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轮下弦月,挂在秋日的高天上,人间那么多生生死死的勾当,它只想看完就忘。
他们回了军帐,就默默躺在垫子上,军帐里不许点灯,唯一的一点光线,是特意没关严的门帘。
“三郎,你说他们今晚会行动吗?”
“已经动了。裘十二刚才告诉我们,他们各自召集了一些人,也就是二百来人,现在全在亲军营里,所以我们暂时不能动。”
“二百来人?那我们才几个......”
郑颢侧过身来,隔着卷成一条的被子,旁边就是仰面躺着的萱儿。今天谁也没脱衣服,一有情况就要冲出去。
他含笑道:“你不相信我?”
“相......相信。”萱儿感受到了他的目光,借着黑夜的掩护,她也大着胆子侧身过去,两人的眼光相拥在一起,她轻轻说:
“我相信。”
“对了,还有一件很巧的事忘了告诉你。那个裘十二......”
军帐帘子猛的一动,郑颢立刻转身过去,只听老杨在门口小声道:“动了!他们往后门去了!”
几个人都坐起来去拿武器。萱儿也去拿横刀,郑颢却把自己的那把二尺短剑交给她,还有一袋子弓箭:
“你不要往前冲,和老杨给我们打掩护。”
劝她不去不可能,还不如让她远远的看着。老杨也摸到了他准备好的弓箭袋,往身上一挎,对公主说:“您就跟着我,送那些杂毛上路。”
走到帐外,萱儿看见燕七郎也在,他的人都全副武装聚集在这里,不,不止燕七郎,还有几个小旗的人,一共五十来个。
“郎君,我们愿意立功!在他们几个手下窝囊过活,不如跟个明主!”
这话是燕七旁边的一个旗长说的,其他几个都点头赞同。
他们这是步兵营,但也有少量弓箭手,萱儿没打过仗,紧张得不行,生怕自己跟不上。郑颢不知几时走到她身边,给她正了正不怎么合适的头盔:
“放心,我永远挡在你前面。”
萱儿正色道:“不,我的箭永远守护在你身边。”
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他们赶过去的时候,节度府后门的守卫已经倒在血泊中,郑颢带着大家冲了进去。
阿砚进去之前,掏出崔瑾昀给他的烟火,用火折子点燃,瞬间在漆黑的夜空中,划出了一道火光。
火光很快就熄灭了,不过,这已足够让等候在节度府外的张彦希看见,他回头看着李刺史道:
“他们已经进去了,我们从正门冲。”
李斌亲自率领着刺史府的百来个衙役,他们的任务就是冲进去,捉拿杀了节度使的两个“反贼”,同时堵住正门。
正门已经无人把守,因为都调回了正在厮杀的正堂,李斌他们很快冲进了前院。
屋顶李萱儿的箭刚向他们瞄准,就看到提着剑往里冲的张彦希:他们来得正合适!
下面的张彦希见李萱儿拉弓对着自己,心里一“咯噔”:完了,这小娘子眼神不好,我得自报家门才行。
“小郎君......”
刚喊出个称呼,李萱儿的箭已经朝他飞了过来。
完了完了!我命休矣!
正当张彦希准备以身殉国的时候,他旁边一个军士“嘭”的被射了个穿心,手里正要砍向张彦希的刀也“哐啷”一声落地。
张彦希看看倒在地上的军士,战战兢兢向屋顶竖起了大拇指。
屋里的李琢已经被那两个都将杀了,他们正要去杀副节度使安国旭的时候,郑颢他们冲了进去。
阿哲一马当先,飞身过去一脚踹开要过来阻挡他的军士,抡起横刀,向董都将砍去。蔡都将看见郑颢,才知道他们早有准备,心慌意乱的拿刀朝郑颢杀去。
郑颢就怕你不来,还没等他冲到面前,举起左手的刀鞘迎上去。
奇了怪了,蔡都将的刀就像赶着回家一样钻了进去,而郑颢的刀也到了,蔡都将还没想明白自己武器怎么没了?就已经两眼一翻,再也不必想这么难的问题。
安国旭目瞪口呆的看着郑颢一群人:这些是商人?打死我也不信。
李斌带人冲进去,安国旭还没回过神来,以为这也是来杀他的,忙举刀抵抗,李斌叫道:“安副节度,我是李斌啊,州府是来协助郑巡按捉拿反贼的!”
“郑......巡按?”
郑颢见正堂里已经结束战斗,将刀插回刀鞘,冷笑道:
“正是本按察使。本官来到苏州,听闻镇海军军营买官盛行,便乔装打扮进来拿证据,果然,连都将都可以买到。安副节度,你们好大的胆子!”
安副节度一夜之间,几番变化,他已经快要崩溃了。先是手下两个都将诬陷他杀了李琢,话还没说完,两个都将被杀了。
刚刚解了围,朝廷的按察使又突然出现在面前,说他和李琢在镇海军卖官。卖官之事,他当然参与其中,推也推不掉,他“噗通”一下跪下来:
“郑巡按,老夫已经五十有二,被迫与李琢同流合污,若非如此,我哪里还能保下命来?我愿意戴罪立功,把李琢贪污军饷、买卖官职、压榨百姓的事,统统指证出来。”
有了安国旭的指证,很快,李刺史的军报八百里加急送往长安。
郑颢下令,在朝廷派官员下来之前,李斌和安国旭共同管理、整顿镇海军。
做好安排,郑颢快步走出正堂,抬头向屋顶望去。他刚才看见箭是从屋顶射下来的,那萱儿应该在上面。
果然,萱儿和老杨都站起来,正准备从屋顶上下来,郑颢大叫:
“等我!”
众目睽睽之下,按察使脚一蹬上了房顶,他正要搂着她的腰跳下去,忽然疑惑的问道:“老杨,下面就没有合适的伏击点吗?明知道她没有武功,还要......”
老杨:你不就是不想我搂公主的腰吗?讲得那么拐弯抹角。
萱儿指指正殿侧面的山墙,那里有像楼梯一样,一级一级的装饰,她歪头道:“我是从那里爬上来的啊,谁规定没武功就不能爬墙了?笨!”
天上正好有一朵薄云飘过来,遮住了天上那半个月亮。
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郑颢,趁机搂着她跳到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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