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羊观禁地。
秦桑从入定中醒转,挥袖打出一道黄符,灵符在面前无火自燃,思渌的声音从火苗里传出来,将妖海发生的事情告知于他。
符火渐渐暗淡,秦桑有些意外和诧异。
秦桑没料到长右族族长在这时候突破,种种迹象表明,长右族族长也非是天资卓绝之辈,受益于青灵之气方才突破后期。
这样的天赋,没有深厚的积累或者逆天机缘,是很难突破空境二重的。
上次争夺青灵之气一战,长右族族长的表现也不像快要突破的样子,竟然不到百年便堪破此关。
不过,世事难以预料,意外时有发生,说不定长右族族长真的得了某种机缘,或者灵光乍现。
长右族族长意外突破,令秦桑感到颇为棘手。
之前,秦桑根本没将长右族放在眼里,因为忌惮朱厌族,以及将长右族作为磨砺风暴界的磨刀石,才没有对他们动手。
在他原来的计划中,在解决长右族的麻烦之前,必须先拥有令朱厌族忌惮的力量,也就是雷坛。是以他回来后一直隐忍,专心建造法坛。
长右族族长突破,并大肆屠戮妖族,他不可能再隐忍下去了。
即使蛟龙王等妖死不足惜,等长右族屠光妖族,定会大举进犯中州,他绝不能放任不管。
可一旦他出手,两位炼虚强者大战,很可能引来朱厌族的关注,而此时雷坛未成,局势将会脱离他的掌控。
秦桑面色凝重,各种可能发生的情况在他的脑海里闪过,万一出现最坏的局面,自己应该怎么办。
好消息是,素女已经回来了,并发现了一个避难所,只不过那个避难所并不理想,乃是位于雾潮内部的一块陆地。
异人族常年和雾气打交道,几泓出身的焦侥族是最擅长对付雾气的部族之一,几泓在那里种下多种灵植,利用这些灵植的特性,开辟出一片可供修行者栖息的区域,但地方有限,只能容纳为数不多的修行者。
秦桑最多将亲信带去,只能作为最后的退路。
如果一不做二不休,直接灭杀长右族族长呢?
长右族族长刚刚突破,修为都未必稳固,他一个人就够了。
长右族族长明明有炼虚期实力,却在风暴界大开杀戒,大肆屠杀小辈,他怒而出手反击,即使将对方阵杀,别人也不能说他的不是。
这么做,在异人族内部或许可行。可面对他这个异族,朱厌族未必会讲道理。
这时,秦桑余光瞥见尚未消散的符火,神情微微一动。
“思渌、司幽族、朱厌族……”
他目光微凝,心中浮现出他们之间关系,想到一种办法。接着,他屈指轻弹,向符火打出一道意念。
接着,秦桑又祭起一道灵符,传讯身在北海的素女,等他们和长右族族长照面,素女也可以动手了。
苦思无益,秦桑做完这些,立即起身,飞至天上,驾起遁光,疾驰而去。
……
北海。
素女正在帮助玄天宫建造法坛,收到灵符传讯,面露沉吟之色,接着通过玄天宫发出几道命令,独自向北辰境飞去。
她知道,长右族主力将要奇袭北辰境,上将军岷山和数位族老都在那里,将他们全部擒捉,便相当于拿捏住长右族的七寸。
……
沧浪海。
思渌感知到秦桑的意念,微微颔首,收起灵符。
“前辈,大老爷怎么说?”桂侯问道。
“让我们稍安勿躁,见机行事。”
思渌心知秦桑肯定也不想这些妖兵全军覆没,想了想,眉心射出一道赤芒,化为一只小巧玲珑的赤羽妖鸟,正是他的四大伴兽之一。
他嘴唇微动,默念了一道法诀,赤羽妖鸟身上的红光渐渐收敛,最后整个身体都变得透明,和虚空融为一体,肉眼无法辨认,气息也隐晦至极。
“去!”
