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愫/文
萧玉芳病了,躺在隔壁宿舍里。
她不敢在自己屋里呆,当晚就借住到隔壁女孩的宿舍里,两个女孩问她怎么了,她只是摇头,什么也不肯说。
小梅既心虚又高兴,她以为萧玉芳不敢住在宿舍,仅是因为看见了窗口的鬼脸。
两个女孩挤在一张床上,关灯的时候还问萧玉芳:“芳芳,到底怎么了?你是不是跟小梅吵架了?”
萧玉芳还是摇头:“不是,我们没吵架。”
别的什么也不肯多说,她怎么也睡不着,一闭上眼睛就是鬼脸贴在小梅脑袋上的画面,可她又不敢睁开眼,怕看到更可怕的东西。
萧玉芳半夜就发起高烧,同屋的女孩发现之后,给她找药吃,烧热水喝。
屋里有灯,她终于张开眼睛,眼前却是小梅的脸,小梅笑眯眯看着她,朝她伸出手甜甜叫道:“芳芳姐!”
下一瞬,小梅的脖子转了一圈,友善天真的面孔不见了,露出她藏在脑后的另一张脸。
萧玉芳浑身发冷,吓得满口糊话,手想抬起来又虚软无力:“两张脸……是小梅……你别过来。”
两个女孩面面相觑,还以为萧玉芳是在找小梅,去敲小梅的房门:“小梅,小梅你醒了吗?芳芳病了。”
小梅假装没听见,躺在黑暗的屋子里,无声的笑了。
这下那个角色就是她的了。
她突然觉得口干舌燥,坐起来刚要开灯,又怕隔壁的人看见灯光再来找她,摸黑下床,走到墙边桌前倒了杯水。
墙上挂了一面小镜子,她握着杯子喝了两口水,模模糊糊看见镜子里照出模糊的两团黑影,再揉揉眼,那团黑影不见了。
第二天她去看萧玉芳,心里已经想好了要说什么,坐到萧玉芳床前,她摆出担忧的表情。
想去握萧玉芳的手,被萧玉芳挣扎着甩开了,她想说:“芳芳姐,你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就病了?”
可她张嘴说出来的却是“你可总算病了,你怎么就非得霸着角色不放呢?要是早点生病,不就没这么多事了。”
萧玉芳惊恐万状的看着她。
小梅一下站起来,她听见自己刻毒的声音从喉咙里流淌出来,这正是她心里想的,可她怎么把真话说出来了?
小梅扭头看见镜台中自己的脸。
那张脸一直在笑,欢乐的笑。
她一把捂住自己的嘴,这回她不笑了,脸上的惊惶无比真实。
屋里几个女孩统统看着小梅,吃惊她怎么说出这样的话来,看她又笑又惊,全都缩到萧玉芳床前。
几个女孩互望一眼,这下明白了,萧玉芳生病,肯定是小梅害的!
小梅脸皮颤抖,她一个箭步冲到萧玉芳身边,想让萧玉芳重新相信她,可说出口的却是:“你这么相信我,是你自己蠢,是你活该。”
女孩们以为小梅疯了,纷纷尖叫起来,有个胆子大些的,一把拉开小梅,萧玉芳脸白如纸,可受不了折腾。
郭经理就在这时推门进来,看屋里乱成一团,又见萧玉芳躺在床上,他大声问:“怎么回事?你们在干什么呢?”
有个胆小的女孩,吓得轻轻抽泣。
霍震烨就跟在后面,女孩子的宿舍,他不想进门,就在走廊里等着。
郭经理先安慰萧玉芳:“没事,公司已经调查出结果了,布景起火是人为的,昨天夜里你在窗口看到的东西,也都是人为的,面具都在围墙对面找到了。”
萧玉芳浑身无力,听见这话却没放松,她咬牙壮胆:“找到一张鬼脸面具吗?”
诸人皆惊,几个女孩手拉着手,看着屋子中间的小梅,难道这也是她干的?
