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十几万内城百姓被迫易服之后,首府城的百姓也开始在李贝才以及郑诃惊的督促下易服。
在大规模易服的同时,李贝才以及郑诃惊蓄谋已久的大宣传也运作起来,几乎在人们换上新衣衫的同时,各种快板、相声、说书以及二人转和梆子之类民间艺术被充分利用起来,向全首府城的人们宣讲几十年前的旧事。
当然,按照故事的惯例,当年帝上的残害行径也被大大的夸张扭曲。
借着这个机会,李陌一也也洗刷了前一段时间夜袭御殿的贼名,根据那些缴获的资料来看,御殿之中这些贵户在十几年前,绝大部分都曾亲身策划、参与过几次屠灭活动,可以说个个都是凶手………
按道理来说,李陌一作为逆队起卒偷袭首府城和御殿,在寻常的看法自然是大逆之举,而且诛害帝上更是罪无可恕,但那些个故事一经传出,帝上就成了百姓口中的犯人匪徒,对这些匪徒一类自然也就没有什么规矩可讲………这事也就算平了。
………
………
虽然这次活动取得了极大的成功,但李陌一却对此一无所知,因为自从首府城陷落的消息传出去之后,各地四方的督司虽然惊骇万分,但也迅速的进入了紧急状态,战事的阴云立即笼罩了整个异国,所以各种消息除了轰动点的大事件之外,其他的都传播得比较迟。
而这个时候,李陌一发现他的全盘计划居然出现了重大缺陷,那就是情报工作居然一直没有得到任何人的重视。
这件事件无论到了何时都可以说是一个天大的笑话,李陌一突然发现他现在正处于一个十分尴尬的境地,作为一个最高统帅,他所获得的的资讯和首府城东门口悦来客栈店小二所知道的是同样多的。
当李陌一在书房头痛万分的时候,亲卒队长二愣子推门走了进来,脸上的表情好像有些古怪。
“大人!!”二愣子稍稍迟疑,“大人,您有海上的朋友来拜望………”
李陌一一怔,用嫌怪的眼神看着二愣子,这个家伙真是太没见识了,随随便便来个家伙他就通传,现在他虽然不算是什么日理万机,但也没什么功夫接见那些莫名其妙的人。
“大人,是海盗人、镇将军带他们来的………”
“哦,他们是什么人?”李陌一皱起眉头,无奈的说。
“好像一个叫郑今,还有一个叫什么镇奇………”二愣子摸了摸脑袋,傻笑说。
“啊………?”
李陌一呆了一呆,怔怔的看了二愣子半天,突然想起镇十洋告诉过他,郑今这人好像是个什么海上地界的总统领,还是北国盗匪帮的总舵主………
随即反应过来,他急忙站起,刚刚走到书房门口,忽然定住身子,转过头来庄重叮嘱说,“二楞子,咱们在首府城不是招揽了不少好手么?等下要他们摆好架势,郑总舵主可不是说笑的………”
……………
……………
?李陌一站在大厅里,怔怔的看了客人很久,方才迟迟疑疑的问说,“您………莫非阁下就是郑今先生?”
他对面的老头相貌相当贫瘠,满脸愁苦的皱纹,脑袋上花白的头发零零散散的几乎可以数得清楚,身子矮小且瘦弱,仿佛一阵风就能把他吹跑,穿着一套劳苦大众的的标准粗布衣衫,一咋眼看去仿佛街那头卖烧饼的王大爷。这个样子着实把李陌一吓了一个狠地,以至于让他没有礼貌的打量了很久。
“在下延平镇沿海督司,郑永华,见过李将军!!”那老头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拱手为礼,虽然形像不佳,但言行举止倒也不卑不亢。
李陌一使劲的咽了一口唾沫,试探着问说,“那郑今先生………又是哪位?”
“呵呵,那是在下在四海之上走动的名号,倒让将军见笑了!!”
