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新从来不认为刘奋斗是猥琐的,如果是这样,他就应该去逗一逗对他有好感的照相馆小妹林苑。
相反他的骨子里是清高的,在保安群体中他沉默寡言,他告诉林苑:不要好奇,他们是他们,我们是我们。却唯独忘了告诉自己。
刚开始刘奋斗是一个知道规矩的人,他知道不能窥视那些体面人的生活。他和千羽的第一次交易完全是为了钱,他不相信千羽能轻易地给他一千块。
当他得到钱的时候,他开始有了憧憬,他说:顺着这条江往下走就能到他的家乡。
刘奋斗开始不守规矩的时候是在花房的旁边,千羽迎面走来,快速得握了一下他的手。他把这次接触认作是了一种关联,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向往走进这些体面人的生活。他关注那个玻璃花房,享受着从那里反射出来的阳光,抚摸着反射在墙面上的千羽的影子。
第二次就不光是为了钱了,千羽在电梯口提醒他,他不过只是一个保安。他被残酷的拉回到现实,就算赚了再多钱他也不过是一个保安,只能是一个为体面人服务而无法融入他们生活的保安。于是他闯入千羽的家,假想自己是这个家的主人。
当千羽提出最后一个要求的时候,他跟千羽的交易变成了平等身份的交易。他不在乎千羽会给他多少钱,他只在乎在这个交易的过程中他和千羽的平等交换。
“也许每一个男子全都有过这样的两个女人,至少两个。娶了红玫瑰,久而久之,红的变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还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沾的一粒饭黏子,红的却是心口上一颗朱砂痣。”
作为张爱玲的铁杆粉丝,张一百时常把这句挂在嘴边。意思就是男人都是花心的,吃在碗里的看在锅里的,对待女人总是想得陇望蜀。
最近陷入小小感情旋涡的贺新也常常拿这句话来警醒自己。有时候他真的觉得自己象戏里胡君饰演的郑重,作为一名小职员在得到白玫瑰之后,却依旧想着红玫瑰。
以至于他现在每次在电话里听到女朋友和风细雨般的声音,总是有些胆战心惊,生怕女朋友会洞察到他内心最深处的那些龌龊想法。
也许自家女朋友肯定不会象千羽那般歹毒,但不动声色,老谋深算,他相信女朋友绝对有这个城府。
……
“我们换了个角度讲了另外一个爱情故事:一个保安对一个贵妇的暗恋和痴情。这是一个从身份、地位、年龄、外貌等等,一切外在因素均无可比性和可能性的情感。
如果没有妻子对丈夫偷情的报复,可以相信,刘奋斗的恋情将无疾而终无人知晓。但是,另外的一段情给了这段情一个机会,使它得以萌芽、滋生和燃烧。
这是一段卑微、可怜和无望的感情,所有正常的能表达感情的手段:约会、送花、请客、吃饭等等,都用不上。刘奋斗只能以飞蛾扑火之姿,参与到千羽的阴谋中,以勒索的方式去获得每一个独处的机会。
我个人特别喜欢,刘奋斗闯进千羽的家要咖啡喝,在午后的阳光下,两人独处,静静地喝着咖啡,那种情绪的暖昧和错位的恍惚,令人动容。
这场戏你们演的非常好。但今天这场戏是压抑的感情将燃烧成欲望。小贺,你要注意,这是一个总的爆发,千万别收着。
嘉玲姐,你呢先是本能的拒绝,然后是迎合,这其中有讨好的意思,同时也有对丈夫背叛的报复心理……呃,当然,最后你们大家都失望了……”
开拍前,张一百正在给贺新和刘佳玲说戏。因为这是一场重头戏,他把人物的心理分析的十分透彻、到位。
只是每次贺新听到眼前这个秃顶、胡子拉碴的黑胖子叫风姿绰的刘佳玲“嘉玲姐”时,他都忍不住想笑,谁又能想到看着长相好象都快五十出头的张一百居然还比刘佳玲小一岁。
“嘉玲姐,你走的时候,要做出一副,这样……”
张一百连说带比划的拢拢自己头上没几根的头发,朝旁边瞥了一眼,又道:“尤其注意眼神,要有那种失望,且极度的看不起,就是那种‘给你机会,你不中用啊’的意思……”
听到这里刘佳玲看了贺新一眼,不由娇笑起来,同时点头道:“知道了导演,我这边没问题。”
张一百也跟着呵呵干笑了两声,继而把目光投向贺新,期盼地问道:“小贺,你这边也应该没问题吧?”
“呃,试试吧,我想应该没什么问题。”贺新略微有些尴尬道。
这场戏是他和刘佳玲在戏里一场最激烈的激&情戏,包括昨天刚刚拍完的那场两人在阁楼里的暧昧互动的铺垫的戏。这两场戏张一百有意放到了最后。
演员么,到底是要交流的。不交流,就没有情感基础,没有情感基础,演出来的东西就不牢靠。你让俩陌生人一上来就拍吻戏或者激&情戏,还要你侬我侬的,即便某些演员可以做到,但那纯属技术层面,打动不了观众。
“那行,那你们先准备一下,十五分钟后开拍。”
张一百丢下一句,背着手,迈着小短腿颠颠地离开了演员休息室。
别看张一百长相挺粗犷的,但作为张爱玲的拥趸,内心其实很细腻,也很闷烧。比如他安排了两场胡君跟两个女人的激&情戏,分别采用了上位和下位两种方式。
情妇总是要比媳妇热情些。
红沙发前,妖艳的宋嘉在他身上放肆的扭动,然后踩着他的肩膀说:我要的多着呢!
