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全鱼宴紧张筹备的阶段,大窑烧出来的第一批瓷器又被扶苏安排人手运回了咸阳。得知大王要用瓷器开宫宴之后,这批瓷器通过少府衙门统一入库,准备在全鱼宴后择日上架开售。
有了这批新瓷器,原本有些施展不开的御厨们顿时迸发不少新想法,决定一定要让所有碗碟都上桌溜一遍!
全鱼宴的鱼除了传统的蒸烤之外,还选用了许多需要用到炒锅的做法。
炒菜这东西宫里的膳房做出来的,不少有幸被嬴政留着用膳的大臣自然也尝过,算不得新鲜,大伙结合前头吃过的炒菜味道,再把它套到鱼上,嘶,不得了,那一定贼香贼香!
炒菜是怎么做出来的,少府衙门那边露了点风声,说需要用铁锅,一般人别想了,朝廷不会允许你们私自造锅的。
一家两家还好,要是家家户户都想要,哪来那么多铁呢?
针对这事,少府衙门还对文武百官疯狂暗示:如果你们勤快点把东方诸国全部打下来,一来可以占了他们的铁矿,二来往后不必再打仗了,可以大规模回收六国的兵器回炉再造,到时造锅的材料不就应有尽有?
这话说得有理有据,没半点毛病,文武百官听了只有一个感想:我信了你的邪!
许多人都揣着“我不会再被大王父子俩蛊惑”的坚定想法入宫赴宴,结果一落座,他们的目光立刻被个莹润如玉的酒杯,造型素雅,线条流丽,那淡淡的青色宛如被月光亲吻过一般,通体上下散发着迷人的光泽。
能在秦朝身居高位的人,哪个没有接受过嬴政糖衣炮弹的侵蚀?每个人家里或多或少都有几件玉器,阔绰点的玉杯玉碗也不是没有,只是眼前这瓷杯似玉非玉,微微漾着浅青,杯中还未盛酒,已觉酒光潋滟!
最重要的是,每个人面前都放着这样一只酒杯。
这说明,这些酒杯说不准会拿出来卖!
难道这就是李斯所说的瓷器?
不少人心里齐齐发出同一个声音:这酒杯,我可以!
有了瓷杯,自然也有瓷壶,身段婀娜的宫人们端着酒上前给每一位官员倒酒,素手执壶,壶身同样泛着流光,那细密的釉面,那明丽的色泽,竟让人觉得宫人们细白的柔荑都略嫌粗糙,不知什么样的手才有那青瓷的光滑细腻!
文武百官:这酒壶,我也可以!
到大小不一的瓷盘盛着各种以鱼为主料的热菜上桌,腾腾热气氤氲了文武百官的双眼。
同样是清蒸鱼,摆在瓷盘里感觉便那么地不同!
光是做法,就有红烧的、糖醋的、香煎的,花样多到他们数不过来。
不同的鱼还精心选用不同部位来做菜,一圈看下来,鱼肉、鱼头、鱼尾乃至于鱼皮都各成一道菜,最后再配上一碗香喷喷的奶白色鱼汤,都不用动筷子,那香味已经钻进所有人鼻子里!
文武百官心里的血止不住地流。
香在鼻端,痛在心里!
看看,光是盛鱼,就有大小不一的盘子,大菜要大盘,小脍要小盘,杂炒还得配中盘,蘸料该配小碟;碗呢,又有饭碗、面碗、汤碗之分;杯子就更不用说了,大杯小杯,酒杯茶杯;有了杯吧,甭管怎么样,你总得有个壶,要不一圈瓷杯摆在那,中间搁个陶壶,你寒碜谁呢?
可是,真的好看啊!
摆在一起,真他娘好看!
鱼做成这样上桌,也是真的香!以前他们经常不是吃出泥腥味就是十分寡淡,眼前这些菜统统没这样的问题,两个字,好吃!
若是大王真的打算在一统天下后把东方诸国的兵器回收造锅,他们是不是真的可以人人拥有一口又圆又好的铁锅?
看来,还是得早点挤出钱来凑齐全套瓷器啊!
想想看,哪怕有点贵,但是瓷器又不是买回去随便摔着玩的,一套买回家,一天至少得用两回,要是能用个一年半载,平摊下来几乎不要钱!
酒过三巡,在座的武将举杯吟诗,先赞美说自己从未吃过这么好吃的鱼、从没见过这么好的器物,接着慷慨激昂地表示自己愿意誓死追随大王横扫六国,待到天下一统之时,希望还能吃到大王赏赐的美味!
相比之下,文臣们的诗文要含蓄许多,大多是夸这些器物皎皎如月、清朗如天,酒过不沾,菜过不染,为人也当如此。
还有人十分积极地拍起了马屁,说我们大公子亲赴灾区,赈灾救民,心性高洁,行事清正,老天得知大王与公子心怀天下、仁爱百姓,特地赐予大秦这样美丽的瓷器,以此嘉许大王与公子的德行。
嬴政听了觉得没毛病,这就是事实!臣子们积极陈述事实,怎么能叫阿谀奉承?
嬴政大方地给参与宫宴的文武百官都赐了一套瓷器。
至于文武百官想在家里宴客,一套根本不够使?那就不关嬴政的事了,他又不可能给所有人赐十套八套瓷器,实在不够用,你们自己去添置不就得了?
文武百官都吃了不少酒,离开时还是脚步轻飘飘的,像是踩不着实地一样。他们坐在席位上吃得挺尽兴,拿到赏赐心里也挺高兴,可是离席后一想起自己越来越不够用的俸禄不由又悲从心来,琢磨着要不要揠苗助长一下,早点把儿子推出去赚俸禄。
十几岁了,不是小孩子了,该为家里,啊不,为大秦做贡献了!
