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楼上,人声沸腾。
薛千青、薛紫真姐妹坐在角落,先要了一壶酒水慢慢等着吃食。
耳中,不时有各种小道消息传来。
“听说了吗,前段时间那个大魔头行经冀州府,数万人身死。”
“有七八个门派被灭了门!”
“鲜血,染红了谭山!”
“真的?”
“真的。”一人正色点头,道:
“我还听说,那魔头正朝咱们这边过来,所以最近城中的达官显贵才纷纷出城。”
“估计,就是避难去了!”
“那可怎么办?”有人音带焦躁,道:
“我听说,那魔头杀人如麻,所过之处寸草不生,咱们这里会不会遭殃?”
“谁知道哪?”
“哎!”
“朝廷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任由那魔头肆虐,也没人出来管管?”
“你怎知没管?”一人面带不屑,道:
“据我所知,朝廷先后出动数万大军,甚至还有真人在旁协助。”
“奈何……”
他连连摇头,叹道:
“魔头凶威盖世,无人能治,就连数万大军也被杀的七零八落。”
“不会吧?”有人发出质疑:
“朝廷大军有军威护体,邪魔外道受其克制,都不能拿下他?”
“如果可以,为何还要诸多传言?”
“我听回阳观的云天道长说,那魔头是应劫而生,数千年才有这么一遭。”
“一旦出世,天下无人可制!”
“啊!”
惊呼声接连响起。
“不知道,明道庵的薛仙子能不能制服这魔头?”
“怕是不成!”有人摇头:
“薛仙子虽然厉害,但也就是咱们这边说说,在天下未必算是顶尖,那太乙宗魔头可是能够一人横扫整个天下的存在。”
“不错!”
“是这个理。”
“不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薛仙子法力了得,未必不能制住那魔头。”
“所谓祸乱天下,以我看来,大概是传闻有误,夸大之言罢了。”
“若不然,那魔头出世足有半年,我们这边,还不是好好的。”
“也有道理!”
酒楼上的人,多是普通商贩,莫说理解天下大势,怕是本地高手谁强谁弱也不清楚。
闻言,只觉得谁说的都有道理。
“我倒是听说……”
“那魔头不是恶人,而是在传法天下,一路行来也斩妖除魔。”
“胡言乱语!”
“小辈,休要胡说!”
“年轻人,你可知道,这话若是衙门的人听到,是要吃官司的。”
酒楼上,当即响起沸沸扬扬的讨伐声,说话那人瞬间面色煞白,急急下了楼。
薛家姐妹对视一眼,垂手闷声吃喝,待酒足饭饱付钱离去。
“姐。”行在街上,薛紫真脆声开口:
“你说,那魔头会不会真的到这边来?”
“按路线来说,极有可能。”薛千青点头:
“那人自出世之后,从灵郡一路往西,目标明显,就是要去京城。”
“他……”
“大概率会路过附近。”
“那可怎么办?”薛紫真小脸皱起,面泛忐忑:
“姑母那里会不会遇到危险?也不知道庆雪姐姐情况如何?”
“姑母乃是当世真人,修为了得,就算不敌,逃应该没有问题。”薛千青安慰了一句,又无奈轻叹:
“庆雪所在,已经被那魔头踏平,她现今……怕是凶多吉少。”
“哎!”
两女轻叹,似乎在哀叹好友的遭遇。
出了城。
她们不再有所顾忌,引燃灵符,施展身法朝远处急速飞掠。
一个时辰后。
两女出现在一处峡谷之前,取出一枚令牌,小心翼翼踏入。
峡谷被浓浓雾气包裹,伸手不见五指。
若是不知路径,极有可能陷入其中,乃至化作谷中草木的花肥。
“阵法怎么开启了?”
前行之际,薛紫真面泛惊疑:
“这般催动阵法,耗费的灵物可是不菲,姑妈怎么会舍得?”
“嗯。”薛千青眉头紧锁,似是想到什么,表情渐渐变的凝重。
行不过片刻,浓雾散去,眼前豁然开朗。
更有一股暖意袭来,花草清香扑鼻,各色花卉在此地竞相开放。
此时外面已是沈秋,寒风料峭,草木枯黄。
而这里,却如暖春,更有外界不可能有的花草,在此地绽放。
这等调转天地四时的能力,全赖此地阵法之功。
能够立下这等阵法者,当世不出五指之数,薛仙子就是其中之一。
花草丛中,一座不大不小的道观矗立,道观牌匾上刻有三个大字。
明道庵!
两女双眼一亮,急急奔入道观。
“姑母!”
道观大殿,有焚香引燃,袅袅青烟流转,两人在其中端坐。
其中一女身着道袍,气质端庄,正是明道庵之主,薛仙子。
另一人相貌平平,身着素色长衫,两鬓斑白,并无甚出奇。
薛仙子闻声侧首,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焦急,顿了顿,才点头示意:
“你们两个怎么来了?”
“姑母。”薛千青举步上前,道:
“我们听说最近这边不太平,想来看看师姐她们,师姐今日不在?”
两女转首四顾,偌大道观,除了面前的这两位,似乎并无旁人。
“她们有事进城了。”薛仙子轻轻摇头,声音中似乎另有深意:
“你们来的不是时候。”
“那真是可惜。”薛紫真耸肩:
“我们也是从城里过来,却没碰见她们,不过没关系,我们在这里等着就是。”
“姑母,您这里有客人?”
“是。”薛仙子点头,起身朝对面施了一礼:
“这位是莫前辈。”
“莫……前辈?”两女眨眼。
自家姑母看上去年轻,实则年纪已然不小,在江湖上辈分更是不低。
这人看上去也就四十来岁,竟然是一位前辈。
想来又是一位驻颜有术的高人。
“薛紫真。”
“薛千青。”
“见过莫前辈!”
