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杰夫的记忆非常美味。
如果说夏提雅的记忆是一块裹着奶油的草莓蛋糕,那么葛杰夫的记忆就是新鲜出炉,冒着油香,发出“滋滋”声的牛排,肉质紧绷却入口即化,醇香的让人忍不住大快朵颐。
“感谢款待。”约书亚咂了咂嘴,短短几秒已经完成吞噬。
和上次不同,上次他只望着夏提雅的记忆,舔了口上面的奶油,这次他却将整块“牛排”吞下去,满足感不可相提并论,毫不夸张的说,这种吃掉人生的感觉就像电脑配件泡饭并且加了荧光剂,挑动每一根神经,比吃掉一般的美食猛烈百倍。
站在他对面的葛杰夫眼神空洞,打量四周的眼神透露不安,肌肉微微颤动,失去了全部包括来这个世界之后的记忆,他已变成一张白纸。
以让葛杰夫安心的力度,约书亚按住他的肩膀,“请老师安心,这就把记忆还给你。”
话是这么说,但约书亚突然犹豫了,脑海里有道声音劝他不要这么做。
“你要舍弃我,或者说我们吗?”
是葛杰夫的声音。
赋予记忆跟吞噬不同,吞噬前的记忆是别人的东西,吞噬后就变成了自己的一部分,既然是自己的记忆,将其割舍就宛如从身上挖下一块肉,没人愿意承受这种痛苦。
“说什么我们?我就是我。”约书亚喉咙艰难的滚动,看来他有点小看吞噬别人带来的副作用了。
想吞就吞,想吐就吐,没有那种好事。
越强大的权能副作用越大,这是re0世界的规则。
不可视之手看上去没有弱点,所以拉胯;强的权能比如强欲司教的“狮子王之心”可以暂停时间,但只能暂停五秒,不然身体无法承受;愤怒司教的“洗魂”只能控制一般人,却无法控制普莉希拉这种超级自我者;就连艾尔莎,权能也有容易误伤别人的缺点。
更不用说“暴食”,理论上可以变得无限强的权能,缺陷自然大的离谱。
“原世界暴食可以将吞掉的人生随意舍弃,我以为我也可以。”
因为别人做得到,自己说不定也行,这种想法是错的。
暴食能做到是因为每一位暴食都吞噬了大量人生,脑内积攒了数以百计人生的情况下,舍弃一个很简单,而他体内只有两种人生。
对暴食而言舍弃一份人生宛如在手指划道伤口,对约书亚来说则是腰部以下截肢的难度,这么说不太恰当,应该是从眉毛以下截肢,毕竟葛杰夫的人生比他两世为人加起来都精彩,可惜现在明白这点有些晚了。
葛杰夫,年轻时在竞技大会中战胜布莱恩,成为王国战士长——年少有为。
虽然深受士兵与民众喜爱,却不被贵族待见,对皇帝的忠心则不减分毫——忠义爱国
这样一位真男人竟然遭遇贵族陷害,被斯连教国的“阳光圣典”部队围困卡恩村,没碰到安兹乌尔恭一定陨落了吧,但如果没碰到安兹乌尔恭,他也不会开启人生最壮丽的诗篇。
被安兹乌尔恭所救,敬重对方的实力,他感恩。
后来发现王国被对方操控,基于爱国情怀,他不忿。
两种情绪碰撞,导致了他与安兹乌尔恭在卡兹平原的一战。
“那一战,我……”
约书亚眼睛圆睁,好像穿越了时空,这一刻他就是葛杰夫,葛杰夫就是他。
身边黄沙漫天、鲜血弥漫,他迎面与全身骸骨的怪物对峙,大有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架势,成片倒下的军队动摇不了他的心,亦阻挠不了他拔剑,于是他拔剑,挥砍。
“我会,战到最后一刻!”
不对,不是他。
“安兹乌尔恭阁下,应该说魔导王陛下!请和我一个人战斗,不要对别人出手。”
也不对。
“被复活并非我期望之事,就算尸体丢弃在这也无妨,所以,与我决斗吧。”
这些都不是他,真正属于他的东西是。
“保家卫国,刻不容缓!人在塔在,德玛西亚……”
强忍着撕裂感,与“你要放弃我吗”的质问声,约书亚强行将这份记忆从灵魂上扯下来,混合着暴食因子打入葛杰夫体内,面色苍白的喘着粗气。
不到一分钟,他却像经历了一个世纪,手脚冰凉,后背浸湿。
失去这份记忆,他将失去感同身受与葛杰夫的思想,但有些东西不会忘。
“约书亚大人,您没事吧?看您的样子,难道是使用了类似记忆操作的魔法?”夏提雅略带担心的冲到他身边,手中浮现治疗术的光芒。
艾尔莎几乎同时到达,漆黑的眼眸深邃的不同寻常,打量葛杰夫的同时不停咂舌,不知是因为自己什么都做不到感觉不满,还是恼怒造成这种局面的对方。
“正如你所说,我刚刚操纵了葛杰夫的记忆,还挺累。”
擦了把汗,约书亚装模作样的说了句,在夏提雅肃然起敬的目光中摆了摆手,“你们先离远点,算了,干脆到学院外等着吧!治疗还剩最后一部分,我将施展某种威力巨大的魔法炮,必须小心谨慎,不希望被人打扰也不想伤到你们。”
“少爷,我也不能留下吗?”
