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过后,是难得的一段休闲时光。
高强信步走出了家门。
他忽然想去后山走一走,想到山上去抽根烟。临出门时,他顺手拿了桌子上爸爸的烟和打火机。
近来他的心情一直不怎么好,有学习压力大的原因,也有个人感情的原因。
作为高三的一名学生,高强有些早熟。说他早熟,是因为他过早地恋爱了。
平素不怎么爱说话的他,心里藏着很多的秘密。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心里偷偷喜欢上了自己邻居家的女孩林亚茹。18岁的年纪,正是爱做梦的年纪,而他的梦里,总是少不了林亚茹。
几天前,高强终于鼓起勇气给林亚茹写了一封情书,夹在书本里,交给了她。他本以为林亚茹会激动地来找他,谁知道几天过去了,林亚茹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难道她没有收到那封信?还是她根本就不喜欢自己?女孩的无视,让高强无比的郁闷。
高强顺着家门口的小路信步走去,不知不觉来到了后山上。那是一片舒缓的山坡,山坡上种着稀疏的刺槐树。由于花期已过,地上飘落了一地的白花瓣,在微风里凌乱地堆积在一起。尽管槐花已经凋零,但是那些花瓣,仍然在夜晚的微风中散发出阵阵幽香,让人不觉有一种心旷神怡之感。
高强选了一块干净平整的石头,坐了下来。掏出烟,抽出一支,点上,慢慢地吸了一口。烟味很难闻,让他不禁咳嗽了一下。
他是第一次抽烟,这种感觉让他很不舒服。尽管很不舒服,但是他很喜欢这种感觉,迷蒙烟雾中,他仿佛看见了自己暗恋的女孩,站在的他的面前,微笑着看着他。
高强硬着头皮把那只烟吸完,然后按灭在地上,又用脚捻了捻,仿佛把坏心情碾碎一样。吸完烟,他就在那呆呆地坐着,坐够了,他站起身,信步走下山来。
高强向山下望去。远远的,他能看见不远处休闲广场上的明亮的灯光,能听见那里喧嚣的人声。那里是人们聚会的场所,每到晚上,那里都会聚集很多人,唱歌跳舞、滑旱冰、聚堆闲聊侃大山。高强很少去那里,他不喜欢那里喧嚣的气氛。他是一个喜静不喜动的人,但是,他却很喜欢看到别人高兴地聚会,那样的气氛,让他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温暖。
信步而行,高强不知不觉走到了林亚茹家房子外面。他的眼睛扫过林亚茹家那低矮的院落,看着那院中投射出的淡淡的灯光,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温馨的感觉。
这是一片排列整齐的平房区。房子都是一排排带小院的连脊瓦房,每五户房子用不足半米的胡同隔开。前排房子的后窗正对着后排房子的院门,两排房子中间,是不足五米宽的街道。
10年以前,高强家也住在这样的房子里,而且和林亚茹家前后院。当时两家关系很好,后来高强爸爸因为承包建筑工程发了财,住进路对面新建的玫瑰庄园后,两家走动少了,才逐渐疏远了。
与平房区一路之隔的,就是高强家住的别墅区。一幢幢3层欧式小楼,错落有致地分布在绿荫丛中。整个别墅区外围被半米高的欧式栅栏围了起来,非常的漂亮。
晚上,整齐的街灯渐次亮起,平房区灯光的黯淡和别墅区的明亮,对比更加明显。
这样的对比,让高强对人与人之间的贫富的差距,第一次有了朦胧的认识。只是他不是一个世俗的人,在他眼里,自己家中的富有并没有让他感到光荣,而林亚茹家的清贫,并没有让他感到嫌弃,更多的,是一种同情。
人,无法选择自己的出身,但是可以选择自己的精神境界。在他看来,财富只是身外之物,而一个人的道德品质和人生追求,才是划分高下的标准。
怀着对人生和爱情的美好憧憬,高强信步回到了玫瑰山庄的别墅中。
回到家,进了自己房间,他拿出书,拿出卷纸,摊开,开始学习。
楼下的电视开着,里面传出主题曲凄婉的旋律:“那条漫长的爱情路,我走的好辛苦,可我依然孤独,孤独……”,这凄婉的歌声在耳畔乍一响起,他猛的打了一个冷战,耳根一阵发紧,悠悠然如一阵过电似的感觉,他手中握着笔忽然写不下去了。他又开始思念起林亚茹了。
高强正在思念林亚茹的时候, 意外地,他听见门铃响了。然后听见妈妈问:“谁呀?”扬声器里传来一个女孩子清脆的声音:"阿姨吗,我是隔壁的林亚茹,高强向我借几本书,我给他送过来了。"
高强一听是林亚茹,赶紧跑下了楼,快步跑到门口去接林亚茹。
林亚茹手里拿着几本书笑盈盈地走了进来,她冲高强点点头,然后热情地和高爸爸、高妈妈打招呼:"高叔、高婶好。”
高爸爸坐在沙发上,勉强露出点笑容,冲林亚茹点点头,高妈妈则面无表情地哼了一声。
林亚茹穿上了高强为她找的拖鞋,走进客厅。她客气地说:“高叔、高婶,我爸爸今天拆线出院了,他们特意让我过来谢谢高叔、高婶。上次我爸爸得病,多亏了高叔给出车,医生说胃穿孔很危险的,送晚了有可能危及生命。”
高爸爸客气地说;“不用客气,邻居间帮着点小忙,是应该的。”高妈妈仍是沉着脸,一言不发。
林亚茹看到高妈妈的脸色不好看,于是不再说什么,她转过身把手里的几本书交给高强,说“高强,给,这是你要的辅导材料,我今晚回来给你找齐了。”
在客厅里,林亚茹把手里的英语书交给高强,说“高强,给,这是你的书,我给你送回来了。”
高强神情紧张的小声问:“亚茹,我上次给你的东西你看了吗?”
