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曾再三叮嘱,小吏出城,一定要佩戴口罩,用酒精勤消毒。
但该感染的,还是会感染。
许牧此言一出,房玄龄立即愣住了,旋即额头冒出了冷汗,连忙道:“属下这就让医署的人给所有小吏诊治一番。”
主公府好不容易出了梁子秋这样的干才,能帮他分担一些压力……
他甚至打算一路提拔他,未来单独负责一个部门。
可千万不能在这个时候出事。
……
梁家。
梁子秋居住在杨广修建的居民区中。
随着好几期工程的完工,已经有越来越多的百姓和小吏选择了居民楼这种房屋结构居住。
可以遮风挡雨,还能通过玻璃眺望远方。
此时的梁子秋,住在三楼,隔着窗户,正在眺望万民城。
他家的窗户,正对着万民英雄纪念碑。
望着高有白仞的纪念碑,梁子秋露出了一丝苦笑。
在告假回家后,他便选择了自我隔离。
闭门谢客,一个人都不见。
“没想到……我也染上了疫病。”梁子秋摸着略微有些发烫的额头,随后又是一连串剧烈咳嗽。
他虽然平日里对百姓们说,疫病并不可怕,但真到自己患病,他已经完全慌乱了。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是上报主公府,然后被送入医署治疗,还是自我隔离,老老实实待在家里。
“娘啊,你可能等不到孩儿光宗耀祖的那一天了……”梁子秋躺在病床上,侧着头,看向窗外的万民英雄纪念碑,不自觉地流出了两行热泪。
他为长安农家织妇之子,父亲早亡,母亲没有改嫁,选择一人含辛茹苦把他抚养大。
送他上私塾,送他去求学。
最后甚至变卖了家中所有田产,送他去洛阳国子监读书。
在离家之前,他曾经发誓,一定要学有所成,光宗耀祖,风风光光地回乡接母亲安享晚年。
可是如今……
患上了疫病的他,还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回到长安。
“笃笃笃——”
忽然,门外一阵敲门声。
“主公府主簿梁子秋在家吗?”一个低沉的声音从屋外响起,见屋内没有反应,那个声音顿了顿,接着说道:“主公担心你有意外,特地让我等前来看看,我们是医署的人。”
梁子秋眼眸一亮,嘴角出现了一道弧度,主公……终究还是没有遗忘他。
……
主公府。
许牧和房玄龄,巢元方三人对坐而视。
在他们中间,摆放着此次对所有小吏,已经军中所有士卒的检测结果。
果然有人患病。
不过在许牧的再三叮嘱下,患病率并不高,只有十九人,如今已经被送入了医署,被列为第一诊治级别,优先诊治。
在得知梁子秋染病后,房玄龄的情绪便一直不怎么好,时而皱眉,时而叹气。
“元方,你怎么看?”许牧侧头,看向巢元方。
巢元方神情一正,沉声道:“这几日老夫调整医署,已经布置妥当,针对此次伤寒疫病,先降温后调理,诊治希望很大,只是……”
他顿了顿,接着说道:“个人体质不同,治疗效果也不尽相同,此病因人而异,老夫也没有绝对的把握。”
听到这里,房玄龄的神情更是黯然不已。
说完,巢元方偷偷瞥了眼许牧。
说实话,进入万民城后,给他带来了太多太多惊喜。
他从未想过,深山老林里,居然有人能建起这么大一座城池。
并且容纳了十万百姓。
而且在封闭的深山里,疫病肆虐,整个城池,居然还在有条不紊地运行!
最恐怖的是,疫病至今,隐隐有被控制住的趋势!
他为前太医令,深知疫病的恐怖,犹如天灾,毁灭了不知多少县治。
却在这个造反窝里,仿佛被束缚住了双脚,崩掉了獠牙,没有产生太大的威胁。
其中,最让他感到惊讶的,是体温计。
凭借如此神奇的东西,普通人也能察觉到身体略微发烧。
要知道,寻常百姓过的很糙,一些轻微发烧,他们根本不在意。
只有医者才能敏锐察觉到轻微发烧。
而轻微发烧,便是伤寒疫病的前兆,可以说,体温计的出现,使得全城可以大范围排查患病者,必将惠及后世,名载医史。
在巢元方打量许牧的时候,许牧也在打量巢元方。
巢元方有治理太医署的经验,身为太医令,把万民城医署治理得井井有条。
其中收治的患者,许多都从高温高烧状态下恢复了过来,正在调养。
按照巢元方的预计,最多半个月时间,就有许多人可以病愈了。
而杨广和来护儿的病,也在他的重点调理下,逐渐好转。
不得不说,这真是个人才,而且是个医学理念极其先进的人才。
未来他完全可以把外科手术等理论,都交给他,让他推动万民城的医学发展。
唔,讲座的话,以后每隔一段时间都要开设一次,促进学术交流。
……
在揪出所有瞒报的百姓后,次日的新增只剩下十三人。
这个消息,让许牧房玄龄还有巢元方三人欣喜不已。
这个令人闻之色变的疫病,总算被彻底控制住了。
在第五天的时候,在严格检测下,新增患病者只有八人,真正下降到了个位数!
