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六章雪夜送行人
经过了半年多的软禁生涯,蔡锷整日里花天酒地,不干人事,袁世凯对他丧失了戒备之心,原本跟踪监视他的警卫也都撤去,在所有人眼,他已经是一个自甘堕落,不思进取的废人。……
多少人看不过去,不忍心这样一个优秀将领此颓废,规劝过他,可见到他的时候永远都是一副醉醺醺睡不醒的模样。
要么斗蛐蛐,要么逛妓院,耍钱,喝酒,听大戏,吃喝嫖赌抽,没有他蔡锷不懂,没有他不会的,八大胡同里的漂亮姑娘没有不认识他的。
而且还都知道,漂亮姑娘虽然多,但这位生性风流的蔡将军也是一位坏人,独独宠幸一位叫小凤仙的小丫头,要姿色没姿色,要技术没技术,搞不懂蔡将军的味。
北洋的同僚们也送他一个“窑子将军”的外号。
而蔡锷居然不以为耻,接受了这个称呼。继袁兆龙“叛徒司令”之后,终于又出来一个葩的“窑子将军”,真的是北洋多怪才。两颗被袁世凯视为北洋新希望的新星还没来得及绽放它耀眼的色彩,便早早陨落,划过黑暗的夜空,转瞬即逝。
可惜了可惜……
因为袁世凯对他很失望,所以蔡锷在京城的处境远袁兆龙要好的多。
半年多的颓废放纵生活麻痹了所有人的神经,混淆了所有人的视听,所以在蔡锷打算离开的时候,竟然没有一个人跟踪和监视他。
北京的雪越下越大,从开始到夜里八点钟,平地已经堆积了五厘米厚的积雪,火车站的工人们正忙活着用铁锹铲除积雪,清理出一条通道。
火车站月台挤满了躲雪的乘客。
在这群乘客里面,角落里人较少的地方。
黑色大衣裹身,黑色圆顶帽子挡脸的蔡锷正含情脉脉的看着小凤仙。
蔡锷也舍得花钱给小凤仙打扮,雍容华贵的貂裘大衣将夜里的寒气挡在外面,给小凤仙的气质平添了几分高贵。
“我要走了,很抱歉,不能再继续陪你了,多想带你一起离开。”
两个人走出月台,站在雪地里,蔡锷摘下手套,手掌抚过小凤仙冰凉的脸蛋。小凤仙依依不舍,眼睛红润。“为何不带我走?难道我只是你营造出迷惑袁世凯假象的一颗棋子吗?”
蔡锷摇摇头。“不,天下人都知道,我蔡锷爱美人不爱江山。对你的情意是真的,对国家的热爱也是真的,奈何,身已许国,无已许卿。咳咳……咳咳……”
蔡锷又开始了咳嗽。
小凤仙忙赶紧搀扶着他。“我不在你身边,你的病怎么办?”
小凤仙知道自己喜欢的这个男人是个能干大事的人,不可能一直沉迷于女色温柔乡之,早晚有一天,他会离自己而去,她也做好了准备,只是唯一令她牵挂,放心不下的是蔡锷的病。
“病无碍,多年尘疾,以前死不了,现在也死不了,不必去管。咳咳……我要走了,你,多多保重……”
有无数的话要讲,有无数的情意要说,可话到嘴边,一个字都吐不出来,唯有道一声珍重,此刻再难言语其他。
小凤仙踮起脚尖,一把抱住蔡锷的脖子,搂住他,眼泪夺眶而出。
“答应我,一定要活着回来见我,我等你回来。”
蔡锷搂着小凤仙的腰肢,承诺道:“等我回来,再度相逢之时,我蔡锷一定迎娶你进门,再不受这颠沛流离之苦,再不受这任人白眼讥讽的风尘之气。”
“嗯,我等你……”
小凤仙紧紧抱着蔡锷,久久不愿意撒手,她忽然间有种预感,此一分手,或许这辈子再难以相见。
漫天雪花飘落,为这两位抱在一起的爱人身蒙一层薄薄的雪层,银装素裹。
直到身边有人提醒,贴在蔡锷耳边小声道:“将军,时候不早了,车已经到了,我们该走了。”
狠了狠心,蔡锷一把推开怀的小凤仙,退后一步,深情的望着她,眼睛一眨不眨,想把她的音容笑貌印在自己的脑海,看着泪流满面的小凤仙,蔡锷心痛。
转身,迈步,登火车,再不回头,他怕自己一旦回头,再也舍不得离开。
小凤仙想追过去,但理智告诉她,不可以这样,她不能做一个牵扯他大业的拖累,放他走,离开才是他的唯一选择。
在纷纷落雪,火车站外面站着一道倩丽孤单的身影,挽起来发髻罩着一层雪花,雪花融化,打湿了她的秀发,而小凤仙仍旧静静地矗立在原地,目送着心爱人的离去。
蔡锷坐在靠车窗位置的座位,可始终没有勇气向窗外看一眼,他怕自己看了之后,再也没有勇气离开。
真的好想带你走,带你离开,可是不能……
呜呜~
火车拉响了汽笛,开始发动,缓慢的向前加速。火车开动的一刹那间,小凤仙那早已止住的泪水再度滑落。
今日一别,此生或真的再难相见。
小凤仙手攥着一块怀表,打开怀表,里面珍藏有二人唯一的合照,照片的两个人多像是两口子。把怀表捧在胸口,闭眼,在脑海回忆起与蔡锷在一起的每一幕,竟然发现和他在一起的日子,会是她这辈子最开心最快乐的时光。
不知道这种快乐是否还有延续下来的可能。
将军报切,高卧起螭蟠。悲欢离合常事,知己古为难。忆昔草庐人去,郁郁风云英气,千载到君还。歌吹展江底,长铗不须弹。
路漫漫,天渺渺,与翩翩。西风鸿鹄,一举横绝碧云端。自笑鹡鸰孤影,落日野烟原,沙晚不胜寒。后夜一相意,明月满江干。
此一去,便无法再回头,此一去,舍身取义为华,此一去,我已不再是我……
蔡锷的手同样攥着那块和小凤仙手一样的怀表。
“咳咳……”
又是一阵猛烈的咳嗽,没来得及掏出手帕,只能用手捂嘴,摊开手心一看,一摊血落在掌心。
“呵呵,看来真的如同大家所说的那样,这病是越来越重了,该去看看医生了。”
蔡锷捏一把衣服下摆,将血水擦去,靠在座位,闭目养神。
驶离北京,广阔无垠的原野,白茫茫一片,飞速前行的火车化作小黑点穿行在白色的天地里。
雪下的更紧了,纷乱的雪花打在车窗,而蔡锷倚在座位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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