秘书说:“好吓人的一张脸,我都吓得差点滑一跤。”
想想夜半时分,有人用长竹杆挑着一张鬼脸在窗前飘浮,怪不得把她给吓病了。
萧玉芳闭口不言,一张?她明明看见了两张,另一张还在小梅的身上。
小梅知道事情败露,证据都搜了出来,她不再笑了,她伏在地上痛哭,想把所有的计划都推到严哥身上。
可她舌头一动,出口的还是真话:“是我求他帮我的,我答应他事成之后当他的女朋友,他这傻瓜,等我当了大明星还能看得上他……”
所有人都瞪着她。
小梅死死咬住舌头,是舌头自己动的,不是她想这么说的!她紧紧捂着嘴,可声音还不断从指缝里溢出来。
小梅捂着嘴茫然四顾,怎么会这样,怎么它不停的说真话!
她一把拉出自己的舌头,用手紧紧捏住,几个女孩吓得惊叫起来,萧玉芳却在这时又看见了那张脸。
它叠在小梅脑袋边,它张嘴,小梅也张嘴。
小梅捏着自己的舌头,舌尖还不听使,它不住动着,像条蛇那样钻来钻去,它又想说真话了!
小梅站起来,四处寻找什么,看见针线箩里的剪刀,冲上去想拿起来。
秘书眼疾手快,一把夺过剪刀,郭经理怒道:“你想干什么!”
她心里就只有一个念头,把舌头剪掉,剪掉它,它就不会再说真话了!
剪刀被夺走了,针线散了一地,小梅死死咬着嘴唇,可舌头不断想冲破牙关,她定定看了眼地上的针,拿起来就往嘴上扎。
把嘴缝起来,缝起来就好了。
几个女演员吓得尖叫着围在萧玉芳床前,全都捂住眼睛不敢看。
霍震烨听见屋里不断尖叫,皱眉进门:“怎么……”话没问完,就见小梅拿着针穿过嘴皮,要把上唇和下唇缝合起来。
他一个箭步上前,抬手击在小梅颈上,小梅身子一软,倒在地上。
“都傻站着干什么,把她先捆起来。”免得她伤人。
郭经理和秘书七手八脚的把她控制起来,关到隔壁屋里去。
霍震烨扣着铜钱,在小梅身上一照,就见她脖子上伸出另一张脸,那张脸还想控制她说话。
鬼舌在小梅口中拨来拨去。
霍震烨放下铜钱,吓人倒是还行,就是有点恶心,他揪一下小黄雀的尾巴毛,问:“咱们管吗?”
小黄雀用翅膀捂住尾羽,无声啾啾,突然表情严肃,两只爪子叉开八字,鸟目凝视了一会儿,摇了摇头。
白准透过黄雀的眼睛,看向小梅头上的那团寄生灵,严格来说它也不算坏东西,非鬼非邪,自己会找主人。
尤其是那种两面三刀佛口蛇心的人。
若是宿主改邪归正,它没了养分自然就会离开。若是宿主执迷不悟,它就永远都在,越长越大。
行,那就不管。
郭经理满身虚汗,他还是头回见到女疯子,小梅一被控制起来,他就说:“咱们招考演员那都是考过试的,这疯病也看不出来。”
立即就在股东面前撇清关系,就怕股东觉得他们考核工作不到位。
霍震烨才不管这些,既然案子破了,他也不想再留,怎么处理这两人,让郭经理自己拿主意。
“走了。”
郭经理如蒙大赦,点头哈腰把他送到楼梯口,转身就对秘书说:“能知她家人来领她走,再……再给她补一个月工资。”
她这是疯病,公司当然不能管,交给家人,关起来也好,送走也好,都不关他们的事。
霍震烨抬步下楼,正碰见上楼来的女明星。
是最近电影画报上常登的那一个,丝绒旗袍裹着凹凸身段,烫一头大波浪,妩媚妖娆的走上来。
她抬头看见这么英俊的男人从楼上下来,认出是大股东霍先生,美目流盼,对他风情万种的抛了个媚眼。
霍震烨两手插在口袋里,眼看两人就要擦肩而过了,他立即贴着墙走,快步下楼去。
女明星一怔,扶着扶手扭身看霍震烨,他就这么扬长而去,竟连看都没看她一眼,女明星翻个白眼,摸摸波浪卷发:这种男人,肯定喜欢男人。
霍震烨眼睛都没看过去,小黄雀还叉脚站在他肩上呢,要是被他看见了,门都不能进了。
他买了云片糕、绿豆酥和糖山楂丸子,提着一袋点心回家,进门就见白准坐在天井里,提着喷壶浇花。
月季花盆里的水都快溢出来了。
霍震烨挑挑眉毛,又得再换一批花,怪不得白准说他不养活物,他连花都养不活。
“你今天在家都干什么了?”霍震烨放下点心,脱掉西装外套,随手搁在椅子上,很像刚下班回家的丈夫。
白准自然不会说他等了他一天,要是被他知道,这人还不得翻天?他挑挑选选,挑了个山楂丸子,把外面的糖粉给舔掉,慢慢腾腾说道:“我作了桩媒。”
霍震烨刚泡好了茶,刚喝一口,差点喷出来:“你干什么了?”
