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刚刚迈出房门,李陌一像是想到了什么,招呼易仙跟他一起前去,
易仙懂得一些仵作之事,或许能帮上什么忙。
又想着几人都急着要走,把月儿一人留在客栈也不好,随即全都一同前去了。
四人出了不己客栈,路上李陌一从怀中掏出几块点心吃,这自然是给自己准备的宵夜,他今晚尽看书去了,还没来得及吃饭食呢。
走在大街之上,还没到春柳阁,四人先碰上了归来的少府长宋大白,搭话几句,便向着府长官邸奔去。
一路上,李陌一问起了这起案件的详细情况来。
“为何案子发生在春柳阁之中?”
宋大白摇了摇头,“我哪知道。”
一旁一个侍卫叹气,随口说:“案子在哪都是案子,不过那场面,还真是古怪。”
话音未落,李陌一就来了兴致,连忙问说:“哥们儿,你且说说,发现什么蹊跷之处了?”
那侍卫摸了摸鼻子,眨眼说:“这话是少府长大人说的,我哪看出什么古怪啊。”
少府长宋大白似乎懒得理会他,深思说:“伤口有问题。”说着脚步不停,继续向前走,又说:“大举人在外界眼中常常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可这许煜大举人不同,他向来也是懂得些防身功夫的。”
李陌一点头,示意他继续。
少府长宋大白冷笑一声,“许煜大举人的功夫,或许你们没有见识过。”
李陌一轻“嗯”了声。
自动他体内无故多出一股真力之后,对于这些个功夫的厉害程度,再也没有强弱的概念,只觉得照这么听起来,那大举人应该不是孱弱之人。
........
“那这案子的古怪之处,究竟在哪?”李陌一这几天也经手了几件不大不小的案子,靠的全是凶手一些轻微的差错,这才得以破案,如今听说这个案子很古怪,心中自然好奇。
“这件案子牵扯到苏州曾家十多年前一宗灭门案,又有物证,这凶手必然与曾家有某种联系,又或十分熟识之人........”少府长宋大白脸上没有表情,只照例陈述着。
“十多年前.......灭门案.......苏州?艾我好像听说过案子,当时闹的动静可大了,称之为一宗奇案,连京都那片也惊动了.......”易仙抓了抓脑袋,像是幡然醒悟一般。
“你说这两宗案子有联系?可有什么凭证吗?”李陌一皱着眉问说。
宋大白从怀中随手翻着一册案卷,看不也看直接递给李陌一,“你就是李陌一?”
接过案卷,李陌一点了点头。
“几天前我去外地办差,听说你连着破了几宗棘手的案子,还被封了个专办大案的侍卫头衔。”宋大白说着,面上依旧没有表情。
李陌一毫不犹豫,也不接话,直接翻看起卷宗来,看了半天没看出个由头,随即想到了这是易仙的专业范畴,便将卷宗递给了一旁的易仙。
易仙接过案卷,只看了看,很快开了口。
“从验尸记录上看,凶手更多的是在泄愤。”
李陌一眉头一皱,不解问说:“这话怎么说?”
易仙用手指在案卷的几行文字上,那是关于死者身上伤痕的分布记录,缓缓说:“刀痕分布情况说明了这个问题。”
宋大白接过话头,随口说:“如果是江湖中人之间的恩怨,伤口绝不会是案卷中所记录的这般。习武之人,首要的便是明白知晓人身体的每一处大穴与要害,这样才能用最简单直接的办法解决战斗。”
宋大白生于官世,对江湖之事并不十分了解,但也是习武之人,对这些简单门路还是懂得一二。
而宋大白的猜测,也和易仙的仵作经验所得结果相合,但苦于没有实证,这还只能是一个猜测。
“等下,不管这案子是复仇还是寻常江湖恩怨,可这宗案子为什么会和十多前那宗奇案扯上联系呢?”李陌一说。
“现场有一个小木盒,那是十多年苏家特有的物件。”宋大白头也不回的说。
“小木盒......苏家特有.......”李陌一脑中快速运转着,“可那小木盒万一是仿制的呢?”