实在是不可思议,想不到这个郑今居然是这个样子………
所谓闻名不如见面,古言诚不欺我。
李陌一想像中,这个什么郑今即使不是什么大帅哥也至少应该看得过去吧,但现在怎么看怎么都像是某个地界卖烧饼的大爷,李陌一的情绪稍稍低落了下,他摆了摆手,“那………郑先生请坐罢………”
郑今深深一躬,“李将军督率大师,一举绞灭首府城帝上,替我们万千百姓除了祸害,更令异国大兴有望,在下替天下百姓谢过了………”
“哦?”李陌一疑惑的摸了摸脑袋,“替万千百姓除了祸害也就罢了,那异国大兴什么的………好像和我没啥关系吧?………呃,这个郑先生,您不要又是拱手又是鞠躬的,这么大年纪您累不累嘛?坐下说话、坐下说话。”
见郑今坐了下来,李陌一笑嘻嘻的问说,“郑先生不在那海上作差,跑到首府城来干什么?不是专程来见我的吧?”
郑今笑说,“将军是有胆义士,在下也不敢隐瞒,此次大陆之行,是为我王师打探队情,联络各方英雄共商大事………不料走到半路,却听到将军已经做下了这么一番大事,于是专程前来登门求教………”
“哦,原来是这样,对了,听说北国地界上有一盗匪帮,您还是那个盗匪帮的总舵主,四海之上好大的名头………”李陌一看了一眼近旁的海盗人,笑嘻嘻的说,“我可是久仰大名啊!!”
“不瞒将军,盗匪帮属元家创立,专替我队王师刺探北国各地情报,我自担此舵主大任,不敢不尽心尽力………”郑今奇怪的看着李陌一,这件事情其实不是什么秘密,可以说御殿之中的绝大部分差员都知道,他这次回到异国,除了搜集情报之外,另外一个目的就是监察整顿盗匪帮,顺便补充下一步的活动经费。
李陌一这才彻底明白过来………这个郑今原来是那个什么元家队的细作头目,专门弄调查工作的,怪不得长成这个模样,用来弄偷摸事情那是最适合不过的了。
想到这里,他苦笑说,“既然都是四海之上的朋友,那咱们也不客套了,敞开天窗说亮话,郑先生这回找我有什么事?”
“在下为将军的前程而来!!”
这话好像很耳熟,李陌一忽然想起,好像里经常出现类似的场景,他撇了撇嘴,“郑先生不是劝我投靠元家吧?”
郑今脸色一变,站起身来向南方拱了拱手,庄重的说,“将军何出此言?正所谓普天之下,莫非………”
“得了吧,您呐………”李陌一嘻嘻一笑,俏皮的耍了一句刚听过的片子词,“我和元家不熟,以前也没什么来往,老实说,当世的几个帝上我能看顺眼的没几个,所以呢………我这边没有归附其他势力的打算………”
“天下义士尽皆心属之元家,慷慨挺身者无不以‘元家队’为自称,此乃人心所向,将军既然要逆,为何不心属元家?”看着李陌一嚣张的样子,郑今有点上火,他调整着他的语气,耐心的劝说。
“谁人说反逆就一定得归属元家?好像就你们盗匪帮弄这一套吧?”李陌一不屑的说,“郑先生啊郑先生,您自己趟了浑水也就算了,干嘛还拉别人下去呢?”
郑今气得浑身发抖,几乎要拂袖而去,李陌一却不着急,转头对海盗人说,“镇十洋,不是还有个镇奇么?人在哪里?”
海盗人歉意的向郑今看了一眼,站起来答说,“大人,镇奇先生和郑先生好像有点不合,好像是‘元家队’什么的事,镇先生不和郑先生一起进来,眼下正在偏厅喝茶………”
李陌一心下了然,原来又是窝里斗,抬头向郑今看去,这时他已经稳住了情绪,两人双目相对,郑今沉声说,“既然将军不愿奉元家正溯,在下也不能勉强,不过我还是希望贵队能与我元家队结为盟好,共抗大敌………”
李陌一感觉有点奇怪,这个时候异国内时局动荡,元家应该在和海上各方势力较劲才对,怎么还有精力照顾首府城这边,他疑惑的问说,“和我结盟?感觉咱彼此都没什么好处一样………”
郑今脸上一红,小声说,“实不相瞒,最近异国各地势力的大队发了疯,我们盗匪帮在各地的堂口损失惨重,望将军念在同属逆反一脉,多多照拂………”
“那我有什么好处?”李陌一笑说,“结盟这么大的事,您郑先生一个总舵主,全数做得了主么?”
