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
…………
三十年前,李语大士设计、修建了自己的独合院———“狗肉坊”。
去年夏天,在那个宅子里发生了凶害案。
为了揭开谜团,李元丰和宋大白决定前往川路,找寻“狗肉坊”的所在。
…………
这是李元丰和宋大白出发前两天的事情。
…………
两天前,当他们拜访完京都的劫达大士后,两人直奔北而去。
他们准备去川路之前,先去龙门学堂,找寻认识李语大士的人,听取相关的线索。
…………
当然,他们也将自己的安排告诉了手记的记载人———朴田。
本来他是要同行的,但是今天,身子突感不适,大夫说要静养几天。
于是李元丰和宋大白就先去龙门学堂,如果朴田的身子恢复了。
后天,他们三人将在川路汇合。
…………
“我有几件事情必须告诉你,大白。不久前,我又搜集到许多新线索。还有一些让人感兴趣的事情。”
“我也查到了一个线索。”
“那你先说。”
“先前我去青冥寺查探,但奇怪的是,那里已经人去寺空,整个寺都静沉沉的,只得问了过路的一个砍柴老伯………”
“………谁知无意几句攀谈,竟然问出了关键………”
…………
“………那老伯说他很喜欢禅坐,以前也常常在青冥寺里禅坐。我抱着试试看的心境,问他认不认识手记中的那个‘丐合’小队,他竟然说在青冥寺曾碰到过他们一次。”
“这算是一个意外收获。”
“他说去年春天,在青冥寺的一个静房里,看到过他们。他还记得那个女的名字叫小兰。”
“其他人的名字呢?”
“对不住,他没有记住………”
…………
次日。
…………
…………
在去往龙门学堂的马车上,李元丰和宋大白聊了起来。
…………
“我查了一下那个叫风俊的狗肉坊现主人,发现确有其人。”
“找到他儿子所在的学堂了没有?”
“找到了。稍微费点劲。”
“你简明扼要地跟我说一下。”
…………
“昨天晚上,我编了个适当的由头,到傲来学堂去了,但是守门的那人不理会我。”
“这很寻常。”李元丰苦笑着,眉毛皱成八字形。
“后来,我没有办法,只好动用了一点人脉关系。”
“傲来学堂里,有你认识的人?”
“你还记得,我以前是少府长吗?”
“是的,是安丘镇吧?”
“对!!我父亲的一个老友是那里的大士,我也见过他。”
“你认识的人可够多的。”
“是我父亲认识的人多。”
…………
李元丰皱皱鼻子。
“你父亲的那个老友也不闻不问,直接帮你查了?”
“是的。他人真不错,也没有多问什么,就痛快地答应了。
事情终于弄明白了。
…………
去年,风几是傲来学堂的一位学子,他父母家在十里城,到去年为止,他父亲的确是做生意的。”
“到去年为止………难道现在不做生意了?”
“是的。”
“你找到他们了吗?”
“没有。就算我想找,也找不到了。”
…………
李元丰没有明白宋大白的意思,歪着头。
宋大白斜着眼睛看看他。
“去年年关,风几遇害身亡了。不光是风几,他的父母亲,还有一个妹妹,一家四口都遭难了。好像是意外。他们一家四口乘坐的马车飞出万丈悬崖。”
…………
这个消息来得太突然了,李元丰半天没有说话,下意识将身子侧向一旁。
半晌才回过身来。
…………
宋大白挠挠头。
李元丰趁势问了起来:“那风几家的独合院怎么处理了?”
“那好像是。按照常理,应该交给亲属继承。”
“这么说,风匕的父母就有可能获得那个独合院喽………”
“很有可能。”
在那本手记中,风匕称呼风几的父亲叫“伯父”。
…………
“你呢,你昨晚查过风匕了没有?”
“当然查了。”李元丰回答说,“他是白玉学堂的新进大士。我自称是他的朋友,直接去了白玉学堂。”
“出了什么问题吗?”