闻言,宋大白脚步难得一顿。
若是凶手知道十多年的那宗奇案,仿制一个小木盒留在现场,确是妙计一条,成功转移了他们的视线。
不论谁人的猜测是正确的。
此刻,宋大白心中对这李陌一确是高看了一眼。
.......
街上响起了打更声,一下接一下落入几人耳中。冷风从飕飕吹过,稍稍有些凉薄。
李陌一抱了抱肩膀,抖擞了下身子说:“快些回官邸,我要验尸!”
宋大白闻言心下一喜,不说别的,和这人一同办案是个什么场景,他心中也是暗自期待着,只点了点头。
“林未,快些带路!”
.........
.........
众人到了府长官邸之时,陪堂师爷郭陪堂早已在门口等候,见到宋大白微微躬身,恭声说:“拜见少府长。”说着,目光却落在了李陌一、易仙还有身旁那个小姑娘身上。
快步上前跟李陌一问候半句,郭陪堂细细打量了另外两人一番,心中着实存疑,这两人一个毛头小子一个小姑娘,一身素衣打扮也是在寻常不过,却不知他们两个到府长官邸来干什么。
易仙和月儿也是这几天刚到安丘镇,对这安丘镇上的郭陪堂也是没见过,只当是一个寻常老头子。
李陌一和郭陪堂相识在先,知道这人可很是的大度,却又有些执拗,是个十分懂趣的人。
宋大白摆了摆手让郭陪堂起身,随即看向了李陌一。
李陌一当即会了意,向郭陪堂引见月儿与易仙。
“这位姑娘叫月儿,另一位是其我半路认识的易仙小道。”
郭陪堂一听这介绍,知道这两人是李陌一熟识之人,面色也恭敬了些,盯着李陌一问说:“李陌一,你带他们两来是?”
李陌一摸了摸鼻子,心说他本就不想带,是他们自己硬要跟着凑热闹的,不过想了想,这等场合还是给他们两留点面子吧。
一手指了指易仙,“这位易仙小弟兄本是给人送葬的,见过的亡人多了,仵作经验天然丰富。”
郭陪堂一脸醒悟的表情,想来眼前这叫易仙的小年轻,是李陌一请来办案的仵作。正觉妥当,又打算开口询问那个月儿小姑娘的事,却被李陌一开口打断了。
“郭陪堂,办案要紧,先带路吧。”
受害人的尸首已经在半个时辰前搬进府邸之中,郭陪堂略一思忖,径直点了点头,便也不作他想,向众人做了个请的姿势。
宋大白和郭陪堂一到敛尸房门口,便捂住了口鼻。
这许煜身亡不过才几个时辰不到,尸首竟已散发出阵阵尸臭,那味道就算是隔着门也令人作呕,恨不得将隔夜饭都给吐出来。
李陌一面不改色推开了敛尸房的门,随手从怀中捏了块糕点塞进了口中。
一整天就早晨吃了块饼,李陌一是真饿了。
“呃……”
郭陪堂看到这情境,不由得瞪直了眼睛,回头间却见宋大白和易仙正商讨着案情,一脸的平静。他心中暗自称奇,不由得对这三人又高看了几分。
李陌一吃完了一块糕点,手上一拂,那盖在尸首上的白布便落在一侧。尸首上的刀伤现了出来,几乎全部集中于上半身,当然腿上也有,只是相对而言少了许多。
“易大仵作,你来瞧瞧。”
李陌一吃完了糕点,朝易仙唤了声,随手端起了一旁的茶壶,慢悠悠地喝了一口。
易仙应声进了敛尸房,仔细一瞧,就见尸身上刀痕纵横交错,深浅不一,宽窄也各不相同显然不是一个人所为。
刀痕边缘肤色惨白。微微露出的骨骼上,有轻许发黑。
“这.......不是一个人的手法,而且他还中了毒。”易仙专注着说。
李陌一也不大听懂,只点了点头。
“把白蚕丝手套给我。”易仙顺口说,眼睛始终没有离开。
月儿扫视一圈四周,很快发现了一盘桌子上放着的白缠丝手套,想着终于能帮上忙了,连忙小跑过去拿来递给易仙。
易仙戴上手套之后,伸出一根手指,在尸身上按了按,略微有些发硬。
宋大白站在门口,叹气说:“有点专业啊........”
