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衣服,陆文更好奇当红小鲜肉的样貌,隔几步打量,抛却墨镜和刘海遮住的一大半脸,靳岩予依旧称得上帅哥。
皮肤偏白,但没粉丝修的图那么白,高鼻梁,一张上镜的巴掌脸,面部轮廓流畅,标致的下巴尖令陆文觉得似曾相识。
忽然,靳岩予开了口:“你看什么?”
嗓音很好听,腔调很拽。
陆文主动走近,伸出右手说:“你好,我是陆文。”
靳岩予回握,严格来讲是碰了下陆文的手指,说:“让一下,我要去洗手间。”
陆文麻利地闪开了,否则怕火气上来场面失控,刚挪开半步,靳岩予面无表情地擦肩走了。
返回保姆车,其他人去喝东西,只剩孙小剑在车上,没外人,陆文吐槽说:“我刚才碰见靳岩予了。”
“真的?”孙小剑问,“打招呼了吗?”
陆文冷哼:“打了。”
孙小剑瞧他那德行,了然于胸:“是不是挺大牌?当红炸子鸡嘛,哎,他真人怎么样?”
陆文如实说:“长得不错,跟照片差距不大。”
“废话,长得丑能当流量?”孙小剑若有所思,“你有没有觉得,靳岩予的脸型很像一个人……”
陆文附和道:“对对对,我也感觉眼熟。”
孙小剑琢磨会儿:“我知道了……像瞿编?”
陆文醍醐灌顶,脸型确实有几分相似,他理智上认同,但情感上不愿意接受:“哪像了,五官气质都差远了好不好。”
孙小剑嫌夸张:“不至于差太远,不过瞿编要是年轻七八岁做明星,绝对也是流量小生。”
陆文:“嗯嗯。”
孙小剑越扯越远:“瞿编有女朋友么,将来结婚生个女儿,闺女随爹,绝对是美人胚子。”
陆文“嗯”不出来了,禁不住描摹,长着一双瑞凤眼的小女孩,瞿燕庭的女儿……可瞿燕庭跟谁相恋,与谁恩爱,又会和谁步入婚姻产生爱情的结晶?
陆文攥着手,就因为孙小剑一句无心的猜测,神经被狠狠拨动,如临大敌地拧巴成一股股较劲的绳。
突然,有人敲了敲车窗。
十指松开,陆文抹了把脸,将凝蹙的眉峰和额角抚平,罩上一层得体的面具。车门拉开,他好整以暇地觑向车外的生面孔。
孙小剑问:“您是?”
“你好。”对方自我介绍,“我是靳先生的助理。”
孙小剑微笑:“噢噢,您好,有什么事吗?”
那位助理说:“靳先生不喜欢撞衫,希望陆先生能换一件外套。”
太直白,近乎是命令,陆文稀罕地扯嘴角,毕竟陆战擎都没干涉过他的穿衣打扮。将懵逼的孙小剑扒拉开,他道:“出发前已经上镜了,还有换的必要吗?”
助理说:“那是分开拍的,到古镇会同框。”
陆文道:“同框加同款,两全其美啊。”
大概没料到十八线这么倔,助理要求:“希望可以配合一下。”
陆文问:“我这次配合了,下一次撞衫是不是他配合?”
助理递上一张团队造型师的名片,说:“双方造型师可以联系,会提前告知您靳先生的搭配,避免再发生今天的状况。”
“怎么告知?”陆文说,“发照片行么,比较直观。”
助理考虑两秒:“可以。”
陆文擎等着这句,道:“记得修完再发,见过他真人,我幻灭!”
孙小剑急忙打圆场,接过名片,哼哼哈哈地应承了两句,等脸色难看的助理一走,陆文登时骂道:“操他大爷的!”
“你丫文明点……”
“文明个屁,欺人太甚,我看姓靳的就是心虚,谁矮谁心虚,谁腿短谁心虚!”
陆文一股脑骂了,舒坦不少,骂完浑身冒刺,捉住大衣前襟将自己裹起来,孙小剑为难地问:“那……换吗?”
陆文说:“为什么要换?我才不怵他,他算个锤子。”
孙小剑说:“瞿编不是嘱咐你,别招惹靳岩予吗?”
“这是他欺负我。”陆文把头一扭,“再说了,我爸不让我在外面装孙子,亲爹和……和老师的话,得优先听亲爹的吧?”
孙小剑没办法,如果对方好好沟通,这位祖宗大大咧咧的性格也许就答应了,一旦逆着毛招呼,那就彻底没辙了。
在服务区休息一刻钟,节目组再次上路,离开高速,沿盘山公路环绕奔驰,抵达拍摄地岚水古镇。
山清水秀间落着连片的房屋,飘过一点雨,屋瓦和砖石蒙着水光,陆文握着一柄收拢的黑色雨伞,伞尖伴随靴底的节奏一下下在地面上磕。
靳岩予从前面那辆车下来,摘掉了墨镜,见陆文没换衣服,明显愣了一下,随即流露出不悦的表情。
陆文端着酷哥人设,假装没看见。
所有嘉宾聚齐,徐又柯和电视里没区别,胖胖的,能正经能诙谐;伊川是御姐的长相身材,但性格很甜,讲话是糯糯的福建腔;涂英,三十九岁,令人无法忽视的美艳风情,在银幕上战绩彪炳,这是第一次参加真人秀。
五位嘉宾分成两组,抽签决定,陆文和靳岩予冤家路窄地分到了一组。
他们要找一位叫曹兰虚的老师傅,古镇不大,两个人慢不拉几地走,摄像跟在后面,陆文压低嗓子:“怎么这么寸,恰好跟你一组啊。”
靳岩予翻白眼,他早跟节目组吱过声:“你真以为是抽签么?是我要求的,我必须和你一个组。”
陆文震惊了:“你有病吧?”