思渌将圆镜放开一道缝隙,赤羽妖鸟振翅出岛,向波动传来的地方飞去。
本尊依然留在岛上,双目微阖,通过伴兽感应外面的情况。
长右族族长正从南向北,猎杀妖修,从灵岛西方经过。赤羽妖鸟的速度不快不慢,并未靠近战场,停留在远处,感知那里传来的波动。
思渌感应到,一个个妖修的气息正飞速消散,妖族的力量分散之后,根本不是长右族族长一合之敌。可以想见那是何等惨烈的景象,他仿佛能够嗅到海风带来的血腥气。
很快,这一部妖修全军覆没,没有幸存者,长右族族长继续出发。他似乎在到处寻找妖修,决心将它们屠戮殆尽,所以速度不算快,赤羽妖鸟可以轻松追上,
随着葬身在岷倬手中妖修越来越多,蛟龙王和凰王都感觉到不对劲了。
他们彻底和金蟾王失去了联系,随着时间推移,一股不安的气氛笼罩沧浪海,蛟龙王和凰王都变得谨慎起来,开始收拢兵力,向对方靠拢。
始终没有金蟾王的消息,再蠢也能猜到金蟾王肯定出事了。
他们起初猜测,可能有长右族高手隐藏在沧浪海,伺机而动,之前溃退是为了麻痹他们。
如果数位长右族族老一起出手,甚至长右族族长亲至,未必不能困杀金蟾王。
可他们渐渐推翻了这种猜测,因为一直没有金蟾王残部的下落,就算长右族在北海的兵力支援过来,也不可能将金蟾王一部全歼,肯定有漏网之鱼。
除非,敌人的实力超乎想象!
未知才是最大的恐惧,蛟龙王和凰王愈发心神不宁。他们下令麾下的妖修隐藏气息,夜里的沧浪海变成了危险的深渊,却不知危险究竟来自何方。
难道有强大的凶兽游荡出来,被金蟾王不幸撞上,抑或他们遇到了雾瀑,所有妖修都被卷走?
就在这时,岷倬已经发现了凰王一部的踪迹。
他刻意避免招惹蛟龙一族,费了一番功夫,将金蟾王残部清理干净,继续寻找凰王一部。
不出所料,宰真跟在后面,没有看出他的意图,并未要求他必须对蛟龙一族下手。
‘哗……哗……’
波涛荡漾,远处一片平静,凰王等妖故技重施,隐藏地很好,即使有残存的气息,很快也会被海风吹散。
但在岷倬眼里,这些气息像天上的星辰一般醒目,无所遁形。
他视线在海面上扫过,立刻锁定一个方向,飞速逼近。
不多时,妖族大军在望。
因为预感到危险,所有妖修都被凰王召回,在海面上默默行军。
他们浑然不知敌人逼近,阵列齐整,天上飞翔着一只只和凤凰相近的彩羽灵鸟,这些都是凤族高手,在天上警戒,关键时候,凰王更相信族人。
大军最前方,有一艘青色宝船,轻纱幔帐,精致异常,船身轻盈,如若片羽。
凰王立于船头,黛眉紧锁,神情无比凝重。
就在这时,一道流光落到船上,一名容貌俏丽的宫装女子匆匆走到船头,行礼道:“姨娘,仍没有金蟾王残部的消息,现在怎么办?”
她语气急切,也感觉到了危险。
凰王默然不语,时间拖得越久,情况越不容乐观,金蟾王应当凶多吉少了。
现在唯一的好消息是,他们和蛟龙王一部尚未收到袭击,若能安全会合,至少还有七成的实力。
可是,接下来何去何从?
原本局面大好,他们已经夺回整个妖海和大半沧浪海,没有任何征兆,局势突然反转,他们连敌人的脸都还没有看到,便已是惊弓之鸟。
肯定要放弃沧浪海,可如果固守妖海,凭借剩下的力量,能否对抗未知的敌人。
难道要逃回中州?
凰王甚至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就在她沉思之际,忽觉船身下方有异。
妖军中部,一些妖修忽然发觉自己下方的海面正在抬升,左右一望,他们果然被海水抬了起来,眨眼之间便高出周围丈许。
“怎么回事?”
有人惊叫。
同时被海水推起来的还有凰王的宝船,她神情瞬变,檀口微张,声音滚滚,传遍全军。
“结阵!”
和凰王法谕一起传来的,还有雷霆般的巨响,响声来自海底,骤然在众妖耳畔炸响,震撼天地!