易仙充耳不闻,从怀中翻出把极薄的短刀来,手起刀落划开了伤口。
“呕……”
伤口一打开,一股腥臭扑面而来。一旁的郭陪堂胃中翻江倒海,眉头不由得拧了起来,要不是宋大白等人在,他恐怕早已吐得一塌糊涂。
易仙上下检查了一番,皱眉说:“李兄,他这身上的伤口不是致命伤。”
门口的宋大白闻言惊诧,立马蹿了进来指着尸身上的一道深伤口,“这不是致命伤吗?”
易仙却撇了撇嘴,晃了晃手说:“这道伤口形成的时候,人已经没气了。”
宋大白无言。
安丘镇府长官邸的仵作水平虽说一般,但总不至于出这样明显的疏漏吧。可经过刚刚一驿,他是相信易仙的,断然不会弄错。
半晌,宋大白神色讪讪,“会不会是武力高强之人一拳伤力太大,直接震断了他的经脉?”
易仙顿了顿,又细细查看一番,“除了外伤,他全身上下都是完好无损的......”
郭陪堂在一旁看着两人,听到他们的谈话,有些云里雾里的。
“艾哥?你看那是什么?”
月儿说着,伸手指着死者的腹部。
李陌一随即上前,拿着根竹签子从死者的腹腔内挑出了一条棉絮状的东西,在宋大白和易仙面前晃了晃,这才放到了一侧的白布上。
“你!”
宋大白几欲作呕,连忙用衣袖捂住嘴,硬生生把那股恶心之意给压了回去。
李陌一挑了挑眉,端起茶壶又连喝了两口茶水,指着那物件,“我大概知道这人是怎么死的了,不过........”说着,转头向宋大白说:“有个问题。”
郭陪堂望着那白布上略呈黑色的棉絮物件,向李陌一询问说:“李陌一,这是?”
李陌一微微一笑,答说:“这是西南严寒一代才有的食全虫。”
食全虫与蚕有些相似,但又大不同。此物有青有紫,乃是蝉虫的一种。这种蝉虫不会要人命,但却会让人一直处于饥饿状态,且吃东西很挑食。
郭陪堂博览群书,对奇闻异志更是喜欢,听到李陌一提到这个,疑惑说:“莫非,是那春柳阁中有这食全虫喜欢的东西?”
宋大白无端脑袋轰得一下,今天早晨他便和林未亲自去了许府。他们的二夫人说过,许煜近日很是喜欢去春柳阁,每日一趟,就算刮风下雨也不曾落下。
易仙又仔细检查了一番,确定没有任何遗漏之后,又核对了一遍方才写下的验尸记录,这才拿起针线开始缝合尸首。
针落下,易仙忽然抬头,眯眼说:“少府长啊,你们这地界的仵作也太不专业了,尸首都不解剖,是如何确定死因的?”
宋大白和郭陪堂汗颜,宋大白打着哈哈说:“你这本事,也不是谁都有。”
易仙闻言脸上绽开笑意,只是微微点头,脸上有这些微喜色。念着,手上一扬,一物朝宋大白面上扬了过来,“这物件是真正的凶器。”
宋大白伸手接过了此物,只觉得指间微微有些感觉,却瞧不见东西。
易仙向李陌一会了意,随即李陌一递过去一张干净的帕子,向一脸茫然的郭陪堂和宋大白解释说:“这是虚阡针。”
“虚阡针?!”
宋大白一脸错愕,倒是听说过有人将绣花针银针作为暗器的,这虚阡针又是什么东西?
