知他重感冒,还能避不相见,不是心狠,又是什么。
阿笙笑了笑,她可以善良,但她从不轻易出售她的善良。
“能让开吗?我要睡觉了。”她说。
韩愈眉皱了起来,“我们谈谈。”声音还真不是一般的沙哑。
阿笙垂眸看着地面,想了想,抬眸看他:“韩愈,我很好奇,像你这样的人,身边众女环绕,甘心某一天被一个女人束缚自由吗?”
“如果心动,又有什么不可以?”说着,轻轻咳嗽起来,如此一来倒是冲淡了他话语间透露而出的锐度。
阿笙视线越过他,投向角落盆栽,悠悠道:“一朝心动,不过是水月镜花。”
“你又不是我,怎么知道我此情不长?”韩愈在笑,但习惯使然,那笑怎么看都带着几分讥嘲。
略一沉吟,阿笙凝声道:“顾清欢是我姑姑。”
“那又怎样?”为了避开他,她还真是煞费苦心,连顾清欢都被她搬出来充当挡箭牌。
她越是对他不上心,他越是要得到她。
这次轮到阿笙皱眉了:“你不是很讨厌我姑姑吗?”
“你是你,她是她。”
深沉的夜,阿笙看着韩愈,男子静默而立,漆黑的眸,仿佛尘埃被吹散一角,折射出凛锐的光。
他是认真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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