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长,梵伽罗又发布微博了!”罗洪举起手机大喊。
“什么,他还来?”专案组的人纷纷聚拢在一起,盯着罗洪的手机大摇其头。还是同样的句式,同样的味道,只不过数字从二、三孜孜不倦地数到了四,仿佛不引起公众的恐慌就誓不罢休一般。但是那张死亡名单上的人却一个比一个活得滋润,根本就没发生所谓的连环谋杀案。
梵伽罗发布第二个死亡预告时还有网友在网络上呼吁警察赶紧把这个变态杀人狂抓起来,但是到了第三个、第四个,他们就已经完全麻木了。他们自以为看穿了梵伽罗的真面目,这人哪里是什么穷凶极恶的杀人犯,不过是个脑补过头的妄想症患者而已。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红!
不仅网友这么认为,就连专案组的警员都开始怀疑之前的判断。
风尘仆仆从外面赶回来的刘韬摸着自己半秃的脑袋骂道:“草他奶奶的,梵伽罗肯定是在耍我们!连第二个受害者都没有,哪里来的第三个、第四个!老子为了保护孙影腿都快跑断了,还不被人理解。那小子逮着机会就偷跑,为了追他,老子差点从六楼阳台摔下去,当场因公殉职!他还指着老子的鼻子骂老子多管闲事。你说老子这都是为了谁?”
负责保护梵洛山的警员更气愤:“副队,你那还算好的,我被梵洛山的保镖拎到健身房试身手,被揍得爬都爬不起来。他请的那些保镖都是身经百战的雇佣兵,我一个小警察,哪能是他们的对手?梵洛山存心在羞辱我呢,他根本不信任我们警察!”
警员话音刚落,梵洛山的助理就给他打了一个电话,把梵伽罗再一次发布死亡预告的事情说了,还把他狠狠奚落一通,“看来是我们梵总高估贵局的办案能力了,一大帮精英警员,竟然会被一个患有妄想症的神经病牵着鼻子走。我们梵总最近很忙,以后怕是不能配合你们的调查了。你们有这个时间精力不如带梵伽罗去医院看看脑子。”
挂断电话之后,该警员臊得脸红脖子粗,竟有些无地自容的感觉。
负责保护赵文彦、曹晓峰的几名组员也都被或直接或委婉地撵了回来,碰了一鼻子灰不说,这些天着实受了很多白眼和委屈,就连自尊心都受到了极大的创伤。当初要求这些人配合调查的时候他们把事态说得有多严重,现在就有多丢脸。
眼下整个专案组都有些萎靡不振,还有些怀疑人生,廖芳买回来的一大堆盒饭也没有人主动去吃,直接放凉了。吃什么吃?案子一天破不了,他们就得一天顶着个酒囊饭袋的名号,这是刑警大队的耻辱!
庄禛脸色凝重地看着梵伽罗的微博,不知在想些什么。组员们围在案情梳理板前,一个个鼓着铜铃大的眼睛去看那些线索,却始终理不出半点头绪。若是他们的目光能化为有形之物,这几块板子可能会被盯穿无数个焦黑的洞。
偏在此时,局长和副局长亲自跑过来,把大家召集在一起臭骂一顿,直言对他们非常失望,又着重点出这桩案子造成的社会影响有多恶劣。总之一句话,如果这个案子破不了,他们分局将成为整个京市的笑柄!
给专案组增加了成吨的压力后,几位领导终于走了,大家伙儿齐齐送了一口气,然后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焦虑和迷茫。
“杀人素描都出来了,幕后黑手的身份大家也都心知肚明,怎么就硬是找不到证据呢?到底是谁杀了高一泽?怎么上的楼?怎么做的案?梵伽罗后面发布的那几个死亡预告是不是虚张声势?是不是在扰乱我们的视线,分散我们的精力,阻碍我们的调查?如果不分派那么多人手去保护那些所谓的潜在受害者,我们这会儿恐怕早就抓住梵伽罗的尾巴了吧?”刘韬把桌子拍地震天响,“妈的,老子从来没见过这么嚣张,这么狡猾,这么难缠的嫌疑犯!”
“是啊,梵伽罗也太明目张胆了!是料定我们抓不住他的把柄吗?”
“他到底从哪里来的自信?”
“大概来源于他雇佣的凶手吧。对方的杀人手法太诡异了!”
“他有本事就耍我们一辈子,不然我们总有一天会把他绳之以法!”
众组员纷纷加入了讨伐梵伽罗的队伍,而庄禛始终沉着脸思索,完了又看向画得乱七八糟的案情梳理板。那上面没有任何一点有用的线索,专案组现在已经彻底走进了死胡同,若想有新的突破就应该换一种思路。
正如外界所言,专案组现在完全被梵伽罗牵着鼻子走,他的素描,他的死亡预告,已经把警方的所有视线都吸引到他身上,但他图什么呢?真是为了红?他是那种想红想疯了的人吗?宁愿被千夫所指,也不愿被世人遗忘?
不知怎的,庄禛脑海中忽然浮现受审时梵伽罗微微抬头看向自己又浅浅一笑的那一幕。起初他逆着光坐在灯影里,整个人被黑暗吞没,安静地仿佛不存在,但是,当庄禛转动聚光灯去照他的脸时,他的眉头未曾因为骤然迸射的刺目光线而微拧,表情更是没有丝毫变化。被审视时他未曾紧张,被逼问时他也未曾慌乱。
在那一秒,庄禛已经做出了判断——这是一个心机城府比海还要深的人,他对自己的身体和情绪都拥有超常的控制力。这样的人,真能
像个中二病患者一般上蹿下跳地戏耍大众只为了博取关注度?他到底是怎么想的?会不会我们从一开始就被他误导了?这桩案子根本就与他没有关系?高一泽的死另有原因?