艾尔莎不再掩饰咂舌声,厌烦写满脸颊,纤细的眉头拧起。
她不能理解,帮助葛杰夫恢复记忆是这么重要的事吗?
为此约书亚居然变得虚弱,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位“强无敌”的少爷露出如此表情,要不干脆在葛杰夫腰上捅一刀,也省的麻烦。
“去吧。”
约书亚没有再重复。
“既然少爷这么期望,我知道了。”
艾尔莎手臂抬起,旋即放下,迈着似急实缓的步伐,转身离开,夏提雅对着约书亚恭敬低头后,也跟了上去。
直到两女的背影消失,庭院里只有“沙沙”的风声传出,约书亚才开口:“葛杰夫老师,你为什么要装失忆?”
“约书亚,你在说什么,我不明白。”
眼球布满血丝,葛杰夫缓慢的转动头部,声音沙哑。
很显然,他正承受记忆的摧残。
“这么说不太合适,应该问,为什么你要主动让自己失忆?”
除了本就知道的事,他失去了对葛杰夫多余的认识,除了两个结论。
第一个结论:葛杰夫跟安兹乌尔恭决斗时,身前就出现了大瀑布,安兹乌尔恭的魔法被瀑布隔绝,这也解释了他为什么没死。
第二个结论:葛杰夫降临这个世界时是有记忆的,只是他自己藏了起来。
这两个结论诞生于葛杰夫的记忆,却又不是葛杰夫的记忆,约书亚无法记得自己是怎么推导出来的,但他不需要过程,只要结果。
面对他的询问,葛杰夫艰难的蠕动嘴唇,明明用口水打湿,嘴巴还是干枯的厉害,“这还真是个让人难以回答的问题。”
“但问题总要有个答案。”
约书亚直视他的眼睛,“葛杰夫老师,刚开始我以为你是被安兹乌尔恭打伤脑袋,所以失忆,现在看来不是那么回事!你是不敢面对安兹乌尔恭,才失忆的吧。”
“我……”
葛杰夫苦笑,“你既然操纵了我的记忆,又何必反过来问我?”
刚刚他的记忆突然找回,只不过是从外部灌进来的,自己想起和别人往里塞有很大不同,所以他明白约书亚做了什么。
“将老师的记忆还回去我就会遗忘,只是有些事,用推论的也能明白。”
约书亚摇了摇头,神色突然出现一丝怜悯,“有个名为葛杰夫的男人,被人拯救于水火!然而救他的人想毁了他的国家,抛弃救命之情就是忘恩,不可;背弃国家则是负义,不能,所以你想跟这个人决斗,胜了为国报仇无愧战士长之名,败了也不过以命偿命,两不相欠!”
说到这里,约书亚捡起刚刚葛杰夫掉在地上的重剑,“所以葛杰夫老师,你求的不是胜负也不是生死,而是心安,我说的对吗?”
原骨王世界,葛杰夫的死被塑造成王国贵族与平民沟通的桥梁,约书亚对此是不信的。
一个生前得不到贵族理解,也不能阻止平民上战场的人,死后就能平息一切岂不可笑,葛杰夫赎不了任何人的罪,除了他自己。
向前一步是恩情,后退一步是家国,进不了退不得,所以只能死,一具尸体就能报恩,也能让安兹乌尔恭放过王国,不就是最好的结局?
结果他发现自己没死,还来到一个陌生的世界,死又死不掉,那就失忆吧,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活下去,或许也不错。
死是为心安,失忆也为心安,人生在世,不过一个心安。
“本来我还担心找回记忆,老师想不开跟夏提雅打起来怎么办?并为此做了不少计划,现在都用不上了。”
葛杰夫不是真的想找安兹乌尔恭报仇,他只是装出要报仇的样子,这样才能欺骗自己,从未忘记国家之恨。
约书亚之前不懂,看到葛杰夫的记忆时不懂,在自问自答的过程中他才懂。
葛杰夫一定是经历了上百次,甚至千次的内心谴责,才得出了同样的结论。
将重剑的剑柄塞进葛杰夫手里,约书亚拍了拍他,“葛杰夫老师,不要再假想着报仇,也不用进退两难,死过一次然后重新开始,不挺好吗?”
“不是的,约书亚,不是你想的那样。”葛杰夫痛苦的皱起眉头,“我毕竟没有死,我是王国的战士长,职责所咋,无法放弃,然而安兹阁下对我有恩……”
“可大家当你死了,没人期望一个死掉的家伙从棺材里爬出来,说着什么报恩,也太惊悚了!”约书亚眨了眨眼,“如果还是过意不去,让我赋予你新的活下去的意义如何?不是作为王国战士长葛杰夫,而是作为我的手下葛杰夫,你觉得呢?”
“我。”
葛杰夫张了张嘴,什么都说不出来。
“关于这个问题,老师可以慢慢思索!毕竟只要是问题,总会有答案。”
约书亚抻了个懒腰,像葛杰夫这么坦荡的人真的世上少有。
加上葛杰夫,他也算见识过形形色色的人,有的正确、有的操劳、有的想要超越、有的依靠本能,这让他不禁感慨,如果将这些美丽的人生变成点缀自身的一部分,肯定不错。
可惜人生之所以精彩,在于残缺和短暂,人是星星才美丽,妄想变成整片夜空什么的就太傲慢了。
当然,这些先放一放,他正面临一个难题。
“系统,冒昧的问下,这次任务的奖励我可以不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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