“将军放心,我郑某人在元大老爷面前还算说得上话,何况此事于你于我皆百利无一害,元大老爷定当俯允………至于好处么………若将军同意的话,我盗匪帮的此地兄弟也愿为将军打探队情………”
合作共赢好像也不错。
李陌一想了半天,觉得这事好像也不吃亏,他哈哈一笑,作义薄云天状,“郑先生莫要生气,其实兄弟刚才也是开个玩笑………咱们四海之上的人儿就是讲究一个信字,郑先生放心,只要盗匪帮的弟兄进了咱们的地盘,我就保他性命无忧………”
话说到这里就好像再没什么好谈的了,陌尘大队和元家队的第一次外交活动就此结束。
本来郑今这次过来也没有什么外交上的使命,这次的活动也只是顺便的试探接触,虽然感觉李陌一对待元家队的态度不是很友好,但就谈判结果来看也还令人满意,至少为元家队在首府城中取得了一个合法的据点。
实际上,在没有和元大老爷商议之前,郑今也没有权利进行进一步的谈判,毕竟李陌一这边还属于新兴势力,在敌对势力的包围中能不能生存下来还属于未知数,许多情况需要进一步观察。
不过就逆反这一立场来看,郑今也愿意为陌尘大队提供一些力所能及的情报帮助,毕竟能够混乱,削弱其他各方大队的战事潜力,对元家队统一异国的队事行动也有很多好处。
送走郑今之后,李陌一立即接见了镇奇。
…………
…………
相对于郑今这个老头来说,这个镇奇的样子就好得太多了,相貌不说俊,但也是暂且看的过去,举手投足之间仿佛极有修养,淡淡的笑容之中显得很有些上气,给人的第一印像相当不错。
唯一不足的是,这个人看上去好像对李陌一不大尊敬,面对李陌一时居然既没有躬身也没有拱手,只是微微的点了点下巴,示意行过礼了。
看他这副样子,李陌一觉得很有趣。
因为根据海盗人的汇报,这个家伙只是个细作团的首领,细作团虽然是个大型的帮会,在四海之上很有名气,但就地位来说,和李陌一这类一方诸侯自然不可同日而语,见他这副嚣张的样子李陌一倒没说什么,但旁边的亲卒却忍不住同时哼了一哼。
唰的一声,镇奇一甩折扇。
就那么径直在椅子上坐了下来,轻笑说,“李将军,莫非您管不了下属么?”
“还好、还好,”见他这副装模作样的腔调,李陌一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来,他没有接他这个茬,转头招呼亲卒说,“别傻站着,来人,给镇先生奉茶………”
两人一阵客套,李陌一这回吸取了教训,打定主意不先开口谈实质问题。
镇奇几次想绕出话题,李陌一都顾左右而言,一番太极拳推来推去,当镇奇换了四次茶水之后终于忍耐不住,率先开口说,“李将军果然豪爽过人,镇某人进门这么久了居然都不问起我的来意………”
“豪爽不敢当,我这个人就是好客,您有什么话愿意说就说,不愿意说我也绝不勉强………”
顿了顿,李陌尘继续说,“………总之现在喝茶,到了点儿咱们就吃饭,愿意在我这过夜我这就准备客房………海上的朋友我李某人向来是从不亏待的!!”李陌一端起茶杯,浅浅的啜了一口,不紧不慢的说。
镇奇呆了一呆,他根本没想到李陌一居然说出这么一番话来,这哪里像个统卒大将,简直就像个街头混混,他苦笑一声,收起折扇,脸色一肃,“既然李将军如此豪爽,那在下也就直话直说,”
他站起身来,“镇奇只是我在江湖上行走的别号,我的真名其实叫做镇—词—炯!!”一字一顿,最后三字咬得极重。
“哦?”李陌一微微一怔,随即爽朗的笑说,“那就是镇先生了,幸会幸会………不知道等下晚饭您想吃什么菜?我这边叫厨房师傅准备准备。”
镇奇呆了一呆,登时气往上涌,一长白皙的面孔霎时间涨得发紫,好一会才缓过劲来,他努力平稳着声调,缓缓说,“我就是镇三太子!!”
