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4)
嘉元二年,皇帝祁玠收到了一封北高传来的书信。
北高六皇子嵬名云钦登基为北高第四任皇帝,希望与大邺订立盟约,互相结为兄弟之国,以平坊为界,两国永不进犯。
为表诚意,嵬名云钦还特命其弟漠尔敦王带着八百匹良驹和两千张羊皮出使大邺,希望两国世代交好。
小皇帝祁玠看着那文书,不禁热泪盈眶。
北高骚扰大邺边境几十余年,一直是大邺的心腹之患,边境百姓早就苦不堪言,若能与北高不战而和,设立商道,互通贸易,对两国经济都有好处,实乃造福百姓之举。
更何况大邺地处中原,本就缺马,北高皇这八百匹良驹简直送到祁玠心坎里了,他觉得北高皇实在是太有诚意了!又岂有不接见之礼?
祁玠当下便令各个驿站官员悉心准备招待漠尔敦王,自己又亲自写了封手谕,以表诚心。
做好了这一切后,祁玠便坐在龙椅上,心里已经开始想象若是祁湛知晓这一切后,会如何夸奖他了。
虽然这一年来祁湛对他的要求也十分严苛,可大多数政事的决断,祁湛还是引导祁玠自己做主的。
只不过他每次做出的决定都不尽人意罢了。
可这次,祁玠却对自己充满了信心,他人生中第一次体会到了身为一位英明君主的感觉。
当然,他也知道这离不开祁湛对北高的威慑力。
祁玠心里对祁湛的崇拜之情更深了些,忙下旨召祁湛进宫,说是有要事与皇叔商谈。
半个时辰后,祁湛来到了养心殿中。
看着嵬名云钦极具诚意的文书,他的神情并没有太大变化,直到他看到了文书末尾的一行小字:王妃安好?
祁湛握着信纸的手微微收紧了,眼眸像是凝了冰。
他问:“皇上回信了?”
即使那语声淡淡的,可祁玠还是莫名察觉到了一股危险的气息。
他声音不觉有些结巴了:“回、回了……”
毕竟祁玠当时年幼,并不知晓他们三人的恩怨,而那句“王妃安好”,在祁玠心里也更像是一句简单的问候而已,他觉得没有什么不妥。
可看着祁湛冷凝的的面色,祁玠心里又有些打鼓了。
他轻声问:“皇叔,可是朕处理的不妥?”
“不,皇上处理的很好。”
祁湛淡淡道,表情也恢复了开始那波澜不惊的样子。
祁玠松了一口气,虽然这夸奖和他预想的不太一样,但他也知道祁湛并不是个会轻易夸人的人。
他张了张口,正准备问祁湛自己还有什么疏漏时,一抬眼,就见那文书被祁湛揉成了一团,漫不经心地丢到了身后的香炉中,瞬间就被那燃烧的火苗烧成了灰烬。
许是天气越来越热的缘故,楚妧养的那只小兔子有些打蔫了。
她弄了些干草,刚喂兔子吃了两把,一转眼,却见小祁珞从院外跑了进来,手里还拿了个金闪闪的东西。
楚妧隔的远,不大瞧得清那东西是什么,只看那东西两头有些尖,担心小祁珞摔倒伤到,忙将手中的干草放到一旁,快步跑了过去。
小祁珞看到楚妧过来,挥舞着手中的东西,奶声奶气的叫了声:“母妃。”
那东西亮闪闪的,在阳光下有些晃眼,楚妧走近了才发现,祁珞手中拿着的是一枚簪子。
镂金图样的,周围也不见什么宝石镶嵌,造型古朴大方,只在末端雕刻了一朵幽兰。
瞧着倒是十分好看,可楚妧却不记得自己有过这枚簪子。
而且末端的那朵幽兰总让她有种不好的感觉。
她皱着眉,轻声对祁珞道:“把簪子给娘好不好?”
祁珞闻言犹豫了一下,手虽然缓缓朝楚妧伸过去了,却将那支簪子攥的紧紧的,看上去十分的舍不得。
楚妧自然知道女儿的心思,见她如此模样,忍不住笑了一下,伸手将自己的耳饰取了下来,递给祁珞,道:“娘拿这个和你换好不好?”
雪白的掌心中,那红宝石做成的耳坠闪烁着亮光。
那耳坠虽然比簪子小了不少,可上面的花纹却比簪子上的多,看上去也比簪子更加精致。
更别提还有那颗闪闪发亮的宝石了。
祁珞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将簪子塞到了楚妧手里。
楚妧笑了笑,将耳坠递给了祁珞,柔声问:“珞儿是在哪找到这支簪子的?”
祁珞用手抓了抓头发,低头想了一会儿,道:“在爹爹书房里找到的。”
在祁湛书房里找到的?
楚妧不由得皱起了眉,祁珞眨巴着眼睛问:“母妃不开心吗?
我是不是……不能进爹爹书房?”
楚妧摇了摇头,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柔声道:“没有,你去玩吧。”
小祁珞这才握着手中的耳坠,一跳一跳的跑远了。
傅翌从祁沄院里回来,一跨进院门,就看到了坐在院中石凳上的楚妧。
他麦色的肌肤上本来还带着些红,可在看到楚妧手中簪子的一刻,瞬间就变成了惨白的颜色。
这簪子是祁湛当年送给佟兰的那支!
虽然时间隔的久远,可他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因为这簪子是祁湛当年吩咐他去买的。
他本以为这支簪子已经随佟兰入葬了,却没想到被慧嫔收了起来,慧嫔死后,这支簪子就落到了赵筠清手里,直到他送赵筠清去隐相寺时,赵筠清才将这支簪子和之前与祁湛来往的信件一同交给了他。
他将簪子放到了祁湛书房里,本想着忙完手头的事儿就将这簪子毁去的,可当时他太忙了,就把这事儿给忘了,却没想到这簪子居然落到了楚妧手里。
傅翌想起祁湛当时那句“不要让王妃知道此事”的嘱咐,他的背脊不禁阵阵发凉,连带着额头都冒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冷汗。
王妃这眉头紧锁的样子,该不会是……该不会是发现什么了吧?
他咽了口唾沫,轻轻向前了一小步,低声道:“见、见过王妃……这簪子蛮好看的,是……是王爷送的吗?”
虽然傅翌尽量装作无事的样子,可他额头的冷汗和那结结巴巴的语声却出卖了他。
楚妧本就觉得奇怪,如今又看到傅翌反常的表现,心中的疑惑不禁更重了。
她觉得傅翌有什么事瞒着她。
而且这事肯定与祁湛有关,也与这支簪子有关。
楚妧没有回答傅翌的问题,只是微微笑了一下,轻声问:“傅侍卫认得这枚簪子?”
傅翌不知该怎么回答了,支支吾吾了半晌,才编了个谎话,道:“这簪子……这簪子是前些日子王爷去东市的李记买的,说是……说是要给王妃一个惊喜的,没想到、没想到他还没来得及送,就让王妃发现了,哈哈……”
楚妧面上笑容不见,那双黑亮的眸子却眨也不眨的瞧着傅翌:“前些日子?
是哪一天?”
傅翌不敢看楚妧的眼睛,只是小声回答道:“好像……好像是廿七那天……”
“廿七?”
“不不不,是、是初三那天……”
傅翌的话音刚落,楚妧就“啪”的一声将簪子拍到了面前的石桌上,板着脸道:“廿七和初三王爷都在府里没有出去过,李记也半年没做金饰了,这支簪子到底哪儿来的?
为什么会在王爷书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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