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东南风轻轻地吹着斜坡上的白杨树林,树叶在莎莎的作响。
林情仇束手立在坡上,静静地望着破下,望着那片被阡陌纵横的田地包裹着的建筑群。斜坡后连着的是灰苍苍的山岭,坡下则是阡陌有序的田地,一湾流水从坡上流下,贯穿整片大地。
农田中间包裹的一片建筑是一处十分恢宏的连绵庄院,在这地方,这田野之中,有着这么一片平地而起的院落,特别有一股子雄伟而凛然的气势。灰黑色的石头院墙围绕下,庄院大门的石牌坊更显威武,两侧的三方石柱供托着中央悬挂的一块鎏金字体的匾额:“清风堡”!
堡前便是那条从坡地上流下水位很低却十分清例的河流,宽大平整的石桥横过河面,桥栏两边还各雕着些简单却古朴大方的云纹,桥面为一水儿的大青石,直通堡门,十二级青石阶延伸而上,堡里有两横一竖三街六巷,严然就是一个小号的城池!
清风堡大门敞开着,堡内的街道上人来人往,这是一个有着相当人口数量的所在。牌坊下几个老人正在乘凉闲聊,天气逐渐是热起来了。而另外一边,四个壮汉正提着大红灯笼,扛着朱绸褐梁装饰着石牌坊。嗯,再过两天,就是老堡主的七十大庆了。
空中的云被风吹得滚滚飘逸,正午的阳光时而从云朵中赶出半抹脸来照射田间,又时而躲向云后。
斜坡的白杨树林仍然在呼啦啦的作响着,可在白色的树干的下面,现在,正分散伏卧着一排排密密层层的青衣大汉,这些大汉一律的配有单刀利剑。最前面的一排人腰插短斧的同时,手中还执着牛筋柘木制成的强弓,一个个神态冷漠,不言不动。轻风拂起他们的青色头巾,更衬出一片萧然凛冽之气!
斜坡之顶,有一块不大的石头,石头边下生着尽是凄凄野草。而在石头上面,一个人挺立着,一双若星光闪灿的眸子冷森的凝视着下面不远处的清风堡。
“为了这次的行动。都特意让一个长老暴露了身份,可万没有不得手的理由了。”
眸子光芒明亮又深远,宛如古潭,澄清、幽宁。好一阵,这个人的眼睛才移开。走到林靖仇身边坐了下。林靖仇还在沉思着!
这人就是齐秋雨,是金子就会发光。他除了知晓沥血门等一些白道门派的布置手段外,还有一个冷静、机敏的头脑,很快就在无量道里成功上位。
此刻他的头扎着有别于青色的赤红头巾,脚蹬一双豹皮蛮靴,靴跟上,还各嵌连着一只银闪闪的尖刺。静静地坐在那里,没有言语,没有动作,但却在无形中流露出一段深沉旷野的韵息。隐隐中,透着无比的焊勇与坚毅之气!
轻轻地脚步声响起,一个三十的大汉行了过来,朝林靖仇恭谨道:“少主。一切都准备妥当了,只待您一声下令。兄弟们就立马扑杀清风堡!”
林靖仇岩石一样凝固的脸容终于有了一丝波动,手拉过腰身的一条皮搭,皮搭上两边并钉着二十个皮制环扣,每个环扣里,各插着一柄锋利泛闪的弯刃短刀,他拍着皮搭的短刀角柄拔出了一把,在手上熟练的轻抛着,目光似望着上下翻落的短刀,寒气侧漏。“少主,动手吧!”卢家老贼手上沾了那么多教中兄弟的血,今儿,该做一个了断了。
林靖仇手腕一抖,抛起的弯刃短刀装了导航一样插回了皮搭。“萧舵主的人马有回信了么?”
嘴巴一咧,大汉道:“已一个多时辰了,料是该到了。”
林靖仇摇了摇头,微带着不满说道:“老汪,你就是这种毛躁性子改不掉。近年来咱们教损失不少骨干,长老们都说要把你派平州挑一舵口的担子,你要一直这么毛糙,我怎么干真把你派出去?”