“在白玉学堂的大士中,的确有个叫风匕的。但不巧的是,他去年就结业离开了。”
…………
“你这么一说,在那个手记中,风匕好像就表明出这样的想法。”
“听说风匕结业后就离家了,但具体去了哪,那个看门的人也不知道。后来他将风匕家的位置告诉了我,这是昨天夜半时分的事情。”
…………
“那你就找到他家了?”
“是的。但昨天晚上敲了好几次门,都没有人开门。今天早晨,我又去敲了一次,是他们家下人开的。这次,我自称是大士院的院主,问了许多问题。”
“你还是个百变灵童嘛。———没有和他娘说话吗?”
“那个下人说他娘不方便相见,当时我想他家一定出了什么事,正忙得不亦乐乎,后来才知道不是那么一回事。”
…………
“怎么回事?”
“他娘的确不方便相见。她说不了话,她好像是个哑巴。”
“原来是这样。”
…………
“听那个下人讲,风匕自从去年秋天离家以后,一次也没有回来过。”
“这么说,他不知道风几一家遇难的事情喽?”
“是的。我也觉得闷闷,就问了一下,据下人说,风匕离家之后,就像是人间蒸发一般,再无音讯。因此,去年年关,风几一家遇害的时候,风匕的家人根本无法告知到他。”
…………
“原来如此。”
宋大白在脑子里想像着那个素未谋面,比自己小一两岁的年轻人的长相,不禁叹息起来。
…………
“总之,我们也要和他娘见个面。”
…………
风几遇害身亡,也无法找到风匕。
剩下的两个人———安正和寂之又无从查找………
看来只有直接找到那个“狗肉坊”才是揭开谜团的捷径。
…………
“另外,我还获得一个关于李语大士的有趣的线索。”李元丰继续说着,“这是昨天晚上的事情。”
“………我们见到的那个叫劫世的女孩托人给我捎来一封信。”
…………
“劫世?是劫达大士的孙女吧?”
“是的。昨天,我们走了以后,劫达大士又想起李语大士曾经说过的一句话,劫世托人送信来,就是来告诉我一声。”
…………
李元丰停顿了片刻,看看窗外,宋大白也顺着他的目光看了出去。
马车疾驰在土路上,光落下,映衬着二人身影。
…………
“我是住在书中世界的人。”
李元丰直直地看着窗沿,嘀咕了一声。
“书中世界………”
“李语大士曾经对劫达大士说过这样的话。”
…………
“那是什么意思?”
“听劫世讲,劫达大士似乎明白这句话的含义,但故意不告诉她。也许他觉得给我这个小小府长留个谜面很有意思,希望我来揭开谜底吧。”
“那个大士倒像是会这样做的人。”
…………
…………
“书中世界………以前好像有人,跟我说过同样的话。”
李元丰独自嘟囔着。
…………
“啊?什么………”宋大白诧然地说着。
但李元丰没有任何反应,紧锁眉头,将双手放到脑后,深深地陷进木椅里。
“我的线索到此为止。”
…………
…………
天蒙蒙暗。
两个人下了马车,直奔龙门学堂。
…………
虽然先前稍微查探了一下,但是龙门学堂太大了,他们费了不少周折才找到要找的地方。
那是一栋古老的青砖房子。
也许是年头太久,不管是学堂里面,还是街道上,所有房屋的墙壁颜色都发黄了。
…………
在青砖房子门口处,李元丰拦住一个人,向他打听李语大士的事情。但光说一个人名,对方也弄不清楚。
…………
李元丰决定广撒网。
———向这里所有碰到的人打听李语大士的事情。
…………
但是好像没有一个人听说过李语大士的名字。一直问到了第七个人,才算获得满意的答复。
…………
“这个名字我听说过。”
不紧不慢说着话的是一个30岁左右,一身寻常布衣的男人。
“李语………他是什么时候在这里当大士的?”
