绥德军衙,汪若海急急进入官厅。对王宵猎道:“府州折可求饮毒酒自杀,把府事交给了折彦质!现在迟玉平大军已经到府州,请宣抚决断!”
王宵猎愣了一会,才摇头道:“这个折可求,宁愿死也不投降,当年投降金朝的时候他脑子坏了?算了,府州地方偏远,不适宜驻扎大军。让迟玉平率大军返回石州,留一个团在那里。就让折彦质暂摄府事,防范西夏。”
汪若海点头。又问道:“折家的人如何处置?”
王宵猎想了想,道:“交给折彦质吧。相信他能够处理得好。”
汪若海道:“交给折彦质——宣抚,这样是不是草率了点?”
王宵猎道:“我们之所以攻府州,是因为府州僻处西北,威胁我们的后路。彻底解决府州问题,现在我们既没有能力,也没有必要。后路安全就可以了。解决了府州后,就应该瞄准岚州。这个时候,就要梁副都统上场了。”
汪若海点了点头。
赶在金军大规模南下之前,先解决岚州及周围州军,威胁太原府后路,是王宵猎的既定政策。凡战争必然是以正合,以奇胜,这就是王宵猎布下的奇兵。
如果只对西路军,王宵猎已经占据了兵力优势。怎么发挥这种优势,是取胜的关键。把兵力聚集在晋州和隆德府两路是一种,把兵力分散开又是一种。显然,王宵猎认为,分散开能取得更大战果。
其实在府州,王宵猎连一个团都不想留。只是现在折可求刚去,折彦质需要一个定心骨,帮他稳定地方。
汪若海去安排府州的事,留王宵猎一个人在官厅。
靠在椅子上想了一会心事,王宵猎站起身,走出门来。
已经是正月,但是天气一点没有变暖,春寒料峭。只是风虽然依旧寒冷,却少了冬天刀子一般的感觉。
走了几步,王彦从房间出出来。见到王宵猎,急忙行礼。
王宵猎道:“书记匆忙。这是去哪里?”
王彦道:“去知会张中孚和郑建充,一会到官署来。宣抚有话要讲。”
王宵猎道:“刚才我也在想这件事情。让他们来官署,太过正式了些,只怕人家心里嘀咕。这样吧,今天中午我们备一桌酒筵,请他们二人。许多话,酒筵上好说。”
王彦道:“也好。那就去通知他们。看看也快到中午了。”
看着王彦离去,王宵猎在庭院里散步,想着心事。
在金军进攻陕西的时候,张中孚和郑建充都立刻投降了金军,使金人没有付出多大代价就占领了陕西。当然投降的不只他们二人,陕西很多守将都投降了。因为投降太快,后期很多将领出现反复,又归顺宋朝。因为此事,金国皇帝对娄宿非常不满,曾经训斥过。
张中孚和郑建充降金后,决心很坚决,并没有反复。在其他将领归宋的时候,还平叛立功,青云直上。
正因为如此,王宵猎对二人的态度,是以前叛宋和现在归降一起算,最多功过相抵。以后怎么样,看以后做的。
中午时分,张中孚和郑建充两人早早就到了军衙。被亲兵引到旁边客厅里,静静坐着等待。
看郑建充坐在那里,脸色阴沉,神情不悦。张中孚道:“经略,为了何事不高兴?”
郑建充看了看张中孚,道:“你还知道我是经略,但在宣抚的眼里,就只记得是知州了。”
张中孚叹了口气:“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现在你我二人,皆是鱼肉,而宣抚则是刀俎。有何话说?”
郑建充只是冷笑,不理张中孚。
张中孚、张中彦和赵彬等人,都是曲端亲信。张浚不相信曲端,多有责难,他们就降了金朝。到了现在为止,张中孚降金未久,并不像郑建充那样计较名位。
见郑建充不再说话,张中孚只好转过头去,巴巴望着门口。
过了小半个时辰,才有亲兵进来,对两人道:“宣抚已经忙完了,在后衙等候。”
两人起身,随着亲兵到了后衙。
就见王宵猎正在指挥着亲兵上菜,见到两人进来,上前说道:“今日得闲,请二位饮一杯。一些话,也必须要说开了,免得你们瞎想。”
张中孚和郑建充忙道不敢。
正在这时,汪若海和王彦进来,招呼张中孚和郑建充落座。
今天酒宴比较正式。先是四个凉菜:水晶肘子、白斩鸡、凉拌藕片、皮蛋豆腐,六个热菜:豆腐箱、蒸排骨、四喜丸子、葱爆羊肉、肝腰合炒、红烧鲤鱼。还有饭后甜点,现在还没有上来。
张中孚和郑建充虽然位居高位,但一向在西北,还没有见过这么精致的菜肴。有点眼花缭乱,不敢乱动。
其实正规宴席,不应该上一些怪味的食物,比如皮蛋豆腐。而且这些菜,大多并不精致,算不上上等宴席。不过这个时代,炒菜刚刚流行,菜色本来就少,这些食物足够让人惊叹了。
看众人落座,王宵猎举杯,领着连喝三巡。
酒是宜城名酒金沙泉,并不是烈酒。张中孚和郑建充饮了几杯,就觉得嘴中寡淡。不过这种场合,也不好说什么。
放下酒杯,挟了几口菜吃了。入下筷子,王宵猎道:“二位归宋有些日子来,一直没请你们吃一餐饭,心里觉得很不好意思。今日得闲,备了些酒菜,来请二位。多有得罪之处,莫怪!”
