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峻猛地推开了化妆间的门。
房间里的所有人,包括正在上妆的言安和给她上妆的化妆师都是吓得一抖,已经描到最后一遍的眼线瞬间飞了,化妆师表情回神后暴躁了,转回头去原地跳脚:
“就快画好了!谁让你们突然——”
话声戛然一停。
实在是门外走进来的少年的眼神沉冷骇人,太过恐怖,几乎让化妆师第一眼就咕咚一下,伴着口水把所有的话咽了回去。
“霍、霍少……?”
“秦可人呢?”
霍峻的目光在房间里安静如鸡的众人身上扫过一圈,没能找到自己想找的人,声音和眼神顿时都更沉了三个度。
首当其冲的是离着最近的一个造型师的助理,手里还拿着要准备的换用服饰,此时表情僵硬,舌头都大了似的,结巴着接话:“秦秦秦可小姐之前站站了一会儿就离、离开了……”
“她去哪儿了?”
霍峻声音沉哑地问。
对方茫然地摇头,几乎要被暴躁得眼底都漫上血丝的少年吓哭了。
而在此时,一直站在门边的佣人终于回过神,小心翼翼地开口:“重楼少爷,秦可小姐刚刚说感觉闷得慌,想透口气,所以去二楼露台了……”
霍峻闻言眼神一沉,转头便一个字不再多说地快步走向二楼楼梯间。
一路走过这铺着长毯的走廊,霍峻脸色越来越阴沉可怖,明显的青筋在他肤色冷白的额角绽起,望着前方虚无的空气处,他的眼神凶狠而沉戾。
——
没有人看得到,只有他自己看得见。
越来越多的虚影出现在他的幻觉里,那个永远模糊、永远让他看不清模样的男人在这偌大的霍家主楼内的每一个角落里,肆无忌惮地拥抱和亲吻着他的女孩儿。
他看见秦可无力地挣扎、无声地哭喊,直到最后像心如死灰一样地绝望。
那些纠葛交|缠的身影在霍峻眼前一个接一个地掠过去,霍峻忍无可忍地跑了起来——他想要把一切幻觉都撞成泡沫、想要把那个身影模糊的男人撕成碎片、想要把那个痛苦的秦可从每一道幻觉里救出来——每一个幻觉里绝望的女孩儿的眼神,几乎要把他的心都撕开了。
“秦秦……”
霍峻痛苦而无意识地喊出声。
他踏上楼梯,攥紧了拳,淡青色的血管在小臂上狰狞地绽起。
霍峻大步向二楼跑上去。
与此同时。
一楼化妆间内。
霍峻刚离开没半分钟,又有人稀里哗啦地跑了进来——这次不只是一个,隔着还有十几米的时候,化妆间里的众人已经听见了走廊上传来的凌乱的脚步声。
这次化妆师学乖了,提前就把眼线笔放了下来。
果然,几秒后房门便被人推开。
冲在最前面的窦英杰跑得有点气喘吁吁,顾不得休息就扶着门问——
“霍……霍重楼是不是刚刚从这……这儿过去了?”
化妆镜前的言安这一次怎么劝也坐不住了。
她站起身。
“他去二楼露台找秦可了。”
窦英杰急了:“那宋清卓呢?他也去了吗?”
“宋清卓?”言安摇头,“不知道,只看见了霍峻一个人。”
“……”
窦英杰顾不得解释,扭头又快步跑了出去。
房间里众人懵着,言安已经反应过来,她喊住了这浩浩荡荡跑过去的队伍的最后一个人。
“到底怎么回事?”
落在最后的恰好就是齐一铭。
闻言他停住脚,看了一眼已经跑远的众人,估摸此时自己就算跟上去也是多一人不多少一人不少的状况,齐一铭便停住了脚。
他转回头歉意地看向言安。
“抱歉了,言安姐。霍峻那边可能得闹出点状况来——你做好心理准备。”
言安闻言一愣,随即无奈地开口:“没出什么事情吧?”
“那不会,时间还短,来不及出事的。”
“?”
对上言安迷惑的目光,齐一铭也没多解释,只直言:“就是有个惦记秦可的可能去找秦可了,时间上肯定不会有什么事发生,但霍峻刚刚那个情绪状态来看……就算两个人没在一起,单独让霍峻撞见那人了,他可能也会有点压不住情绪。”
言安闻言叹气,“要提前叫120吗?”