林亚茹红着脸点点头。
高强伸手接过林亚茹递过来的书,这时候,他妈妈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对着高强大喊一声:“高强,你过来,把书拿给我检查一下,看看里面夹了什么东西没有。”
高强和林亚茹都是一愣,林亚茹一瞬间马上明白了高强妈妈的意思,她的脸刷地红了,愣愣地站在了那里。
高强没有料到妈妈会来这一手,他傻傻地站在那没动。他妈妈动作迅速地冲过来,从高强手里夺过了书,翻了几下,然后拎着书页抖了抖。林亚茹写给高强的回信飘落在了地上。
高强和妈妈一起去抢那封信,丁妈妈离得近,抢先一步把信拿在了手里,展开,念了起来:“高强,我了解你的心。我现在不能承诺什么,让我们共同努力,去创造美好的未来吧。”
念完信,她的脸色一下变得非常可怕,她三下两下把信扯的粉碎。
然后,她气势汹汹地数落林亚茹道:“小小年纪不学好,竟然写起了情书。什么你的心我的心,真是太不像话了。我听高强的爸爸说上次我家高强挨打都是因为你,是你勾搭完陈县长的孩子又勾搭我家高强,害得我家高强被打的差点住院。我告诉你,你以后少打我家高强的主意,你要想想你自己是什么身份,要有点自知之明。”
林亚茹一下子觉得天旋地转,她感到又羞又怒,她更想不到高强的妈妈会说出那样的话,她不停的在心理命令自己要坚强,但是不争气的泪水还是象潮一样用了上来,溢满了她的眼眶。她紧紧咬住自己的嘴唇,坚持着把高强妈妈的话听完。
高强看到妈妈这样对待林亚茹,肺都要气炸了,他的血往上冲,刚想发作,却发现林亚茹在含着泪水拼命地向他摇头。他一下子冷静了许多,他没有说什么,阴沉着脸站在那里,怒目而视自己的母亲。
林亚茹听高强妈妈说完了,她含着泪有礼貌地道了再见,转身跑着出了别墅的大门。
目送着林亚茹目送着林亚茹跑出大门,高强的身体开始轻轻地颤抖起来,泪水模糊了他的双眼。
这时候高妈妈主动和他搭讪着说:“高强,妈妈也是为了你好,你不要和老林家那样的人家搅和到一起,你要考虑到自己的身份。”
听到妈妈这样说,高强异常愤怒,大声反问道:“妈妈,我们是什么身份?暴发户、是暴发户,明白吗?你以为我们有几个钱就了不得了吗?不是,钱不代表一切,暴发户在大家眼里,不比摆摊的强哪里去。”
“你说谁是暴发户?我看你是越惯毛病越多,念了几天破书你不知天高地厚了,是不是?”坐在一旁的高爸爸生气地呵斥高强。
高强已经听不清他们又说了什么,泪水溢满了他的眼眶,他快步冲上了楼,并用力摔上了房门。
高强的心里非常郁闷,他对爸爸妈妈的势利眼已经失望至极,更觉得万分对不起林亚茹。他知道,妈妈的话已经深深地伤害了林亚茹,也许,林亚茹以后再也不会理他了,想到这里,他的心象刀扎一样难受。
第二天早晨,高强早早就起来了,推着摩托车在半路上等林亚茹。
等了很长时间,高强终于看到了林亚茹,她骑着车,心事重重地从远处过来了。
看到林亚茹,高强的心跳忽然加速,他跑到了路中间,挡住了林亚茹的去路。由于林亚茹一直低着头骑车,直到快撞到高强时,她才发现高强站在路中间。她惊异的刹住车,下了车,生气的问:“你要干什么,不想活了?”
高强愧疚地说:“亚茹,我是来向你赔礼道歉的,昨晚的事,我妈妈做的太过分了,伤害了你,对不起啊,希望你不要往心里去。”
林亚茹一听高强提起昨晚的事,她感到气愤难当,她的眼里忽然变得雾蒙蒙的。她大声呵斥道:“你真是一个不争气的家伙,你妈妈说得对,我们的身份不一样,你一直缠着我干什么?我们不会有结果的。”说完,她躲开高强,推上车要走。
高强快步追上去,紧紧抓住林亚茹的车把,动情地说:“亚茹,请你原谅我妈妈吧,我代她向你赔礼道歉,你不要再恨她了可以吗。”
“我没有恨你的妈妈,我恨的是你。”林亚茹用力挣脱了高强的手,骑上车,头也不回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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