李陌一皱了皱眉头,疑惑的说,“镇三太子??哪个镇三太子?”
“………前前帝上………也就是上上任帝上………的帝三太子!!”镇奇竭力压抑住他激愤的心态,让他的声气变得平静。
“啊………那真是………荣幸之至!!”李陌一惊呼一声,随即安慰说,“别紧张,首府城现在没人敢把你怎么样!!”
“这个………李将军,不知您是否心向帝位?”即使镇奇的反应再迟钝,这时候也看出李陌一是在消遣他了,不过既然话都说到了这份上,感觉再玩虚的好像也没什么用,不如实话实说。
“镇先生,看来您这次来也是劝我投效你的吧?刚才郑今先生也是如出一辙,”李陌一敛笑容,正色说,“不过人家好歹还有地盘有大队,投靠过去好像还有点谱,可比您强多了啊………”
“他们?………逆权的贼子,怎可与我相提并论?”镇奇一拍茶桌,怒形于色。
李陌一笑而不言,这个家伙看来好像有点犯病,这年月说话是得靠实力的,一个空头帝子用来骗骗傻瓜也就罢了,怎么连他的主意也敢打?
“李将军,我跟你说实话吧,自从前帝殉难,贼子夺位之后,本人一直蛰伏民间,手创细作团,历经多年,幸列祖列宗垂顾,时至今日已有十万会众,散布异国、北国等四海各地,忠义之士车载斗量,不是本人自夸,只要振臂一呼………”
“咳………咳………镇先生好像呼过了吧?………那您为何不举卒而起,大举进攻御殿呢………”李陌一打断了他的长篇大论,突然问说。
“这事………这事应得从长计议………”仓促之下,镇奇看上去有点狼狈,面红过耳。
“这些事我也知道,细作团在各地的名头的确不错………镇先生您也算个人物,咱们都实在点吧………您找我有什么事?”
镇奇深吸了一口长气,站起身来庄重的向李陌一拱了拱手,“如今天下时局破乱,卒戈起于四方,若将军还是一个明事人的话,还请匡扶我正统之门,若是将军能率队效忠我正溯,待扫平各方势力,恢复江山之日,这天下卒马大元帅之职非将军莫属!!”
李陌一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这镇奇,看得他浑身不自在,听完他的话,李陌一这时已经有百分之九十把握肯定这家伙是个冒牌货………
统卒的要职——有经略督司大学士什么的,但这个什么“天下卒马大元帅”倒还从来没听说过,很难想像一个受过正统教育的帝子在这样严肃的谈判中,竟然抛出这么一个说书艺人的专用名词,他摇了摇头,苦笑说,“这个我是不是明事人,啥时候和归顺你拉上关系了?”
“………您的意思就是说,假如我不匡扶你的话,那我就不是明事人了?………这可就奇怪了,兄弟我长这么大,一没借过镇家的钱二不欠镇家的人情,怎么随便来个家伙就跟我说必须得跟这姓镇的混?”