叫老汪的大汉尴尬的搓了搓手,“是,是,少主哥教训得是,俺就是这烂毛病……”
林靖仇没再说话,气氛再次沉寂了下来。
小两刻钟后,树林中突然响起了一阵“喇啦啦”的声音,一个狗熊般的大块头掠身而进,来人一脸的黑肉往横里生,瞪着一双牛眼,脖子粗的能跟脑袋一般宽。一见林靖仇就躬身,喘着气道:“少主,萧舵主的人已经完全沿河潜在清风堡附近了,他已遣人回报,只要信号传出,他那里随时可以展开进攻!”
“好!”叫了一声,林靖仇道:“公孙长老和马舵主的人都早已准备好了,萧泾山的人也到位了,是时候了!”
“哈哈!”大块头憨里憨气的笑道:“马坤那家伙肯定早就连屎都给憋出来了……”
一侧的老汪马道:“傻大彪,你个混球,说话没大没小的!”马坤是舵主,位置比老汪都高,当然更高过沙大彪了。
林靖仇微微一笑,摆摆手道:“玩笑话而已,不提。通知弟兄们留起神,一炷香后按照原定计策杀进清风堡!”
真名叫做沙大彪的大块头连连点头,如飞而奔去,望着他的背影,人很难相信,这么一个大块头却是林靖仇这里轻功有数的几人之一。
老汪看看天色,沙大彪已经去通知人了,那……轻轻说道:“少主,我们去吧?”
林靖仇点点头,一跃从坡上跳到半腰,老汪、齐秋雨都跟着下来,再十步之外,白杨树下,一排排青衣大汉已经列队整齐。
大步走了过去,一名面相稚嫩的年青人双手捧着一柄银剑递了来。林靖仇一把将银剑拿过,光灿闪亮的银色剑鞘上除了镶嵌着一条水晶雕成的云龙外什么花样也没有,但剑是杀人利器,光图好看就不是真正的剑了。
“噌”的拔出剑身,一片伸缩吞吐的芒尾仿佛凝聚一般形城一汪明亮的光彩,炫迷着人眼。剑身较寻常的剑刃来稍显得宽一点,剑刃晶莹锋利。宛如一湖秋水,澄澈中泛着无限的寒酷韵息。
老汪默默掏出腰间的一对短斧,在手中掂了掂,又掖在腰上,二人连同手提一剑的齐秋雨走到青衣大汉们的面前,朝不远处的清风堡瞥了一眼,只冷沉的道了两个字:“出发!”
方才离去的沙大彪这时也转了回来,手中提着一柄三角钢锥,明明五六十斤重的家伙。可看他轻飘飘的模样,活像只是在提着一根稻杆。青衣大汉中第一排的强弓手开始伏行而下,这些人似乎个个都有武功的根底,人人身手矫健,移动迅捷。沿着田野的地形,利用地理的庄稼为掩护,蛇一样似的包抄向清风堡,而指挥强弓手的人,赫然就是齐秋雨!
林靖仇又点点头,一旁的老汪举手一挥,另一拨青衣大汉从斜坡上的右面潜行而去。到林靖仇再点头时。老汪又一挥手,左边,一排青衣大汉亦快步奔去,现在。斜坡还有四排青衣大汉在列队等候,两百双眼睛期待的注视着老汪的手臂,四个立于每排之首的青年人,眼睛闪闪的发亮。浑身都洋溢着期待。
林靖仇没有让他们多长时间等待,不在沉默了。目注左右及正前方的弟兄布成的阵列,再看向清风堡,脸上冷酷的杀气闪过:“杀!”
老汪粗犷的面孔上掠过一抹血腥的兴奋,他左臂高举猛然落下——
“杀”
震天的杀喊炸雷一样的摹然爆起,二百名青衣大汉如潮水般冲出斜坡去,雪亮的锋刀拔鞘而出,远远看去,宛如是千百道寒光铺地而起,厉烈而凶狠!