“实际情况我们也不知道,但应该是30年前吧。后来,因为什么问题,走了。”听完李元丰的话,那个男子歪着头,思索着。
…………
“有没有认识李语大士的大士?”
“这个………这几年,老大士们一个接一个地离开了………啊,对了,洪大士还在,他也许会知道。”
“洪大士?是这里的大士吗?”
“是的。洪大士。左边顶头那个屋子就是他的地界。大概今天就在。”
“突然去拜访他,不会生气吧?”
“没关系的。在我们这个龙门学堂,他是最和蔼可亲的大士。———对了,为了慎重行事,我还是先进去,帮你们问问。”
“那就大谢了。”
…………
那个男人一示后。走进了左手边的屋子。
好像洪大士正在里面,并且很痛快地答应了请求。
…………
“他在里面等你们。”
迈出门,那个男子心满意足地笑笑,“他好像很了解李语大士的事情。”
…………
李元丰他们敲敲门,里面传来一个男人温文尔雅的声音。
………
“哎呀!!你是十里城府长?真是稀客。”
听过李元丰的自报,洪大士天真地笑起来,一点都不像是老大士,“快请坐,那位先生也请坐。我给你们倒杯茶。”
他是一个白发老人,个头不高,身材较瘦,穿着一件略微显大的白布衫。
…………
他坐在茶色的木椅上,微笑地看着他们。
那副神情让人莫名觉得可近。
…………
“听说你们想打听李语大士的事情,是吗?”
…………
他麻利地倒好茶,坐在两人对面,“刚才石则进来,突然提到那个故人的名字,当时真是大吃一惊。”———石则好像是刚才那个男人的名字———“我已经有好多年没有听到李语大士的名字了。”
“李语大士在这个学堂呆到什么时候呀?”李元丰上来就发问了。
…………
洪大士眯缝着眼,小眼睛不停地眨巴着:“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哎呀,趁热喝。这是前不久,出嫁到苏州的女儿给我带来的上品。”
“谢谢。”
“对了,你这个府长大人为什么要打听李语大士的事情呢?难不成仅是好奇?”
“哎,是的。算是那样吧。”
…………
“好像有什么事情吧?”
洪大士端着茶杯,注视着二人。虽然他依然和蔼地笑着,但目光却显得很锐利。
…………
李元丰觉得和他打交道,不能隐瞒太多,便将自己来到这里的前后经过大致地说明了一下,但是并没有谈到那本手记中记载的内容。
…………
…………
“一点儿也记不起来了?那挺痛苦的。”洪大士相信了李元丰的话,“今天,那个朴田先生来了没有?”
“本来我们是一起来的,但他突然生病了。”
“你们还要回十里城吧?”
“是的。明天我们去川路,在那里和朴田先生会合。然后开始寻找那个独合院———对了,大士,您知道李语大士的那个独合院吗?就是叫‘狗肉坊’的那个独合院。”
…………
“我不知道那个独合院叫什么名字,但是以前倒是听说他在极北之地盖了一个独合院。”
“是30年前吗?”
“是的,就是那个时候。”
李元丰将茶杯里茶喝完,坐端正了。
“因此,我们想尽量详细地打听一下李语大士的事情。即便我这个一方府长,对他也很是好奇。”
…………
“你说要详细打听,但那可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
洪大士摇摇头,似乎对过往之事也记不大清,“还是你们来问吧。那样,我反而容易想起来。”
…………
“那我们就问了………首先是———李语大士是什么时候到这个学堂来的?”
“这个………当时我还是个小童,应该是40年前吧。”
李元丰从怀里掏出记簿和笔,一边做记载,一边问着,“听说大士都会有各自的奇门钻研,他是和您是一样的吗?”
“不是的。我们不大一样。”
“他结业后,就直接成大士了?”“是的。他比我还小几岁——刚刚十五岁,就当上大士了。”
“他是个灵明的人吗?”