而白床单上,名正言顺的刘佳玲在他身下隐忍的微喘,然后静默缓慢的给他讲述玫瑰战争的乏味故事。
这两场戏拍摄的时候,他不在现场,和蒋琴琴一起出去浪了。而之后看了初剪的回放,不禁叹为观止,没有任何淫邪的意思,无论从技术角度还是戏的感情方面,拍的太漂亮了。
“阿新,要不然我们先排练一下?”
刘佳玲似乎特别愿意看到贺新害羞局促的一面,就跟昨天拍两人在阁楼上暧昧互动的那场戏一样,居然还时不时地挑逗他一下。
象她这种老吃老做的老阿姨,对待二十五岁的贺新,更多的是抱着好玩、开玩笑的心态。
贺新可经不起她的挑逗,慌忙站起来摆手道:“还是别了,我得先做一下准备,希望这场戏能够一遍过。”
说实话,拍这种戏,作为男演员,尤其是象他这种憋了好久无处发泄,血气方刚的小伙子来说,一旦过于投入,有时候难免会出现一些生理反应,真的会很尴尬。
拍吻戏之前,贺新每次都会刷个牙,洗漱一下,这倒不是刻意要学靓仔青,而是对女演员最起码的尊重。
当然他也没有象颜王那样倒霉,遇到过象李晓冉那种拍吻戏前故意吃大蒜恶心人的女演员。
尊重,应该建立在相互的基础上。大家都是为了艺术,谈不上谁吃亏谁占便宜。
从卫生间里出来,他正要把手机铃声调到静音模式的时候,正好女朋友的电话打进来了。
“你今天就要飞吗?”
“没有,今天还是最后一场戏。明天上午的飞机,剧组已经帮我订好票了。”
十月八日,《云水谣》就已经在拉萨举行了开机仪式,剧组大部分的主创,还有当地的大领导都出席了仪式,据说场面很盛大。
尽管档期紧张,但贺新这边配合的很好,明天,也就是十月十二日飞过去跟剧组汇合,比原计划还提前了将近一个星期。
“你在那边要拍多久啊?”
“如果顺利的话,到月底就能转场。”
《云水谣》的拍摄周期是三个月,演出合约上就是这么签的,藏省那边的拍摄大致需要二十天左右,然后转场到胡建拍摄。据说胡建那边的取景地有好几处,拍摄将一直持续到十二月中下旬。这中间还要包括贺新抽出十天时间来回到重庆拍摄《石头》。最后剧组返回京城,在京郊完成最后的战争戏场面,春节前杀青。
“哎,告诉你啊,我也接了一部戏。”
“是吗,什么戏啊?”
“高西西导演的新作,《新上海滩》啊!”
贺新一听就不由怔了一下,忙道:“你怎么会接这部戏?女一号不是早就定了嘛!”
高西西导演的这部《新上海滩》,虽说目前外界还没有报道,但贺新早已经从常季红那儿得知了消息,比如男女主角,许文强和冯程程的扮演者分别是小明黄和孙丽。
这部电视剧他记忆中有印象,而且还知道这部戏里还有老戏骨李雪键、黄海博、他在中戏大专班的同学陈澍,以及“白展堂”沙意等人。
说实话,这部戏现在回忆起来,大概除了李雪键老师饰演的冯敬尧气场十足之外,其他演员的表现感觉都挺一般的。
也许是发哥和赵雅汁那版的太过经典了,尤其是小明黄那种刻意扮酷,跟原版中发哥举重若轻的表演相去甚远。而孙丽饰演的冯程程,在整体气质方面更偏多于小家碧玉,缺少冯程程那种大家闺秀的气场。
同时黄海博略显稚嫩,他的那位大小脸、小短腿的老同学陈澍所饰演的上海滩第一交际花,则是风骚有余,颜值不够。
“我当然知道,女一号冯程程就是你的那位好妹妹孙丽嘛,我接的是女二号。”女朋友在电话里酸溜溜道。
“你怎么也会接女二号这种角色?”
说实话,他真的不想让女朋友接这部戏。虽说他和孙丽之间清清白白,而且他真是拿对方当小妹妹看待,没有其他的心思。当然,他也清楚,就算女朋友心里再不舒服,至少在明面上绝对不会做出什么没品的事情来。但这种事说不清楚,总是很尴尬的。
“我觉得这个角色不错啊,而且之前我从未尝试过这样的角色,吸引到我了,自然就接了呗!”
别看女朋友在电话里说的风轻云淡,但贺新知道她肯定有想跟孙丽别别苗头的打算。说起来当初孙丽一举摘得了金鹰奖最受欢迎女演员奖之后,女朋友心里一直很不服气。
不过贺新也清楚,自家女朋友决定的事,他压根就阻止不了,只得悻悻地问道:“那这部戏什么时候开机呀?”
“早了,得等到过年后二月初才开机,只是拍摄时间挺长的,得小半年呢。”
他心里顿时一动,忙问道:“那会不会影响你上学啊?”
“没事,郝老师挺支持我呢。”
原本他还抱着一线希望,但一听,就知道是这个结果。索性就不再挣扎了,岔开话题提醒道:“对了,《石头》十八号开机,你什么时候过来啊?”
“我跟浩子哥说好了,开机的时候就过来,反正我的戏份不错,顶多也就是十来天就能搞定。”
贺新一听就急了,忙道:“哎,不是,你怎么……”
可惜他的话还未说完,就听那边道:“行了,我还是有事呢,挂了啊!”
说完就听见“啪”的一声,接着传来一阵“嘟嘟嘟……”的忙音。
“这不是摆明了不想跟自己碰面嘛,气性可真够大的!”
贺新摇摇头,独自在风中凌乱。
而随即又听到副导演在那边喊人,只得应了一声匆匆跑过去。
得,一通电话,让他连准备的时间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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