林靖仇转头朝老汪一笑,“走吧!”
“吧”字出口,人就如一颗钢珠弹跃去,林靖仇一阵风似的飞掠而下,几个起落,就已跑在大队的前面!
于是,杀声遍野而来,人潮汹涌,刀光挥舞成一片,二百百人踏过庄稼地,跃过田地埂,直扑清风堡的大门!
方才在牌坊下纳凉聊天的几个老人,早在无量道大队人马冲下白杨林的时候就吓得魂飞魄散的踉跄奔回堡去报警。当然,清风堡若真落到要靠几个老头子报警,那它也早就该灭亡了。
石牌坊的四个青壮人人见鬼一样快冲进了堡内,清风堡城头的警哨也急速敲响了警钟,连堡内大街上的行人也全似惊兔一样的东奔西逃,灰色石墙后的大街上响起了急剧的锣声,“哐”“哐”“眶”响彻了整个城堡!
无量道的人马此刻隔着清风堡的石桥尚有里许之遥,他们冲奔的速度其实并不太快,尽管口中呐喊震天,脚步却迈得极小。老汪跟在林靖仇的身后,担心的道:“少主,卢月空那老不死的会出来迎战么?他假如堵起大门死守,咱们的损伤可就要大了!”
林靖仇不紧不慢的掠这步,回道:“清风堡在麟州地界也是一块响当当的招牌,名慑江湖两道。卢月空的人面广,交情很多,现在堡内必然住着不少亲朋好友,江湖道上中人。现在即将过七十大寿之际被咱们杀上门来,如何不惊怒?想要不在诸多江湖朋友面前丢了颜面,保住自己的这张老脸,他自然会率人出来迎战,以击溃我们这些胆上生毛的小毛贼,哈哈哈……”
笑声里,证明林靖仇的判断没有错,在一片紧急的锣声中,只不过片刻工夫,清风堡大门就已经冲出来一群也全是一式青色劲装的大汉,为首老者,是一个面如阴云,垂眉银髯的老人,可不正是卢月空!
老汪喜声低笑,对林靖仇叫道:“来了,来了!少主,咱们今儿赢定了。”卢月空是无量道的死仇之一,来与他祝寿的人,也是无量道的敌人无疑。今天不可存在滥杀无辜!
林靖仇猛的停下身,举臂在头顶一绕,二百名奔冲的无量道精锐随即向两侧布开,形成一个半月似的半弧,一口口锋利的刀剑拄地,青头包巾迎风飞舞,气势是那么的精悍勇猛!
冲出清风堡门的青衣汉子几近三四百人,他们一奔过了石桥就已散开成一排,单刀、长剑、短斧、软鞭、瓜锤、判官笔,等等武器望空挥舞着,呐喊声也是响彻九霄!
“气派却是不小……”可惜都是来送死的。
林靖仇目光淡淡扫过清风堡侧方的一处高粱地。方才的强弓手们,此刻就已经隐伏于内,五十人连同齐秋雨本人一块,在里面连一丁点痕迹也寻不出了。
左右一望,林靖仇沉声道:“后退!”有点靠前了,同时也是好引猎物来上钩。
老汪举臂,沙沙的脚步声开始响起,布成半圆之势的无量道精锐维持原阵,慢慢朝后退去……
对面。那为首老人仰天一阵大笑,声如洪钟的大骂道:“何方小丑竟敢犯我清风堡!都是不知死耶?今日里不仅我清风堡人马在此,左右还有那么多的江湖同道,尔等还不通通跪下受缚,老夫看在尔辈能知悔过的份上。除了为首者处斩外,其余每人割去一耳放生!”
老汪喉咙里动了动喉,低骂道:“这老小子是昏了头了……”人家看你过寿来砸场子,岂会束手就擒?还只诛首恶?就更没那个领头的自己找死了。
林靖仇嘴角不屑的升起一抹讽刺,向着老汪使了一个眼色。
咧牙一笑,老汪身子一晃跳上前来,扯起嗓子大吼道:“卢老鬼。是不是老的不中用了,迷了心失了魂啦?红口黑牙胡扯八道什么,老子们既然来了就没有把你这鸟堡看在眼力,还在那里癫蛤唤打哈欠。吐他娘的好大口气。有种的就爬过来,让老子们是怎么一个个把你们这些狗杂碎弄死的!”