齐一铭:“那得看蒋闯他们到的及时不及时了。”
“他们没事就好。”言安提起裙角往外走,“我跟你们一起去看看。”
“抱歉啊言安姐,给你添麻烦了。”
“没事,”言安快步走上长廊,“定下他和可可做伴郎伴娘我就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
……
二楼露台上。
“宋先生,你再靠近,别怪我不客气了。”
女孩儿站在白玉石雕栏前,眼神警惕而冰冷地看着宋清卓。
看着女孩儿足足比自己小了一整号的模样,宋清卓本想笑,但紧跟着就想起来一年前自己就是被这么一个娇娇小小的女孩儿一个过肩摔扔到了地上的事情。
宋清卓的表情僵硬了下。
两三秒后他冷笑了声,“怎么,你还要跟我玩过肩摔?上次是我不防备,这次可不会给你这样的机会了。”
“……”
秦可没有说话,面无表情地绷着脸儿看他。
宋清卓又道:“而且这个高度上,你和我谁摔下去都不太好吧。”
秦可皱眉。
见女孩儿仍不肯松懈,宋清卓停住了身形。“我不逼你,我只是来跟你叙叙旧——你不需要这么防备我吧?”
秦可眼神更冷,“我不觉得我们有什么旧可叙。”
宋清卓笑了,“楼下宴厅里的人,可能未必跟你一个想法。”
“……”秦可皱眉,“这是霍家,我稍提高声量就能叫人把你扔出去——所以宋先生你最好别想做什么不明智的事情。”
宋清卓闻言笑起来,干脆一拎身旁那张藤椅,大大咧咧地坐了上去,仰着头看向秦可——
“我什么都没有要做,你怎么就对我这么有敌意呢?”
“……”
秦可做了个深呼吸,把心里那句“因为你有病”的斥骂压了回去。
“其实我不太怕你叫人。”宋清卓眼神闪了闪,突然说了一句。“因为你如果叫了人来,不妨想想,他们会怎么觉得。”
“……”
不等秦可开口,宋清卓自顾自地说下去:“我得谢谢齐甜,要不是她那番话,我还真没想到我会有这么个可以利用的手段。所以你如果叫来人,我可能更开心——我正想让大家看看,齐甜说的是对的,你就是和我不清不楚的——我倒是好奇,到了那时候,霍家那位老爷子是不是还会肯认你这个儿媳?”
“……”
秦可眼神微沉。
她并不担心霍晟峰如何看她,但她不想让别人误会霍峻——尤其是如果被佣人们四下传闻,对霍峻的病情绝不是什么好的助益。
似乎看出了秦可的动摇,宋清卓不但不高兴,反而只以为自己说中了秦可的死穴,而阴沉下脸色。
“你还真的一门心思想要嫁进霍家啊?霍重楼有什么好——他能给你的东西,我一样全都能给你!”
“……你别做梦了。”
秦可除了眼神有些波动以外,神色仍旧冷淡地望着宋清卓。“我只告诉你最后一次。我和他是正常恋爱,不需要你用你那些恶意的想法来揣度,也别再幻想我是在跟你玩手段——因为你这样的纠缠只会让我觉着恶心。”
“…………!”
在秦可这番话里,宋清卓脸上的笑意终于维持不住了。
他冷下脸。
“秦可,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霍霍重楼弄断过我手的这笔账我一定会跟他算的!至于你……你真信了他会娶你的鬼话?霍家怎么可能让你这么一个没背景没势力的人嫁进来——就连霍家的养子娶得都是言家的大小姐,霍晟峰会容得下你??”
说完,宋清卓冷笑了下。
“我劝你在被霍重楼抛弃以前,乖乖跟我走,要不然别到最后人财两失,什么都落不着!”
秦可正要开口的时候,突然听见露台下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她下意识地一抬眼,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已经从露台下几步跨了上来。
“霍——”
甚至不待秦可反应,面色沉冷骇人的霍峻刚站住,便提起一脚直接朝着坐在藤椅侧背对着他的宋清卓狠狠地踢了过去。
“砰”的一声闷响,连带着藤椅旁边的茶几被撞倒,结实的硬底水晶花瓶扣到了被直接踹翻在地的宋清卓身上,香槟玫瑰和里面的水洒了他一身。
一地狼藉。
秦可都被惊住了。
宋清卓似乎被踹得发懵,之前坐着的藤椅还就着被踹翻摔倒的姿势,像个乌龟壳似的扣在他的背上。
宋清卓狼狈地翻身要爬起来。
霍峻没给宋清卓这个机会。
他上前一步直接跪上地板,死死地拎起宋清卓的领带,收紧的领带下,宋清卓撕扯着衣领被勒得“嗬嗬”地翻起白眼。而到此时此刻,霍峻反而眼神沉冷平静得让人不寒而栗。
他面无表情地攥起拳,拳拳到肉,无比凶狠地砸在宋清卓的脸上——每一下都像是要直接打死这个人一样。
几秒后秦可终于回过神。
看清已经被霍峻打得口鼻冒血的宋清卓,秦可的瞳孔猛地一缩——
“霍峻!”
露台下再次传来许多凌乱的脚步声,窦英杰等人纷纷听着动静跑了过来。
秦可却顾不得去看他们了。
她脸色刷白地望着地上的两人——霍峻此时此刻已经完全失去理智了,那双眼眸几乎被血丝占满了,红得吓人。
如果再这样下去,霍峻真的有可能要把人活活打死!