眼见镇奇怒容满面,仿佛便要挺身而起,李陌一抬了抬手,示意他坐下。
“镇先生别上火,我这边说的是大真话,您不爱听我也没办法,跟你说罢………咱们弟兄亡命相搏,好不容易打下这么一点点地盘,那是绝对不会随随便便交出去的,咱们的前程性命得由咱们弟兄自己做主,谁人也别想以一个什么名头过来摘桃子,别说什么正统不正统,天王老子也不行!!”李陌一一边说话,一边微笑着看着海盗人和旁边的一众亲卒侍从。
“不错,大人说得对!!”海盗人立即站了起来,气冲冲的说,“咱们的事咱们自己干,谁人也别想过来白白占便宜!!”他一边说话一边左右四顾,大厅里护卫的一众士卒亦是各个神色激昂,点头不止。
镇奇按捺不住,愤然站起。
虽然他早料到了这个结果,但却没想到这个李陌一讲话如此直接,一点面子也不留,他狠狠的看了李陌一半晌,从牙齿缝里挤出一句话,“哼哼,本以为将军下令易服,是一个明事忠正之士,想不到也是狼子野心………”
“嗖嗖嗖——”
大厅之内一阵连响。
不待李陌一发令,近旁的几个亲卒同时抽出腰刀,对镇奇怒目而视,李陌一坐在椅子上纹丝不动,轻轻摆了摆手,“别紧张、别紧张,把这人放回去………真不懂规矩,人家说说话咱们就动刀子,传出去不是让他人耻笑么?”
李陌尘转过头来,对镇奇和颜悦色的说,“我说老镇,您在四界海上混了这么久,咋到现在还这么冲动呢?尽说这种少油无盐的废话,来来来,先坐下、坐下,有话慢慢说………”
见李陌一居然毫无火气,镇奇不由微微一怔,顺势坐了下来,口中冷笑说,“李将军既然不肯辅助正统,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咱们还有什么好说的?”
“怎么会没话说呢?我虽然不愿意为你方效力,但现在咱们不都是在扫平各方势力么?所谓统一战线,合作的机会应该有很多嘛………”
李陌一笑嘻嘻的说,随手一挥,旁边的侍从亲卒除了二愣子之外纷纷退下,“镇兄,您要复兴正统,这个………雄图大志我是没什么意见的,不过我得送您一诚言:所谓自家的江山自家打,靠人终得靠自己………”
镇奇皱了皱眉头,这话确实很诚,听得也很不舒服,但这次他忍了下来,耐着秉子说,“将军所言极是,刚刚………刚刚………镇某莽撞了………”
“那兄弟就在这里替您说说天下大势………”李陌一站起身来,转头对海盗人和二愣子说,“你们两个四处看看,闲杂人等走远一点,我和镇先生说点正事………”
见李陌一如此庄重其事,镇奇也来了精神,待两人在门外警戒之后。
李陌一开口说,“您也看到了,前帝上已经没了,现在四方各地更是乱成一团,镇先生您不是手里有十万会众么?这个………这个该怎么干不用我来提醒吧?”
镇奇略一思索,忽然咬了咬牙,仿佛作了一个什么决定,断然说,“实不相瞒,我们细作团举事之日,就在近期………这次来见将军,本就是为了………这个共商大事………”
“………您想干什么我早知道了,这里我把话说在前头,您若是想在首府城、想在我的地盘上拉队伍,那是绝对不允许的,”李陌一笑说,“若是您一定要一意孤行,那就莫怪我同道弄戈、刀剑相向了………”
镇奇狠狠的瞪着他,李陌一则毫不怯弱,冷冷的和他对视,沉默良久,镇奇移开目光,颓然拱手说,“………望将军直言………”
“我知道您在首府城下过很大功夫,恐怕就连我的新卒大队里,您也暗中安排不少人吧?不过所谓时也命也,这回被我占了先机,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李陌一笑说,“我之所以现在跟您敞开了说,也是不想咱们陌尘大队和你这正统一方窝里斗,让他势各方看笑话………”
镇奇苦笑说,“那又如何?将军不许我举事,我还有什么办法呢?”
李陌一奇说,“怎么会没办法呢?细作团不是在异国各地都有堂口么?不在首府城举事有什么关系?您可以去任何一别地啊,现在各地的各个太督司暂时有些乱了手脚,我这边树大招风,吸引了他们所有的注意力,这难道不比在首府城的机会更好么?”
镇奇皱眉说,“可是………首府城之地有卒甲,兼之钱粮丰盛,我恐怕其他地方………实不相瞒,我们细作团虽然存了些队饷,但无盔少甲,器械短缺啊………”
“………早知道您看上了首府城中的库房,”李陌一哈哈大笑,豪爽的挥了挥手说,“如果镇先生能给我李某人一个面子,不在首府城举事,那我也自当投桃报李,这样罢,我支援您五十万两白银和五千套甲胄卒器………这下您满意了吧?”