对面的卢月空尚未说话,他身旁已闪出来七八个老少都有的人物,一个浓眉大眼的英挺青年愤怒的叫道:“爷爷。咱们还等什么?让孙儿上去宰光了他们!”
另一个面如黄玉,下颚却还留着三措柳须的中年文士也冷沉的道:“师傅。今日苦不杀的眼前毛贼一个尸横遍野。您老人家辛苦五十年创下的清风堡这块招牌,可就砸了。不杀得他们寸草不留,日后江湖同道还如何看待我们?!”
卢月空为人却很沉得住气,他还没搞明白眼前的敌人是那一路货色呢,怎会轻动刀兵?但是他只微微的一点犹豫,那边老汪就又大吼道:“别他娘光说不练,老子们懒得斗口头把式。是好汉的就刀尖上见功夫,别一边做缩头乌龟,另一边还冲着好汉。”
瞬间,清风堡方面就掀起了一阵更加愤怒的哗叫呐喊,又一个中年人走了出来,激动的叫道:“父亲,多少年来谁敢如此在清风堡面前放肆,咱们要不开杀戒,毛猴就都跳到猛虎头上了。你看看,你听听,这些混帐满口放屁,都说了什么不堪入耳的话?咱们不能不施拉手了。
虽然再过三日就是您老人家的大寿,见血不好,可今日儿子宁愿拚了一命,也要斩绝这些狗吠小丑!”
老汪在这厢把那些话听得字字清晰,他朝林靖仇看了一眼,得到回示后精神又一阵,再提起嗓子叫:“要见血那就来啊,站在那里光动嘴皮子有个鸟用?老子等着你,看他娘谁能斩准的头!”
狂吼一声,清风堡一方的人群最前列,一行二三十人,那是早早来到清风堡给卢月空祝寿的至交好友。一个浓眉大眼的中年大汉怒气难忍的冲了出来,手上挥舞着一柄金环大砍刀,迎风呼呼作响!“老子剁了你们这群见不得人的砸碎!”
这中年人一冲出去,卢月空可就急了,再也顾不得其他,暴吼如雷的一跺脚,大叫道:“清风堡的儿郎们,随我杀过去!”
在他的吼声下,清风堡一方阵营里士气一兴,立即响起了一片高昂的喊叫声,四五百汉子舞动着他们的兵器,疯狂般蜂拥冲来!
于是——
林靖仇深沉的一笑,道:“再后退。”
老汪手臂一扬,一支令旗挥舞,二百名青衣壮士又缓缓往后退去,那率先冲出来的中年豪客见状之朗朗一笑,振奋的大叫道:“他们畏怯了,大家冲啊!”
这一声喊叫,更似火上加油,清风堡方面的人马冲扑得越发急了,叫着,喊着,兵器飞舞,呐喊声如一片浪潮,漫天盖地的卷了过来!
现在,双方的距离只有三四十丈了,只有二十丈了,只有十丈了!漫步后退的无量道精锐,被清风堡一方人马急速最近。
林靖仇沉毅的面庞上浮起一丝残酷的微笑,翻身抖手,一枚哨箭嗖的一声飞上了天空,拉起了一声尖锐急啸不同于喊杀声的锐声,远远的传出去。而几乎在他收手的时候,一片低促的“咻咻”串响声突起来,数十支闪亮的利箭有如飞蝗暴雨般从高粱地中暴射起,又准又狠!
惨号凄叫之声刹时传出,照面之间已有几十名清风堡一方的角色栽倒在地上,这里面还不乏一些高手。
他们毫无准备嘛!
而就在清风堡一方还没弄清这是怎么一回事之前,又是一片弓弦声急响,人群中再度躺下了三十四条活生生的彪形大汉!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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