这个恐怖的想法击中了秦可。
她顾不得别的人了,慌忙跑过去伸手去拉霍峻再次挥起的手臂。
“你疯了——你想坐牢吗!?”
秦可声音喑哑地喊着跑上去。
然而此时的霍峻早就完全在那幻觉里失去了理智,他头都没回地扯回了手臂——
“砰。”
“……秦可!”
赶到露台下的人群里有人一声惊呼。
“——!”
霍峻提到半空的手臂蓦地僵住。
下一秒,他突然反应过来什么,扭回头目眦欲裂地看过去——
被他方才动作直接挥开的女孩儿脸色苍白地摔在了地上。
这一瞬间,如同一整盆冷水兜头浇下来。
霍峻所有的怒火和不理智顷刻熄灭。
他扭回头起身跑到秦可面前,几乎踉跄着把女孩儿扶起来。
少年脸色惨白,似乎是被吓到了,一个字都没说,薄唇微颤眼神慌乱地去摸女孩儿的身体:
“秦秦——”
“…………我没事。”
秦可从刚刚磕了那一下的眼前发黑里慢慢回笼了意识,她看清霍峻那惊骇欲绝的神色,伸手握住了他的手。
还沾着不知道谁的血的手、刚刚一下一下落上去犹如铁石的力道的手,此时却在克制不住地颤抖。
秦可心里一疼。
她忍着头昏又重复了一遍:“我没事,你别怕。”
听见面色苍白的女孩儿开口的声音,霍峻心里吊着的重如千斤的那颗巨石轰然砸下。
砸得他意识恍惚,心口骤裂似的疼。
霍峻紧紧抱起女孩儿,埋下头,声音嘶哑:“对不起……我——”
霍峻的话没说完,那边松了口气想要走上前的窦英杰突然脸色陡变——
“小心!!”
秦可呼吸一滞。
霍峻只听见耳后一阵恶风袭来。
他想都没想,将女孩儿用力往身前怀里一护。
“砰!”
坚实的水晶花瓶狠狠地敲碎在霍峻的头上。
“…………!”
秦可的心脏猛地一缩。
巨大的惊骇瞬间淹没了她。
那无边的恐惧下,她只来得及看清一脸血的宋清卓狰狞恶心的笑容,还有面前少年冷白的额角上淌下来的鲜红的血……
不——
她听见自己心里有个声音嘶哑地吼了出来。
光亮褪去。
秦可的意识陷进了黑暗里。
*
意识回到身体的第一秒,秦可便猛地坐直了身。
“霍峻——!”
剧烈的眩晕感让她身体狠狠摇晃了下,几乎差点重新摔回床上。
而床边照料着的佣人愣了下,猛地回过神,快步跑到房门外——
“秦可小姐醒了!”
“…………”
秦可忍着头晕从床上爬下来,扶着墙强撑着好像在摇晃的视野往门边走——
“霍峻呢……霍峻在哪儿——让我见他!”
女孩儿的声音里藏不住明显的虚弱和喑哑。但从未有过的冰冷和愤怒让佣人都有点手足无措。
直到门外,言安快步跑了进来,伸手拦住了秦可——
“可可,你还没检查呢,现在不能下床!”
“言安姐——”一看见言安,秦可几乎忍不住鼻尖一酸,她忍着眼泪看向言安,“霍峻人呢——霍峻他没事吧?”
言安点头,“医生检查过了——跟你一样,只是有点轻微的脑震荡,他不会有事的!”
“…………!”
秦可心里提着的那口气骤然一松,几乎当场便腿脚一软,跪坐到地板上。
女孩儿低下头,眼泪顺着尖尖的下颌无声地淌落。
似乎直到眼泪落到手背上,她才反应过来,连忙伸手抹掉了。
只是眼泪却怎么也不肯听她的话,越抹越多,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扑簌簌地往下落。
秦可终于还是忍不住,伸手捂住了脸。
“吓死我了……”女孩儿低声哽着,“我还以为他出事了……”
“……”
言安目光闪了下,似乎有些犹豫。
过了几秒,她求助地转头,看向无声地站在房门口的霍景言。
霍景言皱了下眉。
沉默几秒后,他还是沉声开口:
“可可。霍峻虽然伤得不重,但是医生说……他现在陷入了原因不明的深度昏迷。”
※※※※※※※※※※※※※※※※※※※※
深度昏迷,你们懂的。
*
(作者蛐痛苦卡文的创作过程中的无责任小剧场)
甜甜的大蛋糕上,蛐端着一盆玻璃渣,小心翼翼地伸出试探的手:“我就撒一把,一小把。”
读者老爷们:“…………”【摸刀.jpg】
*
话虽然这么说,但蛐是亲妈党,不会撒的…………最多偷偷搁一粒(敲小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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