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似已经问什么说什么的焦全,其实在交代的过程中,还是留了三分心眼的。
比如,说到部里都谁参与了的,他会努力多说几个人;而说到家里谁知道时,他就会努力少说几个人。
尤其是当对方问到“亲家”的时候,焦全惶急摇头:“国公府除了我女儿女婿谁都不知道,侯府没一个人知道!”
“呵呵,就嘉定侯那条铁门闩,你这种的进都进不去,你还想跟人家攀亲家呢?”
“我,我是说,此事重大,我特意嘱咐过女儿,一定不能告诉第四个人去!我外孙女他们,是一丁点儿都没听说过的!”
“这个你说了可就不算了。得去问你女儿女婿。”
看着张爷那阴恻恻的脸,焦全猛然睁圆了眼睛,失声道:“你是侍郎大人的人!你们心心念念,还是要把国公府拖下水!你根本就不是来问事的,你是来栽赃灭口的!”
“得了吧!就和国公那个老糊涂,我拖他下水又有什么好处?你别把自己想得太重要了!”
张爷轻蔑地嗤笑,站起来,伸个懒腰:“天儿还早,时辰够,把那两口子也提来,一起问了吧。省得回头费事。”
韩易答应了一声,快步走了。
焦全急了,仰脸看着那小山一样的块头,低声快速道:“我在京城还找了地方藏了些东西,可以把兵部几位上官都定罪的!
“我也不管您究竟是谁的人了,只要您别动我女儿,我就都告诉你!你想做什么随你的便!”
“哟呵!看不出来还是个慈父呐?不过你这话里话外,就只打算把你女儿摘出去,没打算留着你女婿跟和国公啊?”
张爷居高临下,抱了胳膊,有趣地看着他。
焦全咬了咬牙,低声道:“和国公不过是我借来过河的桥,他死不死跟我没关系!但是我女儿好容易才有今天的荣华富贵,我不能毁了!”
“也对。你救过他的命,他给你一个官儿,算扯平了。
“可人家还娶了你闺女当儿媳,以后说不准还能做下一任国公,至不济也是个侯爷,你怎么就不念他的恩呐?”
张爷有些好奇,接着又问,“而且,我看和国公待你并不亲热,跟隔壁嘉定侯差远了。你这个救命恩人,当的够窝囊的啊!”
焦全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可一声冷冷的狞笑听着让人怎么那么凉滑不舒服:“他看不起我泥腿子没见识,可我看他,也不过是个傻子。
“当年救他的人早就不知道埋骨何方了。我躲在远处看了个大概而已。他自己的狼狈相,他不愿意人知道,自然是要远着我。
“正好,我也做个不图回报的架势来。这么多年他虽然不亲近我,但只要我说话,他再不高兴也一定会照办。”
焦全抬起眼,淬了毒一样的目光中透着不顾一切的狠,“若是你们还想让他做点儿什么出来,就放我回京。我保证……”
“张哥,男的吓尿了,女的拎来了,搁哪儿?”韩易打断他的话,从外头伸头问张爷。
张爷回头看了韩易一眼,仍旧抱着胳膊,摇摇头:“先扔外头,让她听着她爹都说了点儿啥。”
焦全睚眦欲裂:“你们不许动我女儿!”
咬着牙,濒死的鱼一般扑腾。
“我们多少人家的儿子女儿,就因为你们不干人事儿,死的死卖的卖。你女儿怎么就那么金贵?”
张爷回头,“来,先剁个小手指头给焦主事醒醒脑!”
他说着话,那年轻人走了进来,焦全还没来得及喊,嘴里已经塞进了一团布。
外头只听见女人的声音挣扎,然后是痛哼,接着是惨嚎,却因为也是被堵住了嘴,根本就发不出真正的声音来。
噗。
一根带着血的细白的小手指头,还戴着一个小小的金戒指,被丢在了焦全面前。
焦氏炫耀,临出京时刚在左手小指上也套了个细细的镂花金戒指。
这就是那枚了。
焦全几乎要晕了过去,痛彻心脾的样子,两眼的泪都飚了出来。
“行了,别废话了。把我刚才的问题,再从头答一遍。”张爷踢了他一脚,示意年轻人摘了他口中的布。
“我让人记下来,一会儿你要签字画押。你好好的,我留着你女儿的命,你乱来,她身边就是井。
“坚贞刚烈,以为遭了匪,唯恐受辱,不辨敌友就投井自尽。这事儿搁你女儿身上,合适。”
焦全老泪纵横,迟缓地点了点头。
年轻人看了张爷一眼,这才上前摘了他口中的布,蹲在旁边,翻身拿出笔墨,开始录证词。
折腾一番,东方发白。
张爷看了证词和红手印,点点头,折起来递给韩易:“你送上去吧。我陪焦主事。”
“求您,让我看一眼女儿!她受了伤,得赶紧包扎!”焦全哀求。
年轻人又看张爷一眼,迅雷不及掩耳,又把焦全的嘴堵了起来,一个手刀砍晕,拿了早就准备好的麻袋,把他套了进去。
“行,装车吧。咱们这就先走。回京。”张爷在麻袋上踩了两脚。
外头一片干干净净。
丝毫没有过杀人防火剁手指的痕迹。
吃完早饭,平安无事的众人都开始准备出发。
唯有焦氏和微佑有些心神不定,找了各种借口说“再等一下”。
微飏冷眼看着。
直到况瞻都忍不住了,客气地问微佑:“究竟出了什么事?”
微飏才对着石磐轻轻颔首。
“这边说话。”石磐连礼貌都懒得跟他们摆出来,示意微佑夫妻和况瞻到楼上微飏的房间聚齐。
微琅心里涌起一阵不舒服,也想跟上去,却被石磐站在二楼冷冷顶过来的一个眼神止住了步子。
“大姐,咱们等等吧。他们肯定有大事儿。商量完了,会告诉咱们的。”微诤上前体贴地劝慰。
微琅责备地看着微诤:“诤儿,你才是二房长子。怎么什么事都听你妹妹的调停?你长她八岁呢,让她支使得团团转,你也不难受的?”
微诤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那五品尚仪是赐给阿芥的,如朕亲临的小金刀也是赐给阿芥的,我一个国子监的学生,难道让她听我的?
“也就是您,大姐姐,国子监说这种挑拨离间的白话的人,都被我打得起不来床了。
“大姐姐,我们家阿芥没办过坏事儿没害过人。你看她不顺眼不过是因为她比你威风,但这个威风也是我们阿芥自己挣来的,没沾旁人的光。
“大姐姐,你说我说的对嘛?”
微诤干干净净的目光带着三分天真三分认真四分气死人不偿命,歪头看着微琅。
微环斜了自家胞姐一眼,忽然觉得她也不过如此。
周管家装聋作哑转开脸,喝命众人:“备好了车马,等着!主子有命,你们就听着,哪儿那么多怪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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