“何止是灵明,简直就是个天才。但是正因为那样,反而招来恶果。”
“被认为是左门异端?”
“可以这么说吧。他也不擅长和人打交道。其实他不应该做大士,倒更适合做一个浪迹四方之人。他自己好像对各式荣辱、地位这些东西,没什么兴趣………对了,对了,他喜欢画画,经常在自己的房间里作画。”
“作画?”
“是的。他可是一个怪人。”也许是说的久了,讲到这里,洪大士的声音有点模糊。
…………
“大士您和李语大士的个人关系很好吧?”
“因为我们是老乡,所以和别的人比起来,更容易些。”
“老乡………我听说大士的老家是在极北之地的川路一带。”
“对呀。我的家乡也是川路呀。”老人闭上眼睛,显得是记起了往日的岁月。
…………
李元丰抿着嘴,轻声哼了几下,看起来正在揣摩洪大士话中的含义。随后他又慢条斯理地问起下一个问题。
“您知道他曾经收养了妹妹的女儿吗?”
“你说的是李子吧?”洪大士随口说出了人名。
“您见过她?”
“李语大士经常将她带到学堂里来。那是个可爱的孩子,不爱说话。李语大士很是疼爱她。”
“您了解她母亲的事情吗?”
…………
“只见过一次。”
“在什么地方?”
“她自己开了一个酒馆。很多年前,李语大士带我去过。”
“是什么样的一个人?”
“这………记得不清楚了。”
…………
“听说她生下李子后,就亡去了。”
“是的。那个时候,李语大士整天唉声叹气的。那是他惟一的亲人。”
“后来他为什么离去呀?听说是出了一些问题。”
…………
…………
“那件事………”
洪大士的表情凝重起来,言又止,叹口气,又说起来,“他喝醉了,惹出点麻烦。李语大士借着酒劲,闯了祸事,好像还打了人。是大白天,在学堂里打的。本来在学堂里,他就被看做怪人,谁都不出来庇护他,结果………”
“原来是这样。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三十几年前吧。”
“离开学堂后,李语大士又干什么了,您知道吗?”
“好像在十里城呆了几年。”
…………
“您对李语大士现在的动向是一无所知吗?”
“是的。听说过一些传言,说他早就亡身了什么的,那都是些凭空编造的假话。最近就再也没有人提起了。”
…………
“李子呢?您知道什么吗?”
“她………”
洪大士又沉默了好长时间。对她而言,关于李语大士的事情是越来越不好开口了。
…………
“在李语大士离开学堂的前几年,她突然失踪了。她和李语大士一起出去游玩,在外地失踪了………李语大士到处寻找,结果还是没有找到。自从出了这件事情后,他很消沉,大白天就开始喝酒了。”
“那时———就是李子失踪的时候,她多大岁数?”
“12岁左右吧。”
…………
这是关键的问题。朴田手记里提到的那个白骨究竟是谁人?
如果洪大士所讲的没有差错的话,那就很有可能是失踪多年的李子的白骨………
…………
李元丰合上记簿,用笔的前端,顶着下颚,独自在那里点头。
洪大士看着他,很快,李元丰抬起头。
“耽误这么久,很是对不住。最后想再问一个问题。”
…………
“你看起来就像是有探之不尽的好奇心。”洪大士觉得有趣地笑起来,“你不要客气。我很快就要离开这了。偶尔能有这样玄奇的对话,也可以全生尽年嘛。”
“您能这样说,我可就轻松了。连我自己都觉得这些问题太唐突了。”
“没有,没有,我没觉得。”
…………
“那就好。最后一个问题———我一开始就和您提到过劫达大士,就是李语大士的一个老友,他告诉我们,大士经常说一句话———‘我是住在书里的人’。不知道您有没有听说过这句话?”