只是医署之中,巢元方传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
梁子秋病重,药石无效,命不久矣。
许牧和房玄龄佩戴着口罩,严密防护下,匆匆进入了医署里的高级区域。
这个地方只收治了少数重要的病患。
病重的梁子秋,在弥留之际,忽然看到许牧和房玄龄的身影,挣扎着想要站起下拜。
却被房玄龄制止了,“你有什么话,躺着说即可。”
梁子秋一边喘着粗气,一边艰难地说道:“主……公……房……公……我……本布衣……农家贫子……手无……缚鸡……之力……身逢乱世……本以为读书……无用……”
他说话极为艰难,断断续续地,似乎在遭受极大的痛苦。
“怎知……三生有幸……得遇主公……又遇房……公……知遇……之恩……属下……没齿……难忘……这辈子……无法报答……只能……下辈子结草……衔环……愿为犬马……”
一番话下来,四十岁的房玄龄轰然落泪,抓着他的手,潸然泪下。
“你,可知,我本欲让你掌管民部的……”房玄龄悲痛道。
梁子秋苦笑着摇头:“谢……房公……属下……福缘……薄浅……”
说着说着,梁子秋的声音愈发微弱,最后紧咬着牙,迷离涣散的目光望向了许牧。
许牧心情也十分不好受。
和其他的小吏不一样,他对梁子秋极有好感。
他出身寒门,更知百姓辛劳,爱惜民力,是真心实意为百姓做事的那种人。
可是现在,天妒英才。
“你可有什么心愿,尽管说来。”许牧沉声许诺道。
梁子秋颤颤巍巍地对许牧行礼道:“家……家家中……还有一母……家贫……无所依……还请主公……能接她……来万民城……免遭……乱世……刀兵……”
许牧同样对他行礼道:“汝母,万民城,共养之!”
听到许牧这番许诺,梁子秋这才缓缓闭上了眼睛,离去之时,嘴角还噙着一丝笑容。
如今乱世纷纷,百姓动辄流离失所,朝不保夕。
而见识了万民城后,他对万民城充满了信心。
如果说未来谁能夺取天下,给百姓一个好日子,非万民城莫属!
当梁子秋逝去后,病房内,寂静无声。
所有人都沉浸在悲痛的氛围中,即便是巢元方,见惯了生死,也是唏嘘不已。
“传令,梁子秋,在疫病期间,为百姓奔走,扼杀疫魔,拯救百姓于水火之中,特追授抗疫英雄勋章,准予葬于万民英雄纪念碑。明日举行下葬仪式,届时全城百姓不得喧哗,降半旗致哀!”
随后,病房内,许牧沉声发布了一道命令。
房玄龄身躯一颤,拭去眼角泪痕,俯身下拜道:“主公圣明!”
巢元方听到许牧的这个命令,更是心神震动。
这……这已经是国士礼节了啊!
区区小吏,竟待之以国士礼节……
巢元方偷偷瞄着许牧,此人重情重义,难怪万民城内,上至小吏,下至走卒,都对他死心塌地。
……
次日。
万民英雄纪念碑前。
这一次下葬,因为疫病原因,许牧没有让百姓前来。
全部是黑压压的铁浮屠亲军,以王昭为首,所有人都神情悲重,极为庄严地望着前方的棺椁。
里面,乃是此次抗击疫病的英雄,梁子秋!
他生前未立寸功,但却给万民城带来了一份安宁和平。
“行礼!”
王昭一声令下,所有人,纷纷行礼,注视着前方。
看着棺椁缓缓下葬。
同时,全城百姓,也在这一时刻,被要求不得喧哗。
许多和梁子秋关系较好的百姓,压制着心中悲痛,都看向了高有百仞的万民英雄纪念碑。
当下葬后,接下来,万民龙旗从最高处缓缓下降,到了一半位置。
见此一幕,无数士卒,有感而发,纷纷忍不住泣涕四下。
他们多少有些感同身受。
梁子秋为万民城而死,称之为英雄并不为过。
而主公待英雄如国士礼,恩重如此,他们从军以来……何尝不想做个英雄呢?
几乎所有士卒,心中都生出了一个念头。
生当如梁子秋,死当葬纪念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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