靳岩予扭脸冲镜头灿烂一笑,再扭回来:“我要和女嘉宾避嫌,你呢没粉丝,可能无法体会。至于徐又柯,他是前辈,我还得尊敬他。”
“靠。”陆文也冲镜头咧个嘴,“所以我倒霉?”
靳岩予说:“你这么糊,镜头剪光了也无所谓。”他勾住陆文的胳膊,摸袖扣,“真精致啊,好好穿着吧。”
陆文利落地抽出手,勾住靳岩予的肩,状似亲热地说:“我穿得帅吧?瞧我这腿,长吧?你呢虚报身高,可能无法体会。”
靳岩予气得脸色一阵白一阵绿。
两人暗呛了一路,找到曹兰虚的家,在门前双双哑火,刻着“曹宅”的牌匾,门内宽敞的堂院,这显然是个大户人家。
中式带铜环的大门打开,出现一位穿唐装的老头,精瘦,黝黑,双手戴着叮铃咣当的银镯子,正是传统银饰工匠,曹兰虚。
陆文嘀咕:“感觉挺富的。”
靳岩予嘟囔:“用不着慈善扶持吧。”
两个人走上台阶,节目组提前沟通好的,按照剧本寒暄一下,拜个师,应该就可以了。
曹兰虚不苟言笑,有股匠人的威严,没等他们开口便先声夺人:“你们是兄弟?”
都是衣服惹的祸,陆文和靳岩予迅速撇清,两张口营造出七嘴八舌的效果:“我姓陆,单字一个文——靳岩予,岩石的岩——叫我小陆就成——给予的予。”
“行了,我记不住。”曹兰虚扫视他们的同款大衣,“高个叫大灰,矮个叫小灰。”
陆文:“……”
靳岩予:“……”
总算进了大门,一楼相当于曹兰虚的作坊,二楼的房间住人。黄昏如约而至,紫红的光洒在院子里,给木质结构的房子描了层金边。
卧室促狭但整洁,没有暖气和空调,镜头安装在角落。陆文把三只箱子靠边,一头栽倒在松软的新床品上。
第一天草草结束,天黑下来,陌生的环境显得格外冷清。
陆文冲了个澡,缩在被窝里冷得牙齿打战,关着灯,想大别墅,想家,想三个发小,想玲玲姐,连陆战擎都想。
唯独想到一个人时,他侧过身,将被子缓缓地拢紧。
手机屏幕亮了,陆文打开,是一条qq未读。
社恐小作家:你在吗?
倒霉小歌星:在,直说。
社恐小作家:我写的故事遇到点难题,想请你给点意见。
倒霉小歌星:我恐怕不懂呃……
社恐小作家:我需要实地采风。
陆文明白了,对方惧怕采风的过程与人打交道,他回复:我觉得你可以试试看,去克服,大不了半路回家。
隔了几分钟,社恐小作家:好,我再考虑考虑。
倒霉小歌星:嗯,加油。
社恐小作家:你怎么样?
倒霉小歌星:我出差了,连网都没有,用流量。
社恐小作家:还好么?
倒霉小歌星:还行,就是同事里有个大傻逼。
社恐小作家:哈。
陆文捂住棉被乐了,不愧是社恐,哈都只哈一个字,在暂停的空隙里,他翻了翻和小作家的聊天记录。
也许有点冒昧,他问:作家,你结婚了吗?
那边又隔了几分钟,社恐小作家回复:单身。
陆文斟酌着按下键盘,编辑了很长一段话:我有个朋友曾受过创伤,痛苦了很多年,最终在爱人的帮助和陪伴下,才真正地好起来。或许你也可以找个伴侣,能面对面的,在你恐惧的时候陪伴你,能分享任何亲密的事情,那会比一百个隔着网络的志愿者更有力量。
屏幕的光些微刺眼,陆文按下发送,等待回音的分秒变得漫长。
许久,社恐小作家回道:我没那么幸运。
陆文悬着指尖,不知该如何继续。
而对方已经轻轻掩盖起无奈和酸楚,转移话锋,问他:那你呢?
陆文躺在陌生的床上,在异乡,对着素未谋面的朋友。那些心率加速,那些慌忙,那些见缝插针的情绪波动,那些调侃中无力的嘴硬……全涌上来,仿佛在耳畔轰鸣。
他偷偷地,朦胧不定地,僵硬地打下一行字——
我好像喜欢上了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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