“作媒啊。”白准想了想,“得去做一身新长衫,韩珠的喜酒我总要吃一杯的。”
老气横秋,一付长辈口吻。
“你给韩珠作媒?”霍震烨抬起手腕,看看了时间,他才出门三个小时不到,白准就改行了?
怪不得堂屋里放着这么些礼品呢。
“那我也做一身,到时候咱们算不算长辈?”
“你也算长辈?”
霍震烨看他一眼,目光在他沾着零星糖粉的唇瓣上刮了一下,刮得白准抿抿嘴唇,没继续说下去。
霍震烨笑了,总算还有他怕的事儿。
他决定给白准留点面子:“阿秀呢?”怎么这么半天了,也没见阿秀。
“不知道。”白准闷声。
今天是阿秀留条出门,明天这些纸人是不是要背着他开大会了?想到这个,白准便不心头不爽,把云片糕撕成一片一片往嘴里送。
纸仆把阿秀留下的字条给霍震烨看,霍震烨一看就懂了,白准这是生气了,他拿袋云片糕,蹲在白准轮椅边,也一片一片撕下来。
他撕一片,白准吃一片,吃了两块糕,总算散了些闷气。
长巷中隐隐有铴锣声传来,霍震烨刚要玩笑,那声音就近了,除了敲锣还有众人齐声喊叫。
“给七爷赔罪!”
霍震烨一下立起,走到门边,打开大门看见十几个穿着一样制服的人,敲着锣抬着礼往白家门前来。
人人制服上都写着“一关”两个字。
队伍最后还捆了个人,一路摔摔打打拖行过来,拖到白家门边。
为首那个对霍震烨道:“我是红阳先生的徒弟,我师父特意让我来拜会七爷,给七爷赔罪。”
霍震烨目光一冷,这么多人声势浩大的捆了个人来,白准只怕不能再在馀庆里住下去了。
高大胖子跪在地上痛哭流涕:“七爷饶了我,我那天可什么也没干。”
白准在门里看了一眼,他最烦听人哭,这胖子哭得还这么丑:“赶紧滚。”
为首那人笑了:“七爷真是大人有大量。”说完对胖子道,“七爷饶你的命,你还不给七爷磕头。”
那胖子“咚咚咚”磕了三个头。
胖子磕完头,那人又拿出只盒子来:“这是我师父给七爷的礼,让您消消气。”
他没进门,就在门口打开盒盖儿,霍震烨就见那盒子里盛着一只断掌,鲜血淋漓,是刚刚斩下来的。
红阳这根本就不是来道歉,而是来示威的。
“曾矮子有眼不泰山,竟敢冒犯到七爷门上,这只手就是一关道的赔礼,还请七爷笑纳。”男人脸上带笑,出言试探白准,他好不容易召出那只断头鬼,还没摸进白家天井,就被收服了。
是那个来放火的,矮子的手。
霍震烨冷笑一声,他一下掏出枪来,一关道道众没想到霍震烨会突然发难,纷纷后退。
“呯呯呯”,霍震烨朝天开了三枪。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是很帅气的霍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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