镇奇身躯一震,银子倒也罢了,那精良的队械可是无价之宝,他大大的吞咽了一口唾沫,站起来对李陌一深深一礼,感激的说,“多谢将军…………我………我镇某人若有成事之日,绝不忘将军今日之慷慨………”
见李陌一微笑不语,镇奇心中忽然浮起一丝奢望,他略一犹豫,吞吞吐吐的说,“听说………听说将军手中有不少大炮火器………”
李陌一眉头一皱,这个家伙还得陇望蜀,真是贪心不足,“大炮嘛,不是兄弟我不想给,这个东西不比卒器盔甲,不好搬运………”他想了想,“若是镇先生能举事成功,有了地盘之后可以来找我………不过到时我可不会白送了,您得拿真金白银来换………”
镇奇略微有些失望,但亦在意料之中,见李陌一并未把话说绝,他欣然说,“也好…………依将军看来,这四方诸城之中,哪里举事最好呢?”
李陌一略一沉吟,缓缓说,“………先生消息灵通也应该知道,圈地之后,沿海以北流民遍地,百姓无衣无食,可以说无一处不可举事,”见镇奇有些失望,李陌一笑说,“我料现在肯定更为不堪,这次我队战入首府城,天下为之震动,北方诸城定然惊骇万分,不得不整队备战………若整队备战定然需要大批粮饷,若要大批粮饷则不得不再行苛酷百姓,所谓差迫民反,镇先生您就等着看吧,不出数月,我料大乱将起………”
镇奇精神振奋,鼓掌叹说,“将军大才………………”
“大才当不起,镇先生,若细作团真要举事,我倒建议你在西北方某个小城弄,那边土地贫瘠,十年九灾,民生本已凋枯,若有苛严之上定然比别处更易响应………”
镇奇呆了一呆,掉过头来用怀疑的目光看着李陌一,“将军何出此言?那西北小城四战之地,毫无发展可能不说,更是危险重重………我恐怕………得之而不易经营吧?”
李陌一一哂,“镇先生你不是糊涂了吧?您起卒可不是要割据称王,是要恢复正统江山的,西北小地虽然是四战之地,难不成首府城不是么?………你看我现在不是四面受敌?………至于那发展一驿………所谓事在人为,若您真有凌云之志,那就拿出几分本事来罢……………”
这话如醍醐灌顶,镇奇登时醒悟过来,当下一拱手,诚挚的说,“将军所言极是,若据西北小城,自可沿途南下、取各地诸城,镇某受教了………………”
他直起身子,意气昂扬的说,“我与将军南北呼应,大事可成………”
……………
……………
?在经过一段时间的混乱之后,首府城中的局势在大体上稳定下来。
至少从表面上看来,各个商铺已经恢复营业,然而谁人都知道,战事迫在眉睫,此间粮价飞涨,一石白米竟卖到白银五钱,各种生活物资如布匹、油、盐等也随之上浮,一时间首府城哀鸿遍野,民生凋枯。
这令李陌一等人大为头痛,不得不在作好战事准备的同时,抽出精力来应付这场因为恐慌而产生的经济危机。
…………
…………
虽然海上漕运已经断绝,但情况并没有想像中的那么糟糕,首府城中豪门大户极多,他们大都囤有足够的粮食,而且李陌一手头也掌握着帝上遗留下的几个大粮仓,在短时间内首府城并无乏粮之忧,其实现在的危机只是人们自行恐慌,让那些粮商推波助澜钻了空子而已。
陌尘大队在这场危机中表现得十分强横,可以说用铁蛮来形容,实际上李陌一及他的一众手下对此也相当愤怒,眼看就要上阵征伐了,这些黑心的商人还赶着拖后腿,简直就没事找事了。
李陌一心下纳闷………既然如此,便只得动用些许蛮横手段了。
经过一阵商议之后,李贝才和郑诃惊分别拉拢了一些商人中的动摇派,随即开始了全城戒严,大批大队立即冲入各个米店将这帮家伙全家逮捕。在经过一番恐吓威胁之后,米价在商人的努力下慢慢平抑。
与此同时,在李贝才的全盘统筹下,附属小城粮仓的粮食也被有计划的分批运入城内,在某种程度上稳定了人心。