两女拱手施礼,举止有度,尽显世家弟子应有的良好教养。
“嗯。”莫求点头:
“不错,年纪轻轻,就已劲入骨髓,假以时日,真人可期。”
“前辈过奖了。”薛仙子强笑:
“她们天分虽然不错,性子却野了些,若是有什么地方失了礼数,还望前辈不要介意。”
“无妨。”莫求侧首看来:
“年轻人,就该有年轻人该有的朝气。”
“薛仙子,不知刚才我问的事,你可知道些什么,不妨说来。”
“是!”薛仙子面色一肃,点头道:
“当年卓前辈入驻皇宫,收陛下为师,传妙法,被册封天师。”
“卓前辈也显出惊人手段,横扫天下妖邪。”
薛紫真、薛千青两女愣神,彼此对视一眼,都见对方一脸茫然。
姑母,说的是什么时候的事?
为何自己没有听说过?
卓前辈是谁,竟然能入驻皇宫,而且还收了一位皇帝当徒弟。
听语气,似乎距离现今并不远。
“当年,朝廷局势不稳,各地多有动乱,更有妖邪祸乱一方。”
薛仙子继续开口:
“是卓前辈扫平一切,为朝廷续命。”
两女眉头皱起,隐隐约约察觉到了什么,身躯也开始绷紧。
“后来哪?”莫求开口:
“既然卓白凤做了那么多,尔等为何设下陷阱,围杀她于锁魂谷?”
场中一静。
可以听得出,卓白凤三个字,让薛仙子呼吸一促,心头加速。
“锁魂谷一役,晚辈未曾在场,家师虽然去了,却也没能回来。”她低下头,遮住眼中的悲凉,继续开口:
“不过缘由,晚辈倒是略知一二。”
“说!”
“自卓前辈威震天下之后,就要求各地上缴灵物,供其修炼。”
“但她要的东西实在太多,导致各地怨声载道,百姓民不聊生。”
“无奈……”
“陛下唯有不顾私情,设下陷阱。”
“是吗?”莫求不置可否:
“只是因此?”
在拥有绝对实力的情况下,淡淡民怨,是不能掀翻一切的。
外界的凡人朝廷,动辄延续千年,就是因此。
那里的百姓,活的更加艰辛,而且百姓手里哪有什么灵物?
说到底,搜刮的也是富人、豪门罢了。
“不止!”薛仙子摇头,道:
“一开始,卓前辈只要灵物,其后又开始大肆收缴天下的神石。”
“神石?”莫求眼神微动。
“不错。”薛仙子点头:
“那几年,为了掠夺神石,卓前辈杀人无数,天下不知多少宗门被灭。”
“各路妖邪、阴神,乃至经由朝廷赦封的阴差,都一一遇难。”
“为了得到神石,卓前辈可谓无所不有其极,惹得天下沸腾,方有锁魂谷一役。”
“可据我所知,神石虽然内蕴玄妙,却彼此相克,一旦靠近,非但不能增加威能,还会削弱身怀神石之人的实力。”莫求皱眉开口:
“她要神石做什么?”
神石他就有两枚,一枚来自阴山君,一枚则来自黑山老妖。
在莫求看来,神石就如相斥的磁铁。
彼此排斥。
放远了无所谓,一旦放在一起,力场抵消,异力也会锐减。
据说。
神石越多,神威越弱,最后甚至能成凡物。
也是因此,此界虽有神石这等奇物,却没有朝廷下苦工收集。
“这……”薛仙子摇头:
“晚辈也不知,但当时有传言,卓前辈有办法炼化神石的威能。”
“然后以己心代天心,化身真正的神灵,乃至分封阴神永驻世间。”
“……”
莫求若有所思。
神石的能力,极其古怪,乃至有悖于修行常理,即使身怀元婴传承的他,也难以理解。
若是真有办法抵消其中的排斥,集齐几十枚,不说永驻世间,比肩金丹应该是没有问题。
而此界神石,当年流落世间的,不止数十,怕是能有上百。
“最后一个问题。”
“前辈请问。”
“你有没有听说一门功法,十大限?”
“十大限!”
薛仙子面色一肃,缓缓点头:
“晚辈确有耳闻,此功也是出自卓前辈之手,据闻功法极其玄妙,威能恐怖。”
“奈何修行起来,也困难重重,当世唯有镇法司之主修成。”
“出自卓白凤之手?”莫求再次挑眉。
十大限以魂魄为基,与此界功法一脉相承,只不过更强且走了极端。
与外界传承毫不相干。
自也不可能出自卓白凤之手。
当年……
她到底发现了什么?
莫求点了点头,起身站起:
“我的话,已经问完了,你还有什么要说的,或者……要做?”
薛仙子面色一变:
“你早就知道了?”
“阵法不错。”莫求点头,单手虚捏,把一个无形气机握在掌中:
“这等咒术也颇为不错。”
“可惜!”
“抱歉了。”薛仙子面色一凝,侧首看了眼薛家姐妹,遗憾摇头:
“莫要怪姑母。”
音落。
震耳欲聋的轰鸣声瞬间自四方响起。
上方一黑,两侧高高的山崖,竟是朝着峡谷狠狠砸了下来。
“困!”
薛仙子口中低喝,单手掐诀,偌大山谷陡起灵光,如琥珀一般把所有人尽数封在里面。
“轰……”
山峦,坍塌。
远处。
一道道人影接连浮现。
蓄势已久的围杀,正式开始。
大周二百六十七年,云州玉柱山倒塌,声震千里,周遭百姓死伤无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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