庄禛再一次把视线投向手机,表情是全然的迷茫与挫败。梵伽罗发布的讯息向来很简练,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不多一字,不少一词,如此的笃定。
庄禛头一次觉得自己的智商不够用。他与世界上最狡猾的毒枭和恐怖分子周旋过,然而这些人的思维方式却比不上梵伽罗万分之一复杂。庄禛实在是猜不透他在想什么、干什么。
“小罗,你联系一下京市所有分局,让他们把死亡预告发布前后的命案资料都提供给我们。”庄禛不得不承认自己斗不过梵伽罗,于是他决定绕开对方去查这个案子。他的直觉告诉他,梵伽罗的死亡预告绝不是在开玩笑。那人的心态比山岳还稳,又怎么可能像个疯子一样在网络上胡言乱语?
“队长,你认为那些死亡预告是真的?”小罗已经对这个推论产生了深切的怀疑。
“你们分头去找。我认为死亡预告是真的,但潜在受害者可能搞错了。如果梵伽罗不是幕后黑手呢?如果高一泽的死与他没有关系,而他只是偶然知道了一些内幕呢?去查吧,看看在四条死亡预告发布的时间段内,有没有比较可疑的命案发生,再看看这些命案之间是否存在某种共通点,尤其是几个死者与高一泽之间的关系。我们应该换一条思路了。”
“好嘞,我们这就去其他分局看看。来来来,大家分派一下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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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所有专案组成员齐聚会议室,目光灼灼地盯着一块巨大的贴满照片、画满线条、写满备注的白板。
双眼布满血丝的庄禛拿起一支油性笔,点了点一张被害者照片,徐徐说道:“死者王伟,男,年龄二十一,职业管道工,死于梵伽罗发布的第三条死亡预告的第二天,死亡地点是红灯区棚租屋的某个廉价旅馆内,死亡原因是机械性窒息,死时全身赤裸,没有性交痕迹,指头被他自己带去的工具钳夹断两根,断指不知所踪,该辖区公安局未能在案发现场找到任何有关于凶手的线索,最后以抢劫杀人案定案。”
“注意了,他毕业于师大附中256班,而高一泽毕业于师大附中253班,两人属于同届同学,互相之间或许认识。也是因为这一点,他才进入我们的视线。”
庄禛画了一个箭头,把王伟的照片与第三条死亡预告连起来。
随后,他又点了点另外两张照片:“这是赵开,男,二十一岁,初中毕业后在社会上打混,没有正当职业,死于第二条死亡预告发布的第三天,死因是锐器刺腹;看过案情报告的同志是不是觉得这桩案子很熟悉?没错,它就是在我们辖区内发生的,最后被定性为抢劫杀人案”
庄禛环视会场,众人纷纷低头避开了他的视线,脸上莫不露出羞愧的表情。
庄禛无心追究,毕竟连他也没想到这桩毫无特殊之处的抢劫杀人案会与高一泽的坠楼扯上关系。他点了点旁边一张照片,继续道:“这是毛小明,男,二十岁,学历同样是初中毕业,死于吸毒过量,尸体在家中发现,死亡时间是第四条死亡预告发布的第二天。他和赵开两人明面上与高一泽不存在任何关系,之所以进入我们的视野是因为其一:他们二人在生活中是好友,更确切地说,毛小明是赵开的马仔。他二人相继死于非命,那么他们的死因是不是存在某种关联?可不可以并入这桩连环杀人案当中?”
庄禛在两人的照片旁边打了一个问号,分析道:“其二:他们的死亡时间与梵伽罗发布的死亡预告相吻合;其三:他们的活动地点曾一度集中在师大附中附近,会不会在学生时代他们就与高一泽和王伟认识了?其四,他们……”
庄禛话没说完,一名警员便拿着一份刚打印出来的微信聊天记录走进来,语气十分兴奋:“头儿,经过走访,我们发现这个赵开和毛小明的确有可能认识高一泽,你看!”
庄禛接过复印件查看,眼中顿时划过一道锐芒。
只见聊天记录上写着这样几行字:【高一泽啊,我认识他。他原来叫高飞,这名字是后面改的。】
【他肯定整容了!鼻子是垫的,原来没有这么挺,丑地一逼!】
【这小子人品好?哈哈哈哈,这是我听过最好笑的笑话!】
【这小子坏着呢!他简直不是人啊他!】
【不不不,我喝醉了,我说胡话呢。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一个初中都没毕业的人怎么可能认识高一泽。】
后来无论旁人怎么追问,赵开和毛小明都对高一泽的事三缄其口,不再多说。他们的朋友只以为二人是在吹牛逼,没当回事。但现在,拿到聊天记录的专案组却不这么认为。若说之前只是怀疑,那么现在他们可以肯定,王伟、赵开、毛小明这三人的死,一定与高一泽的坠楼存在某种关联。这毫无疑问是一桩连环杀人案!
“去把梵伽罗抓回来!他一定知道内幕!”庄禛斩钉截铁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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