李陌一重新盖好了白布,拽着宋大白出了敛尸房,月儿很快跟上,见郭陪堂还愣在原地,朝易仙使了个眼色,“易仙,帮忙把那郭陪堂也带出来,可别这味给薰坏了。”
“噗哧.......”
宋大白笑了声,摇了摇头,“.......郭陪堂又不是没见过尸首。”
李陌一挑眉,向他们解释说:“许大举人真正的死因,并不是失血过多,而是有人用虚阡针打入了他的心脉大位,导致心脏骤然收缩,血液流畅不顺而气竭身亡。”
刚刚李陌一留意到了易仙取出这阵针的位置,他熟悉过人身上经脉百位,立马想起了这是一处心脉大位,随即如此说。
郭陪堂抹了把额上的冷汗,接住了话头,“这位易先生刚才所说的虚阡针,究竟是何物?”
“虚阡阵乃是一种特制的毫针,此针尖如蚊虫针喙,细微之极,久留以注,是大夫用以取代痛痹之物........”说着,易仙脸上格外肃真。
李陌一点了点头,心底对这易仙小道生出几分赞许。这从小出来浪迹之人,还是有几分见识的。
易仙用食中两指夹着一根极细的银针,银针很短,细如发丝,在光照下闪着寒光。
原本这东西乃是大夫救人行医所用,可后来被有心之人拿去,又短了长度,便成了如今这模样,不易察觉,又伤力十足,称得上天下至为阴险的暗器之一。
宋大白此时也听出了其中的端倪,忍不住问说:“结合你们刚刚所说,难不成动手的不只一个人?”
李陌一点了点头,顿了顿说:“不错,但也不一定,究竟有几个人也说不准。”
“他身上的刀痕应该是两个不同的人所为,下毒和下蝉虫又是一人,用这虚毫针了结他性命的却又是不同的人,简单来说,至少四人掺和了这案子。”
说着,李陌一回头向易仙说:“易仙,你浪迹四方多年,可曾听说过天下谁人用虚阡针做暗器的?”
“嘶!!”
易仙倒吸一口凉气,连忙不停摆手。似乎这小子还真知道一点什么眉目。
李陌一见他这模样,自然很快明白了,怪笑着拍了拍易仙的肩。
又抬了抬眼,给了易仙一个眼神,易仙也是一脸无奈,“那个使虚阡针的人,是天石堂堂主石万天。”
宋大白当即就有些不明白了,易仙不是什么寻常人物,怎么提起这个人面色都如此难看,似乎很棘手?
寻思着,宋大白一脸好奇问说:“你说的那人究竟是什么来头?”
郭陪堂也有此疑问,他虽身在官场中,可对天底下那些久负盛名的人也是知晓一二,但也从未听过有人会用这什么虚阡针。
易仙想了想,鼻间冷哼一声,“你们可曾听过一句话?”
宋大白一皱眉,“什么话?”
易仙往前踱了几步,向着众人吟说:“武中针圣——”
“石万天。”
易仙缓缓吐出了这几个字,宋大白听到这句熟悉的话,不由得头疼。
李陌一却是一脸的茫然,这什么针圣的名号听起来,确实像是使针的,可眼前几人一听这名号就神色不对,不知道这人是有个什么故事。
郭陪堂自然听过石万天的名头,此人潇洒肆为,为人公正,虽然才二十几岁,但手下徒弟众多,对他颇为尊敬,名头也是响亮,但要说这人是凶手,确实令人有些费解。
郭陪堂眉头微微一拢,不解说:“如此阴险的暗器,一派掌门为何会用?”
听到这话,李陌一微微一笑,“武器是正是邪,要看是在谁手上。”
宋大白点了点头,深觉他说的在理。
李陌一领着月儿和易仙出了殓房的院子,低声说:“没想到啊,这案子还牵扯出个开宗立派的石掌门。”
易仙揉了揉眉心,心底蹿起一股寒意,没有回话,心下只是无奈叹气。
向宋大白道了别,李陌一领着两人朝不己客栈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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