不得不说,集体聚餐吹上一通牛逼,对于提高工作积极性还是挺有用的。
钱多的人自然不会纠结,第二天派人直奔东市,疯狂入个十套瓷器,之所以没买更多,当然是因为少府衙门又立了的限购规矩。
那些手里余钱不多的人就犯愁了,不说全家人手一套,好歹三两好友聚会时得有瓷器待客吧?官职低微,俸禄少得可怜,买不起豪华多件套,凑一套酒壶和酒杯总要的吧?所以能怎么办,只能瞧瞧朝廷有什么油水多的差事可以竞争上岗了!
苦一点,没关系,能加薪啊!
难一点,没关系,能加薪啊!
大王你看我,不怕苦,不怕累,全月不休,自愿加班,这事交给我准没错!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朝廷上下开始弥漫着一股子拼搏奋斗的气息,嬴政偶尔宣召个人闲聊联络感情,对方都会不自觉地流露出一种“大王你没有什么要紧事的话我要回去干活了”的急切。
嬴政:“…………”
总觉得他手底下这套班子变得怪怪的。
嬴政给扶苏写了封信,表示已经快到秋收时节,让扶苏算算日子赶早回来,别在外面瞎浪了。
扶苏又写信回了过来,说想看完秋收再走,要确定今年秋收顺利他才能安心离开。
嬴政虽不太乐意,但还是允了。
扶苏和嬴政商量完归期,把这事和张良他们说了。
马上到了秋收季节,各县派出去干活的民夫都陆续归来赶秋收,今年的收成明显会比以前少,不过扶苏办起来的作坊仍在运转,百姓有哪怕没粮了也有可以做短工换粮,今年的饥荒算是彻底熬了过去。
不管是留在本地的百姓还是被借调去外郡干活的民夫,如今都已经牢牢记住扶苏的名字。
这位大公子年纪不大,胸怀却宽广而仁善,得知他们受了灾,便亲自到受灾最严重的地方坐镇,他们吃什么粮,大公子也吃什么粮;他们上前说话,大公子永远和和气气,从不嫌弃他们出身微贱。
据说上回大公子亲自到江中捕鱼,那些鱼儿竟争着入网!
这样的大公子,说不是仙童降世谁信呢?
得知扶苏要回咸阳了,百姓们十分不舍,却又不敢去拜见扶苏,只能叹着气等着给扶苏送别。
哪怕马上要走,扶苏也没闲着。
开始那几个月扶苏都在为百姓的吃喝绞尽脑汁,连土都给盯上了。后来百姓的温饱有了保障,扶苏又琢磨起文教之事来。
闹了场饥荒,不少小孩没了父母,这些小孩被他统一安排到县里,让人给他们授学。
除了这些孩子,邯郸郡的读书人们仍是学着三晋之学,习着赵国文字。两国虽比邻而居,字形字音上还是有着不小的差别。
这个问题后来他父皇也考虑到了,所以有了统一文字、统一度量衡之议。当年商君变法,已经对秦国境内的度量衡进行过整顿,将来只需要把这套标准推行开去即可。
既然都是要做的,那宜早不宜晚,扶苏便和邯郸郡守商量着征用赵国原来的学校,照搬云阳学宫的成功模式,先批量培训邯郸郡隶卒,再让他们回地方上办公或教学;郡中适龄孩童,若有天资不错的可以择优选入学宫读书识字;还有邯郸郡上下的市集都必须改用秦国文字、秦国度量衡。
赵国原来那些学问一般般的读书人倘若愿意用秦国文字授学,都聘请过来到学宫当夫子,工作能力格外好的可以举荐给朝廷。
至于那些死活不肯折腰的,先不用管,让他们继续搞学问,不过回头不免赋税徭役了,他们的赋税照收、徭役照安排,不为朝廷干活当然不会有优待。
对那些学问十分出色、名声非常响亮的赵国学者,扶苏还是颇为尊敬的,亲自去拜访了一轮,不管对方愿不愿意开门相见他都没落下任何一个。
这些人之中,不愿见客的扶苏都叫人不要去打扰,愿意出山的他以礼相待,没有半点逼迫之意。
一轮走下来,扶苏不仅收获了一批原本已经准备隐居山林的博士苗子,还从那些不愿出山的学者家里薅了不少藏书,可以说收获颇丰。
直至要踏上回程时,扶苏心里还颇有些遗憾:要是能多留个一年半载,他们说不定还能拜访更多能人异士。
只要能挖到真正有才能的人,被拒之门外不亏,能把人请出山就是白赚!
扶苏要走这日,邯郸郡的秋收已经结束了,他带来的人留了不少,一些在学宫那边,一些分散在各个工坊里;他带走的人也不少,除了从咸阳跟着来的自己人以外,还有不少赵国学者和能工巧匠,都是扶苏相中的人才。
陈平也跟着他们一起走,扶苏已经派人往陈平家跑一趟,留下一笔丰厚的钱财和礼物,言明陈平要去咸阳待一段时间,让陈平兄长不必挂念。
临行那日,不少百姓闻讯而至,又是一番夹道相送、依依惜别,长长的队伍才终于启程。
而在扶苏一行人离开邯郸郡境内那天,嬴政正式宣布兵分两路从邯郸、颍川两郡攻打魏国,同时还派使者喊话燕王,让他赶紧把自己的好友燕太子丹放回来,要不然秦国可要派人去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嬴政:文武百官突然勤快,我好闲。
嬴政:没啥事干,不如打个魏国吧!
魏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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