…………
“住在书里的人………”
洪大士压低声音,嘴巴里反复念叨着这句话,“想起来了。我有好几次听他这么说过。”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您知道吗?”
“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我曾经问过大士好几次,但他都笑而不答,有意岔开了。但是,有一次,他稍微………”
“告诉您了?”
“他没有直接回答我的疑问。讲的是另一方面的事情,但过后我一想,觉得和那句话有些关联。”
………
李元丰不解的看着洪大士。
他继续说着:“当时,李语大士说———自己只是个被摆布的人,一切都是注定的。”
———被摆布的人。
宋大白在心里拍手称绝———竟然是这么回事。原来如此。他用“我是住在书里的人”这种文学手法来形容自己的心境。
…………
“你们还没有吃午饭吧?”
洪大士站起来,“附近有一家美味的小店,我们一起去,怎么样?府长大人!!吃饭的时候你可要跟我讲讲你的过去啊!!”
…………
他们在洪大士推荐的小店里,吃了很长时间。
…………
饭后,他们在洪大士的提议下,又去拜访了另外几个老大士,打听了一下李语大士的过往,但是没获得更多的线索,也就两点值得注意。
一是作为“大士”时,李语大士的行事之姿。
大家都说李语大士经常将作画工具拿进学堂,由此就可以想像,在这个学堂里,他不是一个热衷钻研的人。尤其是后几年,他几乎从不钻研。闲散至极,据说最过分的一年,他竟然从10月中旬就离开了学堂,过了年,一直到2月上旬都没有来学堂。有人说他那种样子,即便不去喝酒打人,恐怕也会受到相应的惩戒的。
…………
还有一个就是关于大士钱银上的相关情况。
当他还在学堂的时候,就向许多人借银子,等到离开的时候,已经是负债万千,无力偿还了。
说他像潜逃一般离开这里的传言也并非完全是凭空编造。如果这些传言是真实的话,他在川路的独合院自然也就卖给债主了,几经转手,去年就落到了那个十里城客栈老板的手中。
…………
忙了半天,直到傍晚时分,两人才回到客栈。
李元丰和昨天晚上判若两人,显得精力充沛,似乎很想到外面喝上几杯。
但宋大白今天却疲乏不堪,怎么也打不起精神。半天时间,和几十个素昧平生的人见面,而且都是不熟悉的老人。虽然基本上都是李元丰在说,但他也在思索推测。宋大白觉得肩膀和脖子酸疼无比,肚子也不舒服。
…………
“事情已经很有眉目了。”
房间里。李元丰吃完一碗“通心面”后,兴致高昂地说了起来,“能碰见洪大士,真是我们的运气好。你说呢?大白。”
“是的。”宋大白特意地伸伸腰,想振作一下精神,“当我听到李语大士说过的那句话时,真的很是吃惊。”
“是的。文学一般叫宿命论。说得通俗点就是认命,其实这样的说法古已有之。就好像———牵一发而动全身。”
…………
“如果有果就有因,因果循环之太初,也就是绝对的空寂中,又是从何生出一因的呢?”
…………
…………
沉寂良久。
李元丰从桌上端过今天的第一杯,也是最后一杯茶,“他竟然将自己的心境用‘我是活在书里的人’这样的话表现出来,这说明李语大士与其他大士相比,更适合做一个文学家或者画家。有空,我一定要看看他写的文字。”
…………
“洪大士还提到了他养女失踪的事情。”
“是呀。可惜的就是不知道确切的年月。只得以他们的话为依据,大致推算了一下时间。”
“是吧。”
宋大白无精打采地附和着,李元丰继续说下去。
“我们可以暂且将朴田手记中出现的白骨假定为是那个失踪的李子。二十几年前,她在狗肉坊亡去了。从她的尸首被藏匿于地窖甬道这个事实来看,可以认定是被人所害。而且,正如手记中风匕所分析的,那个凶手很有可能就是李子的养父、独合院的主人———李语本人。”
“是的,你说的有道理。”
“但是为什么大士要亲手加害自己疼爱有加的养女呢?你考虑过这个问题没有?大白。”
“这个………”
“虽然有点猜想的意味,但我还是得出一个结论。怎么?还没明白过来?”