张中孚和郑建充忙道不敢。
王宵猎道:“两位归宋之前,都是经略使,可谓位高权重。归宋之后,按说应该以先前官位安排你们,才是世间之常理。但是我这里,只能从知州做起,二位知道为什么吗?”
张中孚和郑建充忙道不知,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王宵猎道:“经略使、安抚使这些职位,从名字上来说,实际上中央官位,派到地方而已。所以朝廷序位,并不会以这些使职为资序,只是参考。地方上的官位,本朝最高的就是知府、知州而已。我是个地方官,不可能给你们中央朝廷官位,而只能是地方官,那就是知州了。”
张中孚和郑建充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连忙向王宵猎谢罪。
其实他们心里知道,王宵猎只是托词而已。知府、知州确实是地方最高官位,各种使职对他们没有直接约束,而只能借助朝廷力量,才能在他们之下。朝中大臣,甚是宰执,出为地方官也大多是任知府、知州。除了在重要地方担任经略使等职,不会任转运使。但这并不是说,名义上的事情就是事实了。
王宵猎确实没有张浚在川陕时的“便宜行事”之权,但却有便宜行事之实。从自立之初,便与朝廷隔绝,属下官员任免、将领升降都是王宵猎自己决定,不必等朝廷的认可。现在占据陕西,如果让张中孚和郑建充两人任经略使或者类似的官,王宵猎当然做得到。只是让两人任知州,显然这不是原因。
又喝了两杯酒。王宵猎道:“两位认为,官位是什么?”
张中孚和郑建充急忙摇头道:“在下愚钝,这种话如何说得清楚?”
王宵猎笑了笑。道:“在我面前,你们没有必要这样小心。所谓官位,通俗一点说,无非上忠于皇帝,下无负于黎民而已。但是,什么是忠于皇帝呢?一切都听皇的是不是?很显然,不是的。什么是下无负于黎民?有人说就是无事袖手谈心性,临危一死报君王。也不对的。”
听到这里,张中孚和郑建充两人不敢说话,只是吃菜。
王宵猎道:“所谓官位,就是这么一个位置,这个位置的自己的要求。什么样的要求?就要从天下开始说起。我们知道皇帝是天子,代天而牧民。对于皇帝,天是有要求的。所以才天下失德,天要降灾祸,皇帝诚心改错。这样对不对呢?现在看起来,恐怕是不对的。”
汪若海和王彦两人,都脸色从容,该吃就吃,该喝就喝。时间久了,他们听多了这种话,也就无所谓了。
王宵猎道:“金军破开封府,掳天子北狩,此诚有历史以来,前所有之大耻!圣上白马过渡江,艰难再起,确实创业维艰。方今天下,只要圣上一意抗金,一雪前耻,才可雪前日之辱。否则——”
说到这里,王宵猎摇了摇头。
张中孚和郑建充心里一紧,知道王宵猎是什么意思。赵构的合法性在抗金,不抗金就失去了合法性。历史上赵构与秦松合作,颠覆了这一点,不抗金也能安坐天下,是另一回事了。
王宵猎道:“我们做臣子的,每一个官位都有要求。官员要小心翼,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即使如此,我认为天下适合要求的官员也寥寥无几。怎么办呢?就只能任命一个人,来做这个官。你不符合要求,演着你好像适合要求,行不行?所以做知州,你们首先要知道知州的要求是什么。做不了官,演着你们合适,那行不行?”
张中孚和郑建充对视一眼,终于明白了王宵猎什么意思。
告诉你地方官知州最大,再告诉你知州不容易,想做这个官要先学习。听明白了,才真正无语。
王宵猎道:“当然,你们不愿意,也没有关系,可以做别的官。级别会更高,但没有前途,看你们的选择了。”
张中孚和郑建充心里思量,王宵猎既然说其他的官没有前途,而且也未必好干,恐怕真的难选。而且违拗王宵猎的意思,以后只怕会有意想不到的麻烦。
思前想后,一起拱手道:“多谢宣抚为我二人考虑,我二人自然愿意。”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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