所有妖修都惊恐的望向中间,那里海水高高隆起,掀起一股滔天巨浪,恐怖的力量直接将海面上的妖修掀飞,甚至连凰王的宝船也被高高震起,天上的凤族高手乱作一团。
无穷无尽的海水被带向高空,又从高空砸下来,巨浪几乎纵贯妖军,将大军一分为二。
“龙!龙!”
有妖修颤巍巍指着巨浪,满脸惊恐。
他们在满天飞溅的水花之中,看到了一个可怕的轮廓,有闪亮的鳞片,有锋利的前爪,有威武的龙首和龙角,分明是一头巨龙!
不是蛟龙一族那种伪龙,和传说中的真龙一模一样!
巨浪只是巨龙的脊背,后半部分身躯藏在水下,不知其长。他们恰好从巨龙上面经过,巨龙出水,便将大军掀翻!
“吼!”
巨龙发出怒吼,大军后方的水面骤然裂开,一道透明的影子破水而出,正是龙尾。
‘哗啦!’
海水被卷到天上,化为倾盆暴雨。
龙尾在半空一甩,冲着众妖狠狠抽了下来,每个妖修只能够看到龙尾的一部分,即便体型最庞大的妖修,这一刻也感到自己无比渺小。
兵荒马乱中,再次响起凰王的急促的厉喝。
“结阵!”
远处,岷倬露出冷笑,这头水龙乃是他用神通所化,妖军被水龙冲阵,连阵形都维持不住,怎么可能是他的对手。
他心念微动,巨龙目露凶光,抬起龙爪便拍向凰王的宝船。
此刻,宝船周围还聚集着各族高手,一旦被岷倬得手,妖军将群龙无首。
这一幕被思渌通过伴兽看在眼里。
见此情景,思渌不能继续旁观,蛟龙王将妖海妖族的高手都带了出来,这里有几乎三成。
之前已经被长右族族长屠杀了三成,包括金蟾一族所有高手。诸族之中,天赋最高,也是秦桑最看重的,无疑是金蟾、凤凰和蛟龙三族。
凰王一部再被屠杀殆尽,秦桑的妖兵便所剩无几了。
就在巨龙浮出水面之时,赤羽妖鸟已经飞到战场周围。
虚空浮现出一点赤芒,化为小鸟,小鸟抬起一只翅膀,翅尖对准巨龙眉心,一枚赤羽如离弦之箭,激射而出。
‘嗖!’
混乱的战场上,几乎没有人注意到这根微不足道的羽毛。
但岷倬立刻便有所察知,目光微凝,暗道终于来了。
巨龙仰首,面对近在咫尺的赤羽,龙口大张,喷出一股‘龙息’,其实是一股浩大的水流。
‘轰隆!’
赤羽和龙息爆发出惊人的声势,水与火碰撞,渲染开来,各占半边天穹。
巨龙身躯一震,倒飞数万丈,攻势自然也被破坏,那些妖修侥幸躲过一劫。
“谁敢阻我!”
岷倬装作惊疑不定,一步跨出,现身高空,目光灼灼,盯着赤羽妖鸟,沉声质问。
“何方道友,为何阻我?”
赤羽妖鸟转目望来,双目幽深,张嘴发出平淡的声音,“道友以空境二重之尊,大肆屠杀小辈,有损高人风范。”
岷倬冷哼,“他们乃是我族死敌,和我族有血海深仇,老夫杀之,天经地义!”
“你能杀人,人亦能杀你。”
赤羽妖鸟的语气没有丝毫起伏,“不过,你杀不杀它们,和我无关,我无意间撞上此事,因为受人之托,才现身阻拦于你。你们有什么恩怨,不妨等正主赶到,当面分说。”
岷倬冷笑连连,暗中却在催动秘术,联络宰真。
“宰兄,现在怎么办?”
宰真隔空传音道:“那头妖鸟乃是伴兽,此人应是那位司幽族高手,没想到这么快便将他引了出来。岷兄不妨遂他之意,与之拖延下去,等等那位妖族高手。”
“宰兄还不现身吗?为何不在妖族高手到来之前,合力拿下此人?”岷倬疑惑不解。
“呵呵,司幽族一人便有四头伴兽,杀了这只妖鸟也仅仅是灭掉对方一头伴兽而已,本尊不知藏在哪里,”宰真解释道,“岷兄稍安勿躁,等正主赶到,我会告诉你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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