“是的,我还是不太明白。”
“哎呀,是吗?”
…………
李元丰揭开盖子,端起茶水,有滋有味地喝起来。他拿起放在桌边的记簿。里面是洪大士和劫达大士说过的话。
…………
李元丰没有再说什么,神情肃然地翻开记簿。
“你能告诉我结论吗?”
宋大白表现出不满,李元丰现出一丝苦笑。
“你自己再好好考虑一下。我也有许多地方不太明白。尤其是这本手记中的内容,我是越看越觉得有许多闷闷之处。”李元丰从怀里掏出笔,在那本手记的上写着什么。
宋大白则闷闷地撑着胳膊,看着李元丰。
…………
“对了。”
很快,李元丰又抬起头,“刚才朴田老人捎信过来,听说他的身子已经恢复了。他说只要没有大雾,今天晚上之前,可以赶到十里城的客栈。”
“今晚就要出发?”
“是的。我想在明天之前赶到。在那里还需要查探几件事———今天晚上要在马车上休息了。”
…………
月夜时分。
一直到上马车的时候,宋大白还睡眼迷离的。李元丰好像也一样,不停地揉着眼睛,打着呵欠。
从京都到十里城———十个时辰不到的路程中,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在摇晃的马车上呼呼大睡。
…………
正午过后,他们提早到达十里城。
与京都相比,十里城的气候就很舒服了,凉快宜人。
路上的行人大多穿着长袖布衬。听说在这里,即便是盛夏,也不会很热。
薄雾弥漫下的小城让人感受到别样的风土,仿佛整个小城都渗出淡淡的水汽。
…………
刚到十里城,李元丰就马不停蹄地开始行动了。
他先让官邸里的主簿拿来两本十里城的人口记簿。
…………
坐在大厅的木椅上,翻看起来。但是他好像没有发现自己想找的人名。
过了一会,他轻声叹口气,将人口记簿一扔,看看坐在旁边发呆的宋大白。
…………
“在那本手记的开篇,好像提到了风俊那个人,是吧?”
“是的。他是那个客栈老板在这里的老友,代为主管‘狗肉坊’。”
…………
“是呀。我觉得在李语大士转卖独合院的时候,他大概就在十里城做生意了。如果那样,这个人就很有可能住在十里城内。我天真地认为只要查找这里的人口记簿,说不定就会有意外的收获。”
“人口记簿上没有这个名字吗?”
“很遗憾,没有。”
…………
李元丰将人口记簿还了回去,旋即和宋大白一起来到东街上吃午饭。
…………
客栈里。
…………
宋大白坐在木椅上,看着挂在墙上供客人欣赏的风景画。
李元丰正和一位客人洽谈。
他们的交谈声时不时地传进耳朵里。
…………
“你看见过神仙吗?”
“哎………没有。”
“听说这一两年,有不少人看见了神仙。”
“哎………我没怎么听说。”
“那你知道隐蛮族和失踪大陆的关系吗?”
“………”
“算了,算了,你不知道也没什么。”
“哎呀,真对不起。”
“你看见过熊吗?”
“在林子里看见过几次。”
“难道在十里城内不会出现吗?没有出现过,是吧?”