这里值得一提的是,当初在首府城入伍的那一万新卒在这次危机中尝到了甜头,在李陌一的坚持下,李贝才无偿为队属提供了一批粮食也银两补贴,这种区别对待虽然引起了一些不满,但在大队中却收到了良好的效果,那些新卒也因此感激涕零。
其实这段时间,陌尘大队虽然没有什么大的队事行动,但也并不是什么事都没干。
大队在拼命训练的同时,也拉出去打了几场小战,目标是应天府管辖内的十几个小城。
这个过程与打先前大营是大同小异,简单来说并不算什么战斗,因为这些小城的大部分差员早已逃亡,剩下没走的也不是什么横人,吴五见的那几千骑卒虽然训练得不是很好,但轰隆隆跑起来也实在是很吓人,当把队伍排好拖出大炮轰得两下响,这些小城也顺理成章的立即陷落。
此后,陌尘大队骑卒的活动范围渐渐扩展,向西北方遥遥对峙,向南则对沿海一带步步进迫。
…………
…………
郑诃惊这些时候在情报以及宣传方面表现出了极高的才华。
在李陌一看来,这个家伙确实是很有潜力,如果好好全养锻炼一下,成为一惊才的大人物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在李陌一亲自指点授意下,郑诃惊迅速领悟了行动要点,这段时间他利用上次大宣传的机会组织了一个十分实用的班底。
一些以戏班子、说书先生以及其他卖艺人为主力的工作队,活跃在首府城的各个角落,以各种百姓群众喜闻乐见的方式扩大陌尘大队的影响,几场小规模攻打小城的战斗在他夸张宣传下俨然成为巨大的胜利,在侧面帮助李陌一迅速稳定首府城的当前局势。
当首府城陷落,帝上殉难的消息传出去之后,各地立即进入了一个乱糟糟的无序状态。
北方各城的大吏一开始并不大相信这个消息,只是当这个流言一而再再二三的被人证实后,他们以及他们所统领的大队发生了大面积的恐慌,很多城上上下下的生活在短时间内乱了方寸,差员们对此手足无措,从传统理论上来说,现在首先要做的事当然就是壮大势力,找机会夺回首府城为先帝还复,不过要夺回首府必定要集合大队,这个大队如何集合法、集合之后谁人来牵头掌权,就成为北方各城府长大人们争论的焦点。
…………
…………
各城府长大人们之间也似乎有些尴尬,因为自时局之乱后,北方各地的驻队被抽调一空,若是要攻首府城剿灭逆匪的话,一城一地的力量自然是不够的,但这个时候大家都是一方大员,谁人也没办法命令谁人,眼看这逆匪在首府城中逍遥但横是只能干着急,于是驿站之间快马如云,各城差文上公文乱飞。
其他地方还好一点,至少逆队离他们还远得很,但直隶总督司童无古却急得满嘴是泡,他的行辕驻地就在首府城不远处,受到的冲击最为严重。
首府城逆队的骑卒可以说是向发夕至,但这个时候他手头的机动大队少得可怜,总督大营包括驻防连同绿营队也不到三千人,而且多是老弱病残,此外还粮饷两缺,辖区内其他各个小城也没什么大队,大都只有百多人的治安汛营卒,即使抽出来恐怕也不会管用,唯一能指望的就只有沿海一带的那三千多人马,但那边比他似乎更为危机,求援的文书已经发了不下几百封,他也实在是不好意思把他们调过来保卫行辕。
眼下时局未明,本地又是属于重地,不战而逃任谁人也说不过去。
童无古没有逃跑的打算,虽然他胆子不大,但毕竟也是帝上的舅舅,身为帝亲自然有很高的觉悟,面对如此危机也只好干挺着,他日复一日的彷徨着、忧虑着,不断的签发各种求援文书,快马一匹接着一匹,奔向各地、各城之前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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