“是的。这怎么可能。在山村里好像有熊出没。”
“明白了。。”
…………
李元丰回到宋大白身边,坐在木椅上,满脸肃然,抄着双手。
宋大白问他刚才为什么打听那些事情,可李元丰却一言不发,撅着嘴,摇摇头,似乎在说———别烦我。
…………
朴田顺利地到达了十里城。
他来到东街这处客栈的时候,宋大白正在一楼边角处喝着茶,重新翻看着那本记簿。
…………
当他眼睛的余光看到一个老人走进大门,马上就断定那是朴田。
他穿着茶色的布衣,头上戴着茶色的无檐帽,右手拄着拐棍,慢腾腾地走去。
…………
宋大白站起来,朝老人走去:“辛苦了”,他打声招呼,朴田老人回过头,看见是宋大白,顿时显得很开心。
“总算到了。”他声音沙哑地说着。
“您身体没事了吧?”
“只是得了伤风。现在,我的身子不大行了。基本上好了。”说完,他笑了起来,满脸皱纹。
与前几天相比,他脸上明显现出疲乏之色。
…………
“对这个小城,感觉如何?有没有想起点什么?”
朴田拉拉遮住左眼的眼布,嘟囔了一下:“是呀。我觉得挺熟悉的。过去肯定来过这里………”
…………
“在京都,我们获得了许多与李语大士有关的线索。那个独合院肯定在川路一带。”
“是吗?”
“下午,我们就去那里。独合院的大概位置,我们也弄清了———那天我们离开客栈后,您还是什么都没有想起来吗?”
“是的。”老人点点头,满脸惆怅,“脑子里时不时会闪出一些景象,但怎么也抓不住,想不起来。”
“待会肯定会有进展的。”
宋大白虽然微笑着,但心里却突然苦闷起来。
“待会会有进展的”———那些进展是这个满身创伤的老人所期求的吗?
说不定,对他而言,就这样忘记从前,活下去反倒是好的。
宋大白也没有什么确凿的理由,就是这么下意识地感觉着。
…………
等到李元丰从外面回来,三个人一起吃了饭。虽然朴田老人坚持说自己没事,但他的身子好像还没有完全恢复。
…………
饭后,李元丰叫人送来了一个二人轿子。打算和宋大白一同抬着朴田老人去。
…………
下午时分。
…………
李元丰、宋大白,还有朴田三个人前往川路一带。
同着一个轿子———李元丰于前,朴田坐在轿子里,宋大白在后面。
…………
临夜,川路的小道上,大雾弥漫,连前方几丈远的行人都看不清。
三人慢悠悠地穿过小道,沿着土路,朝川路一带走去。
…………
走了小半个时辰后,浓雾也逐渐散去,他们的速度也上来了。
进入川路后,李元丰好几次停步向当地人问路,没有一个人知道独合院在哪。
…………
直到路过一个山脚小店的时候,里面的老板才为他们提供了有用的线索。
过去为了送去饭食,他曾经到过那个位于林子深处的宅子。
…………
“竟然也有怪人,会将房子建在那么偏僻的林子里。好像那个人还是京都的学堂大士。”
“是不是叫李语呀?”李元丰问说。
对方歪着脖子:“那我就记不清了。”
“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对了,那里还有一个小女孩。”
“后来,你没有再去过吗?”
“我记得好像没有再去过。”
“直到去年,有个叫朴田的人在那里当看管人,你认识吗?这位就是那个看管人………他出了点事,想不起来过去的事情了。”李元丰指指坐在轿子里的朴田老人。
小店老板歪着脑袋。
…………
“是吗?我还以为现在那里没有人住了。”
“你听说过风俊这个名字吗?”
“没听说过。”
“前段时间,那个宅子里有人亡去了。你知道吗?”
“不知道。”
小店老板凭着当年的记路,给他们画了一幅通往独合院的地图。
…………
李元丰道谢后,将地图交给朴田老人,继续上路了。
…………
离开川路,他们沿着被当地人称为“通天大道”的大路,朝北奔向阿寒湖。
按照小店老板指示的地图,他们向西,拐进一条小路,后来又左拐右绕的,进入了繁茂的枞树林中,行进路况也恶劣了,全是简易的泥路。
天色将暗未暗的时候,他们三个人总算到达了那个宅子前。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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